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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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屠-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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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庆心里一动,咬牙道:“既已进入战时,一切听吴总管的!”

杨致忠叫道:“可是……”

东门庆喝道:“不用多言!都听吴总管的号令行事!”他这句话吆喝出来,以声传声,不久满船便都听见。水手们见舶主总管意见一致,行动时更不犹豫,整艘船的运作也畅顺多了。

帆船在海上航行时,到了夜里一般会降帆减速,在陌生海域甚至会停船,因为黑夜之中视野不广,对危险的预知远不如白天,所以不会像白天那样全速行进。发现敌船时旭日初升,薄雾方散,因此庆华祥的帆还没扯满,此刻帆一扯满,借着南来海风北进之力,一下子就冲到三艘敌船所构成的那个三角形中去了。杨致忠见了忍不住在第二层柁楼上捶栏杆道:“这下再要转舵也迟了!”

便听吴平那边传来号令:转舵!

杨致忠心中冷笑,觉得吴平胡闹,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吴平“转舵”的号令虽在他意料之中,但转舵的方向却在他意料之外!在吴平的指挥下,庆华祥并非要回头或者从三艘船之间的缝隙里冲出去,而是直接奔位于东北角的那艘三桅帆船压了过去!

“他……”杨致忠惊叫道:“他要干什么?”

东门庆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叫道:“妙哉!妙哉!”

庆华祥此番北上为的是做买卖,本质上是一艘商用船,虽然有武力防备,但水手的配备并未穷尽这艘大福船的极限。东门庆和杨致忠这时都还不知道三艘敌船的虚实,不过从敌船的大小看来,三艘船加起来容纳两三百人问题不大,而且对方既敢动手定是有备而来,所以杨致忠便估定若让三船合围,接舷肉搏,庆华祥定讨不了好去!

杨致忠是老油条商人的思维,一遇危险第一反应就想起了回避!但吴平却不是!他现在虽然是在给庆华祥护航,但本质上却还是一个海盗!所以他看到眼前的形势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逃走,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小船利于浅海、江河,大船利于深海、大洋,庆华祥诸帆扯满,借着顺风,夹着万顷浪涛如雷而至!位于东北角的那艘敌船似乎没预料到庆华祥会这样行动,还拿不定主意两艘船已经极为接近!眼看就要撞上,吴平既不减速,也不转舵,竟然就直接撞了过去!那艘双桅帆船再要逃时,哪里还来得及?轰隆隆连声巨响,庆华祥的铁皮船头竟然插入了双桅帆船的船身,庆华祥的船体只是一震,那艘双桅帆船却几乎断成了两截!船桅倒入海中,木屑撒满海面,残船上、海水中到处是挣扎着的敌船水手,哀嚎之声在浪涛声中此起彼伏。

吴平更不停留,指挥庆华祥转舵,庆华祥船体一摆,掀起浪涛将已经完全废了的双桅帆船甩开,跟着便朝那艘明显是主舰的三桅帆船逼去!

此时庆华祥在东南,那艘三桅主舰在西北,就风向上来说庆华祥仍然是大致顺风,加上行动迅捷、船帆扯满,行走的速度便比那艘三桅帆船来得快!

剩下的两艘敌船显然是被吴平这凶猛的战法给镇住了,原本位于东南的那艘双桅帆船不知是害怕还是吓晕了头,竟然没有前来支援,而那艘三桅主舰的动作也显得十分笨拙,似乎他们的舶主没想到对方举手之间便破了自己的优势,一时之间还没能调整好接下来的战术思维!但战场之上,时间是不等人的。当那艘三桅帆船掉头更向西北——明显是想逃走——时,庆华祥已经赶上!

那艘三桅帆船的指挥者大概是害怕吴平旧技重施再撞他们,所以将船行进的方向调整得让庆华祥难以用船头撞他们的船身,但吴平这次却没打算用撞,而打算接舷肉搏了!他举着刀在甲板上叫道:“弟兄们!他们要逃了!可见他们的胆子已经被我们吓破了!大家冲啊!把这艘船夺过来!拖到双屿卖去!”

两队敢死队齐声吼了起来,大叫着响应,卡瓦拉也带着火枪手和弓箭手跑到柁楼右侧,看看两船接舷便火枪齐发、箭石齐下!庆华祥既比敌船大,也比敌船高!卡瓦拉等居高临下动用远程武器便有天然的优势,没多久就将敌船压制住。吴平手下自有训练有素者抛掷铁钩、强铺桥板,在柁楼火枪箭矢的掩护下飞过去、冲过去!吴平一马当先,敢死队谁不用命?那艘三桅帆船先目睹了东南角那艘双桅帆船上伙伴的惨死,又失望于西南角那艘双桅帆船不肯来援,加上首领下令逃跑,早就士气低迷,这时再见到这些面目狰狞的潮州男人个个后悔,心想本要来割块肥猪肉回去,没想到却捅着了马蜂窝!

眼看这场海上鏖战已经明显朝庆华祥这边倾斜,敌舰中忽有人叫了起来:“投降了!投降了!当家说,投降了!”

第九十八章 此事不辞之一

虽说此次出海是为了做买卖,不过第一次遇到海盗就打了个胜仗,庆华祥上下人人振奋。本来还在远处观望的那艘双桅帆船这时已经逃了,在吴平的指挥下,庆华祥的水手们一边清理俘虏船甲板,一边搜寻俘虏船船舱,至于俘虏则大部分押解到庆华祥上,三桅帆船的武装解除之后,杨致忠带了几个水手去检查庆华祥和三桅帆船破损的情况,不久就派人来报说两船都无严重损毁,可以按原计划继续航行。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三桅帆船上找不到多少值钱的战利品,甚至连粮食和水也不是很多,可以推知这艘船出海的目的果然是为了抢劫或者巡逻,而且他们的巢穴应该离此不远。

吴平将这支海盗船队的首领审问了一遍,知道对方在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基地后赶紧扯了他来见东门庆,道:“这家伙姓陈,行六,背后好像还有一股很大的势力,若他没说谎的话,此地实在是不宜久留!”

东门庆看这陈六眉毛短眼睛小,五短身材,形貌猥琐,怎么看都不像一支海盗舰队的首脑,皱眉道:“就凭他?”

那陈六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们最好快放了我!回头让我哥哥知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东门庆笑道:“哎哟,我好怕,好怕,吴平啊,咱们赶紧把他丢海里去毁尸灭迹吧,免得被他哥知道。”

那陈六吓了一跳,赶紧叫道:“不要!不要!你们别杀我!回头遇到我哥,我给你们求情,让他放你们一条生路!”

东门庆笑道:“他要是不放呢?”

陈六叫道:“我们石坛寨有战舰百艘,子弟数千人,这两年横行东海,所向披靡!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管叫你们似无葬身之地!”

东门庆听他大言炎炎,不足为信,便让人先将他押下去,却另外押了几个俘虏分头审问,审了五六轮,剔除几个俘虏之间互相矛盾的假话、虚话、大话,才得知那陈六所在的石坛寨果然是这一带海面上一处海寇渊薮,首领陈四,是这两三年才崛起的浙东大盗!台州、宁波海面的船只要经过这一带,都得向陈四买水道航标。陈四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陈六最小。这次出来是想截住北上的季风,打些“野味”。

这时杨致忠也回来了,听说了陈四所占据的地方,皱眉道:“这石坛寨占据的地方颇属要冲,看来这陈四的实力不在南许栋之下,要不然没法在这里站稳脚跟!”

这些年正是海上贸易大发展的时期,东西大洋风起云涌,每一年都会崛起若干厉害人物,同时又会倒下若干旧势力,去年的风云人物可能今年便会没落,今天的无名小卒明日也可能名扬天下——这种无常既是海洋的可怕,也是海洋的魅力!杨致忠从福建出发下南洋至今已逾两年,这段时间里浙东海面崛起一个他不知道的新势力并不奇怪。

周大富道:“要是这样,那我们可得赶紧绕开,可别被他们的主力追上!”

卡瓦拉却道:“我看不用太担心,这伙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一艘船能完胜他们三艘,一百个人能打他们五百个!就算他们真有几千人,我们打不过,逃跑总没问题。”

东门庆摇头道:“不能这么说。刚才那几个海贼说起陈六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不屑,但说到他们的寨主眼里却都显得有些害怕。想必这陈六在石坛寨里不算是厉害人物,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多半是靠他兄长的荫庇。父兄如猛虎、子弟如羔羊的事情多了去!我们不能贸然以其弟度其兄,不然只怕会吃亏。”

吴平也道:“不错,看这三艘船指挥上有些乱,但迎战时都还挺猛,有这样的手下,那陈四多半也不简单。”

周大富道:“是啊!我们这次是来做生意,没必要去和人家硬碰硬。”

东门庆点头道:“好,那就避开吧。”问杨致忠:“我们的船可以向东绕开一段路再往双屿么?”

杨致忠道:“没问题。我们的粮食食水都够,庆华祥虽然经过一次大撞,但几乎没什么损伤,牛家浦造的船果然名不虚传!至于那艘俘虏来的船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碍。”

东门庆便即下令,让两船整顿之后便向东出发,吴平又将已经投降的水手分散了打入各队列中服役,庆华祥在前,三桅帆船在后,向东开出一段路程,正在三桅帆船巡视的陈百夫忽然跑了回来,到舶主舱叫道:“舶主,你看我带了谁来!”

东门庆笑道:“现在在海上,周围都是大海,不接村不接店的,你还能把龙王带来不成?”

陈百夫道:“不是,不是,我刚才在那边巡视,忽然有人扯我衣角,却是石坛寨才投降的水手,我一看之下,第一眼没认出来,再看一眼,才认出是个故人!”

东门庆奇道:“石坛寨居然有我们的故人?这可奇了!”

陈百夫向门外招了招手,走进一个人来,面目黝黑,脸有菜色,见到了东门庆痛哭道:“王公子!”

东门庆愣了一愣,随即失声叫道:“于不辞!是你!你怎么会在石坛寨的船上!”

舱内杨致忠周大富等也已认出他来,均感惊奇,吴平问这人是谁,周大富大略解说了,那边东门庆已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不辞?真的是你?”

于不辞伏倒在地,道:“是我!王公子,我刚才在那边见到陈百夫也以为是做梦,大着胆子上前,几句话说下来,才知道真的是你们。”

东门庆忙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问道:“这么久没见,你怎么沦落成这副模样?又怎么会跑到石坛寨的船上去了?”

于不辞叹道:“那日王公子你劫了杨舶主……”说着看了杨致忠一眼,杨致忠忙道:“我早不是什么舶主了,在这艘船上,舶主是王公子了。不辞你要是顾念昔日我们有些情分,可以叫我一声叔叔,不然就叫一声杨老。至于我被劫那事只是误会!我和舶主已经冰释前嫌。而张大哥被害一事更是张益兴兄弟搞的鬼,舶主当夜是被他们栽赃的!”

“原来如此。”于不辞道:“其实不须杨叔叔说,我也已知道那件事情王公子是被栽赃。那夜舶主出事,我本来就有怀疑,只是当时形势混乱,我虽有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所以才让局势被张益兴牵着走!王公子带着杨……叔叔离开后,广昌平福致隆乱成一团,几个理事明争暗斗,最后船队被张益兴兄弟所控制。张益兴又听信了陈五的话,说若北上双屿货物可以卖得更好的价钱,且他有个哥哥在宁波一带开港立澳,到了那里可以接应,我当时虽极力反对,但张益兴兄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利欲熏心竟然听从了,就这样将我们的船带到了石坛寨。”

东门庆将“陈四”“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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