越过她的肩膀，白雅静静地凝视着尹仕桓。后者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似乎有些窘迫，却没有逃避。
等韩雨婷稍微平静下来，他温温地一笑，说：“外面这里不安全，有什么事情，回你那里再说。”
韩雨婷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三人走在路上，白雅一路沉默，安静地听着韩雨婷絮絮地说着她失踪以后发生的事情。原来，那日尹仕桓、林玥和王嫱被麒麟的人抓住以后在某个秘密基地被关了很久，最后还是白雅的父亲白如山找了个机会装作不小心把尹仕桓
放了出来。尹仕桓一边躲避着麒麟的追杀，一边试图联络时空警察本部。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外面风声颇紧，他无处藏身，最后只好躲到了韩雨婷那里。在那之后，尹仕桓却再也没有白如山的一点消息。他心里担忧，所以每天都去以前白家住的地方等门，但无论是白雅还是白如山都从来不曾回去过。
来到韩雨婷家里坐定时，家里只有他们三个。韩雨婷的父亲是军人，常年在军队里鲜少回家，而这些日子碰巧她妈妈也在外地出差，正好尹仕桓也不用尴尬。
白雅坐在沙发上，满腹狐疑地打量着那二人，最终还是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看着尹仕桓，她直截了当地道：“尹仕桓，你哪里不好躲，为什么偏偏躲在韩雨婷这里？”
尹仕桓默然，而一旁韩雨婷则尴尬地垂着头，红晕满面。
看见这情形，白雅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二，也并不想再多问。倒是韩雨婷，忽然又红了眼眶，冲到她面前拉住她手，说：“白雅，对不起！当时，你和尹仕桓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而且，我、我。。。。。。”难堪地瞪着自己的脚尖，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当时对他表白过，而且。。。。。。写了情书。。。。。。”
果然，这人是一次有一次地故技重施呢。如此卑鄙的手段，他用完一次，竟然会无耻地用第二次。白雅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冷漠的目光嘲讽地扫过尹仕桓的脸，敏锐地察觉到他在拼命地掩盖着自己的窘迫。
“白雅。。。。。。”韩雨婷窥视着她的神色，还以为那冷漠与讥讽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禁更加懊丧。“对、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对的事。。。。。。我、我可以把他还给你。”
白雅知道她误解了，但是又没办法劝她跟这个男人立刻恩断义绝，只好温和地冲韩雨婷笑了笑，伸手拭去她情不自禁流出来的泪珠，说道：“好了，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不用再提，就权当没发生过。”
“真的？”韩雨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白雅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韩雨婷顿时破涕为笑，紧紧地给了朋友一个拥抱。而白雅的目光却至始自终都不曾从尹仕桓的脸上离开过，她想看清，非常想看清，这张干净秀气的面具之下到底包藏着颗多么卑鄙可恶的心。
与此同时，某个废旧的仓库的地底深处一场战斗刚刚收尾。
这个基地已经被重型武器捣毁了一大半，银白色的钛质墙壁被轰得千疮百孔，赤裸裸地暴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岩石。玻璃的残渣，纷飞的金属碎屑，以及狰狞的血。。。。。。
贾汀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身边的女人紧紧抱住他胳膊，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身边。他机械式地搂住她，机械式地冲她微笑，机械式地开口说：“阿嫱，你安全了。”
林玥在一旁看着这二人，只是皱眉。
第四十五章。 改变
贾汀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胸口。为什么，秘密突袭后捣毁了麒麟又一个基地，救出了阔别数日的女友，心底却是一片僵硬麻木？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全是那个宋朝的农家小院，那早间与黄昏飘在空气中的饭香，那一片平和凝静，以及那张干净明媚，不沾丝毫杂质的笑颜？
分别不久，就已经想念到了如此地步。木然扫过身边女子的面容，他问自己，为何从来没有对这个她有过这种感觉？
八岁那年，他从阴云密布的龙家逃了出来，后来进了警校，遇到比他大三岁的王嫱。她一直待他极好，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小男孩第一次体味到如此深刻的温柔。她是朋友，又像姐姐，又如母亲，关爱他，呵护他，让他觉得就算为她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这份恩情。
电视上不是总是说，这种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所谓的爱情吗？所以后来，当她说他喜欢他的时候，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觉得两人的关系差不多应该如此，便点头答应下来。
后来，听闻她执行任务的时候在时空隧道里消失，他比谁都伤心难过。四年后，她在深夜风尘仆仆地回归，竟然还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昭君——他又是惊愕，又是欢喜，又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一直都以为这就是爱情。
后来，坠下悬崖的时候，他真正了然。原来爱，竟然是那样一种纠缠不清的东西，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细腻温婉——但无论怎样，都是何其绵长深邃，刻骨铭心。
也许只是一个单纯的笑容，一个明媚的眼神。心底真正融化，也不过是在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
火速地清理现场搬运伤员，然后带着几十个警察同伴火速地撤离。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过一个字，却一直望着同一个方向怔怔出神。
“汀。。。。。。你没事吧？”连王嫱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直到一天结束，二人回到时空警察安全据点，坐在不会被人打扰的小屋子里时，贾汀之都沉默得诡异。
他并没有变得阴郁，只是话突然变得很少，无论做什么事却变得更犀利，更果决，而看人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冷漠，远远看去望而生畏。
听到王嫱的声音，他漫不经心地笑笑，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便迅速回到了手中握着的一片淡黄色碎布。
这是坠崖时，他从她衣袖上撕裂下来的。从那时起，便一直随身带着，仿佛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那碎布上传来的气息与体温。
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目光又转过那碎布，王嫱眯起了眼睛，忽然问道：“白雅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骤然听到“白雅”二字，贾汀之猛地回身，那一脸懵懂仿佛是大梦初醒。
这变化自然全数落在王嫱眼中。她攀上他手臂，靠在他肩膀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我记得那天。。。。。。你是和白雅一起逃出去的吧。”
贾汀之不语，表示默认。
“但是你这次回来，为什么不见她？”女人的声音就在耳畔，温柔而腻人。
贾汀之仿佛感觉不到身侧这份甜腻的存在，目光飘忽，焦距不知停在了哪个幽远的角落。他已经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交给了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但是，不知此时可此刻，她过得怎样，又抱着怎样的心情？
是不是这个时刻，她偏巧也正想着他，正在怪他，恨他？当时自己随着她跳下悬崖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他紧紧拥着她，也不知道他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希望她能躲到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平安地度过一生。那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她那样的人，理应幸福。
揉了揉额角，贾汀之只觉得无限疲惫。站起身，说了句“我先去休息了”，他便转身进屋。
王嫱凝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发了很久的呆。她已经隐约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真的不愿意去面对。大半年的分别，一切，都不同了。
——————————
黄昏，韩雨婷家。
因为白雅和尹仕桓都是被追踪的重犯，不能轻易出门，所以能够大摇大摆走出去的只有韩雨婷一人。家中储粮已经渐渐见底，她不得不独自出去买些必备的用品，丢下另外两人独处。
虽然三人心中出于不同的原因想要避免这种情况，但的确是无可奈何。
韩雨婷走后，尹仕桓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天边云霞如织锦，灿烂地火红色轰轰烈烈地染透了整个天空。白雅走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外面的晚霞，以及全身都被镀了金的少年。
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尹仕桓回过头来，看见她，尴尬地笑笑。
她报以一笑，笑容里没有昔日的温暖善良，只剩下讥讽、鄙视和漠然。
淡淡地回过头，看着火烧一般的云霞，少年的神色似是有些飘忽。“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街边吃大排档，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
挑挑眉，她没说话。她记得，两人之间许许多多的细节都记得。但细节再多，也不过是他玩弄出的手段罢了。
冷笑一下，她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也眺望着天边的云，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真的厉害，利用韩雨婷对你的喜欢。。。。。。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耻。”
尹仕桓一阵窘迫——自从这次重逢，两人相对时他多半都只有这种表情。“白雅，你听我说，我、我对你其实——”
“好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白雅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时空警察和麒麟的情况。你跟那些条子联系上了么？”
没办法，耳濡目染，之前和龙月轩在一起呆久了，再加上后来自己对时空警察的各种鄙视，她现在也一口一个条子了。
尹仕桓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道：“我已经发了很多讯号。。。。。。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回应。”
白雅耸耸肩，不以为意。“那么，我爸呢？不是他把你放出来的么？”
“他、他依然在麒麟的控制中，我也不太明白他的动向。”
说完这话，两人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天色暗下来，两人才离开阳台，回到室内。
正这不不尴不尬地对峙着，尹仕桓忽然道：“白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初的我，真的只想成功地完成任务，只想超过我师兄一次——但是，伤害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的心也很痛——”
见白雅冷冰冰地不说话，他冲过来一把拉住她手，急切道：“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白雅厌恶地皱着眉头，用力地想甩开他，无耐他却拽得更紧。“放手！”她吼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信你我就是猪！我告诉你，现在你又在欺骗韩雨婷——如果有一天韩雨婷伤了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白雅！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对你，其实——”
他试图拉住她双臂，她却挣扎得更加猛烈。“住口，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现在你放开我！不管你再玩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会信，放手，你放手——”
两人争吵间，却没发现出门已久的韩雨婷刚刚回来，打开房门时，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光景。
此时，尹仕桓好像有些崩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地抓着白雅往自己怀里扯。白雅抵抗不过，刚巧被他强行按在胸口。她怒骂着，抵抗着，恨不能将这卑鄙的家伙打得满脸淤青。
直到韩雨婷手中的购物袋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了满地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尹仕桓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愕然看着门口神色呆滞的女孩，然后放开了白雅。
白雅一时间也有些窘。揉着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她慌忙跑到门口去捡地上的东西。韩雨婷也跟着蹲下身来帮忙。一时间，屋内气氛安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