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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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念-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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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实验室。”魏烈迫不及待地发表了意见。确实如此,跟我们学校医学院的实验室很像,不过器械老旧。我想起张平树提过,1942年初春,张德方曾委托人从上海运了大量器械到这里,估计有意将德方实验室迁到这里,看来这地下室经过一番修缮,准备用做实验室的。可是这实验室未免修得过于隐秘了,真不知道张德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转念一想,可能后来张盈改造过。

桌子上一溜的小型迷宫。这种类型的迷宫我经常接触,导师的实验室里有大量这类小型迷宫,专门供蜘蛛、老鼠等小动物使用。但这里迷宫比导师实验室里的迷宫更复杂,不知道受测的动物如何走出?我想起张德方的研究领域,隐隐明白了一点。

我在实验室里转来转去,细细地研究着每一样东西,不容有失,最微小的东西也可能是关键所在。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魏烈怎么好久没说话?”一抬头,明晃晃的实验

室里,哪有魏烈呀?实验室唯一的门尚在微微震动。

“魏烈。”我大喊一声,冲到楼梯口,楼道里飘着虚虚的光。我凝聚全身的力量,噔噔噔,五十级台阶眨眼就到,我的头刚刚露出暗道,正好目睹了一切。一把菜刀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森森的寒光照着魏烈脸上诡异的笑。几绺黑发飘飞,叶浅翠惊诧的回眸,目光瞬间变成了恐惧。

“不。”我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刀光倏忽而没,血花四溅,有一滴飞进我眼里,我的眼前顿时一片血色。我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跃出暗道,扑上去,刚刚够将叶浅翠缓缓倒下的身躯抱住。她转动着眸子,嘴角一抹虚弱的笑:“我……”

“翠翠。”我哽咽。笨拙地用手去堵她后脑的伤口,汩汩的热血湿了我一手。

魏烈呆呆地举着菜刀,看了又看,然后看着我怀中的叶浅翠,问:“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他凑近身子。我空出一手推开他,怒吼:“滚开。”

魏烈看着手里鲜血淋漓的菜刀,浑身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是……是我干的?是我……吗?”

我不答理他,眼泪在眼眶里滚动,怀里的叶浅翠脸上的血色正一点点地褪去。

“我不……”她艰难地嚅动嘴唇,但是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眸子里的光也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嘴角似乎无法承受笑容的重量,笑容轻轻地滑落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泪眼蒙眬,喃喃地重复:“不要……不要……”我说过要保护她的,我说过要保护她的,上帝呀,请用我代替她吧。

就在这一刹那,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家大宅消失了,暗道消失了,那层层叠叠的浓雾也消失了……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竹林子,下午魏烈曾站在这里招手诱我前来,我曾跟叶幽红在此一番唇斗,这一晚原来我们始终在此转。唯一真实的是我怀里的叶浅翠,眼睛半合半开,脸色像白纸一样。

魏烈彻底清醒了,啊的一声扔掉手里不知从何而来的菜刀,抱头大叫:“天哪,天哪。”我看了他一眼,既同情又仇恨。他怯怯地凑近身子,又被我的眼睛吓退,隔着一丈多愁眉苦脸地张望,叫嚷着:“她还活着吗?千万不要死呀。千万不要死呀。一定要救救她呀。”

他的话提醒了沉沦在悲痛中的我,我拿出手机,有信号了,连忙拨了120。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抱着叶浅翠,喁喁细语:“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你一定要顽强一点。”她就在我怀里,鼻息弱弱,生死一息间。

我抱着她穿过蒿草群,站在荒地上,蓝色天幕万千星眸齐齐凝视我们。魏烈亦步亦趋地随在我身边,不时地被我眼光吓退半步,他很惶恐。尽管不是他的错,但我无法控制内心的恨。救护车闪着红灯,穿过整个平凉古镇而来,我想大半个镇被惊动了,因为不停有窗子亮起灯光,还有人探头探脑。

魏烈随我一起到医院。坐在手术室的外面椅子上,我双手紧握,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红色的指示灯。魏烈挨着墙站着,满脸怯意,有一次他鼓起勇气对我说:“陆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这大男生眼圈全红了,看来偷偷掉过眼泪,如果叶浅翠死了,他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内疚的城。

我叹了口气,拍拍身旁的椅子让他坐下,他不敢靠太近,怯怯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地说:“她一定会没事的。”魏烈随着我说了一句:“对,一定没事,一定没事,一定没事。”他不停地重复,好像就此叶浅翠会安然无恙出现在眼前。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与魏烈内心的希望之灯也越来越暗。他不停歇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声音越来越低。天光大亮,手术室的灯熄灭了。我与魏烈手握手站起来,喉咙发干,等待着匆匆走出来的医生,他摘下口罩,说:“万幸……”我只得到这两个字,其他已经不需要,我转身趴在墙壁上,泪水肆无忌惮地淌下来。魏烈紧紧地揽着我肩膀,我听到他开心的哽咽。

随后叶浅翠被两名护士推了出来,头上一圈绷带,脸比白色的床单还白,鼻翼微微翕动,我跟在旁边往病房走。一边走一边将所有能想及的神仙,无论中外,都感谢了一遍。

“病人虽然脱离危险,一时间还不会醒来。”护士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安静一点,让她好好休息。”我与魏烈像幼儿园学生一般将头点成鸡啄米。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的细细滴声,这声音原来是我不爱的,现在却觉得比天籁还似天籁。

我在病房只坐了一小会儿,先是小黄的电话打进来,很焦急地问我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都打不通?我没有心情跟他细说,就嗯哼几句搪塞了。不料,刚挂断他的电话,段先生又打进来了,问:“小陆,你昨晚怎么了?去哪里了?是不是去了那个房子?”

“根本就没有房子,那不过是荒野山坡,那房子根本不存在。”

段先生一呆,问:“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这种现象,总之,这房子早就不存在了,不管是段瑜还是叶浅翠,进入的都是一个幻想的房子。”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段先生说,“那现在我儿子的事情怎么办?”

“我现在还不敢打包票,不过,我想我应该能找到证据了。”

“真的吗?”段先生欣喜若狂,“那一切都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你尽管说。”

“是。”挂断电话,我转回病房,深深地凝视着叶浅翠。她是如此的安静、渺小,仿佛一片羽毛,风一吹就会飘走。我很想守在她的床前,直到醒来,但是手头堆积的事情,也是无人替代。

魏烈坐在凳子正打盹儿,头一点一点的。本来我是叫他回旅馆休息的,他坚决不肯,说要亲眼看到叶浅翠苏醒才能安心。我拍拍他的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床前冲:“嗯,嗯,醒了?”片刻看到叶浅翠依然昏迷,他失望地揉着惺忪睡眼。

“魏烈,我要出去办些事,你在这里守着。还有,等一会儿叶浅翠的妈妈会过来的。”昨晚我已通过老九查到了叶浅翠家里电话,通知她妈妈了。从叶浅翠家到平凉古镇,约是三个半小时,估计她妈妈很快就能赶到。

“好,我知道了。”

我深深地看了叶浅翠一眼,又不放心地叮嘱了魏烈一句:“要看着她,别睡着了。”

魏烈努力睁大眼睛,说:“哥们儿,你放心去吧,我肯定不会睡了。”

我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医院。我先回到了芙蓉楼,叫上小黄,马不停蹄地赶到张平树家里,这一路又引起本地人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的家是幢老房子,二进的院子,爬山虎绕了整个墙,屋檐的瓦片残了大半,摞着几块小石头。进门的台阶是块大青石,中间好大一个坑洼,大门口还贴着去岁的春联,已被风雨摧残褪色,隐隐有“富贵、平安”四字,普通百姓的心愿不外如此。

我刚到他家门口,隔壁人家便都出屋来隐在墙角好奇地张望。我故意在大门就大叫:“张平树,你骗人。”墙角张望的本地人都一惊,有几个推推搡搡,小声说着话,更多人从其他地方赶了过来。

张平树正在院里吃早餐,听到我的声音,吓得手里一个哆嗦,稀饭洒了半碗。他依然端着碗,抬头看着我,神情怯怯。旁边坐着他的家人,媳妇神形枯槁,一看就知道病了很久,小孙子大概十岁左右,被我吓得躲到妈妈身侧。我阴沉着脸又说了一遍:“张大叔,我敬你是长辈,可是你得有个长辈的样,为什么要骗我?那块荒地根本不是张宅。”

他的手又是一阵哆嗦,叮当的一声筷子掉到地上了。他放下饭碗,站起来,佝偻着背,搓着双手说:“那里不是哪里是呀?”

我气晕了,到现在他还不肯坦白,与我虚与委蛇。“到现在你还要骗我?荒地东面的那个山坡才是真正的张宅。”

“啊。”张平树惊慌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小黄诧异万分,说:“张宅旧址怎么变成了一个山坡?”

我冷笑,逼视着张平树,说:“这个问题,还是由张大叔回答吧。”他退后一步,喃喃地说:“荣老……”

我截断他的话:“去你妈的荣老,你快说实话,否则我告你欺诈。”张平树被我吓得后退一步,不慎抬脚踢翻了小竹凳,发出哐的一声。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何必这么大火气?”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荣老来了。他手里拎着黑色的拐杖,领了两个本地人急匆匆地来了。我转过身来看着他,心里暗道:等的就是你。小地方,一有风吹草动举镇皆知,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他昏黄的眼珠在我脸上转了几转,我依然阴沉着脸,他微微一笑说:“年轻人,好大的煞气。”

“荣老这话说得好奇怪,莫非我做了羊祜,还得满脸欢笑?”

他摇摇手说:“年轻人,你这样说就太过了。古语云杀人手段救人心,今天平树虽然骗了你,也是为了你好呀。”

“荣老这话说得好动听,事实上,不过是因为你们当年杀了张盈,所以怕别人追查张宅下落而已。”

荣老脸色微变,默然半晌,才说:“年轻人看问题太简单了。”

“荣老,你别再跟我兜圈子了,昨晚我的朋友又受了伤,差点就死了,今天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

荣老用拐杖轻轻地磕着石板地,发出铿铿的响声,半晌他说:“年轻人,私心里我很欣赏你,可是有时候执著会害人的。”

“荣老,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已没有办法了结了。今日你不说,我只有把张大叔送进警察局了,对我来说到时候再听也不迟。”

“好你个年轻人,狠呀。没错,我们是用了私刑杀了她,可是她不该死吗?十几个孩子呀,她太狠了。我只恨我们没有早点动手,否则那些孩子今天都还活着。”

我默然不语,当年的是是非非很难一语说清,张盈固然罪恶,然而平凉百姓也有过错,阿昌的死,他们难辞其咎。

“原本以为她一死事情就了结,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荣老叹气。我一愣,事情并没有结束,那意味着什么?荣老定定地看着我,才说:“年轻人,你听好了。”张平树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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