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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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锦年-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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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敏不想和她拌嘴,只冲她笑了笑。奈何这笑容太过温和,在许敬眼里看来就是服软认输。许敬在家里一众庶女里一向唯我独尊惯了,且尤其看不上许敏生的比旁人还更好些,她能嫁给国公府可能的继承人也让她很是嫉妒,后来虽然听说沈牧大概是个残废,心里平衡多了,可今天远远的看沈牧拜见祖母他们,分明是一副百里挑一的难得好相貌,那般清俊挺拔,全不似家里头兄弟们的纨绔样子,竟是个难得清贵的品相,不由得又心生不满,这样的人,还不如自己嫁去,白便宜了许敏这个不受待见的人。
  许敬摆弄着桌子上的苓粉糕,掐了一块一点点的捏碎,弄得周姨娘那云石的台面上都是细细的渣滓,她一翻眼睛,冷笑道,”如今嫁得个如意郎君,可不是二姐姐当时要死要活的样子了,只不知,这沈姐夫可知道当时二姐姐的做派,若是知道了,怕要吃心的。哦,也未见得不知道啊,这京都的圈子就这么小,谁家芝麻大的事还当个新文传好久呢,何况侯府小姐因为嫁了个………残废闹自杀啊。”她故意拉长音,强调那个词,看着众人脸上尴尬的神情,她的恶意更浓了,“二姐姐也跟我们说说,沈姐夫究竟怎么样啊?若传闻是假,那也好给姐夫正个名不是?呦,怎么不说话呢,莫非,那传闻是真的?你们不会到今天还未圆房吧?”
  说完,她笑的更为猖狂了。其余的女孩们脸上都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奈何许敬现是姐姐,谁也不好意思说她就是了。
  许敏听着都有点头疼,这也是贵族小姐般养大的姑娘,她们又无深仇大恨,就为了打压她,就连从未得罪过她的沈牧都被这样嘲笑讥讽,她转念想到旁人,那些传闲话的人,林林总总,哪个不是推波助澜,根本没人关心沈牧,只是拿他的病,他的问题各种夸大做文章,说到底都是满足自己内心的龌龊。
  正当她想驳斥许敬的时候,林嬷嬷越众而出,语气生硬严肃的道,“三姑娘满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我竟从未听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圆房不圆房的,这就是侯府的家教不成,我倒要去问问老太太,太太呢!”
  这话说的极厉害,还要去问太太,许敬一时呆住了,刚想发作,又见是林嬷嬷,知道这是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大约是有品级的,就连老太太都要容让几分,自己怕是没那么面子得罪,只好把要说的话生生咽回去。坐了一会子,终究是没趣了才讪讪的去了。
  许敏感激的看了看林嬷嬷,多亏她才免于自己和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口舌之争。周姨娘待人都走了,又开始絮絮叨叨如何抓住姑爷。许敏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身心都很疲惫,心里头更是一片冰凉的感觉,这就是贵族人家么,这就是亲情人伦,说是父慈子孝,还不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自己利益。妻妾,姐妹,妯娌,兄弟间争风吃醋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她是个穿越而来的,对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亲情,尚且觉得悲凉,那么沈牧呢?那个永远暴躁的父亲,阴阳怪气的母亲,木雕泥塑般的宋嬷嬷,还有尚不知道深浅但想来也不会友好的沈程夫妇。她真心实意的觉得,沈牧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闻言

  晚间回到沈府,许敏只觉得自己累的想躺倒。却还是忍不住惦记沈牧,吩咐了小厨房依旧做了安神的汤来,自己拿去书房给沈牧。她也不知道这种分居的生活要过到哪一天,但想来沈牧一定还没做好准备,她能做得唯有等待。
  书房里头安安静静的,沈牧并不在。她放下汤水,见瑰画素简拿着一叠巾子衣裳送过来,瑰画见了她忙道,“二奶奶寻二爷,这会子二爷正洗澡呢,我们拿换洗衣裳过来。”
  许敏陡然觉得不好意思,又见她二人在外头,不解道,“里头谁伺候呢?”
  瑰画笑道,“里头没人,二奶奶不知道,我们爷怪着呢,自来沐浴从来不让人进,别说我们了,连宋嬷嬷都不许的。”
  许敏看素简把沈牧日常穿的白衫子一一叠好,收进那柜子里头,道,“二爷倒是体恤你们,你们倒也不在外头照应些,一时要添水什么的呢。”
  素简扭身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也是不许的,都是让把水搁在里头,二爷要时就自己添了。奶奶可别见怪,原是二爷吩咐的,我们也不敢不遵。且,我们这四个人虽说是爷的大丫头,但也只是端茶倒水的爷才偶尔使唤我们,等闲也不叫我们,别说沐浴了,就连日常更衣什么的都一概不用的。”
  瑰画听着,噗嗤一笑,道,“可不是么,我们伺候了二爷这么多年,细说起来,竟连二爷胳膊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再热的暑天 ,二爷都是齐齐整整的,就连锦扇那回,二爷都……。”旁边的素简啪的一声拍了瑰画一下,急忙道,”瞎说什么呢,让人知道看不拧了你的嘴。”又对许敏陪笑道,”二奶奶别见怪,这小蹄子嘴里胡沁的,乱编排二爷。这会子二爷怕是洗完了,我们赶紧过去收拾了,奶奶略坐着等等二爷吧。”说着忙拉了瑰画快步地去了。
  其实大家公子打小都是让丫头们事无巨细的服侍大的,别说穿戴衣裳,就连洗澡也是要伺候的,沈牧却偏生没这习惯。不过重点是,他从来不肯露出自己的身子。许敏此时已经敏感的察觉,他的身体一定是他非常大的秘密,但不知道是不是跟子嗣有关的那个秘密,可如果只是跟那个有关,又何至于连换日常衣服都不让别人看呢。
  这日晨起阳光大好,许敏请了安后,在园子散步看那春意闹枝头,因想着沈老爷曾说过让她学着管家,便慢慢地往沈程住的院子走去。
  张盼云刚听完管事婆子们回话,料理了一应事务,歪在床上拿了颗龙眼大的琉璃球逗她养的波斯猫玩。外头丫头一叠声的道二奶奶来了,她便慢悠悠的坐起来,等着丫头们打帘子。
  许敏进来的时候,只见张盼云满脸堆笑,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我正要去找弟妹说话呢,可巧你倒先来了,快把那新下的六安茶拿给二奶奶。”
  许敏打量张盼云的屋子,见格局虽不大,里面摆设却精巧,光那一人多高的西洋座钟便显出气派,相比之下,沈牧的屋子倒简素多了。“本就该我来看大嫂子,哪里能劳动嫂子去看我呀,况且嫂子是大忙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大哥哥出去了?”
  “老爷使他往瓜州去办差了,后日才回来呢。他本来也是在家呆不住,不像牧兄弟。”张盼云笼了笼袖子,许敏闻见她袖管里散发着沉水香的味道,那原是极珍贵的香料。张盼云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我恍惚听见,前儿老爷把牧兄弟禁足了?究竟又为什么事呢?”
  许敏知道她明知故问,便笑道,“还不是给他捐官的事,你兄弟大约又牛心犯了,不知怎么偏要顶撞老爷。我瞧他也是不知好歹惯了。哪像大哥哥,让老爷太太省心。”
  张盼云娇滴滴得嗤笑道,“他拿什么比牧兄弟,学问又不好,骑射又不精,模样也不如牧兄弟得人意,就更别提这出身了。不过是替老爷太太多跑腿,好歹养他一场,多进点孝心罢了。连我都算上,不过是替牧兄弟暂时管着这家,我一个人顾了前头忘了后头的,管得是乱七八糟,好在太太肯体谅,也是我的造化。我早就盼着你赶紧过来呢,也好卸了我的担子,让我少一天提心吊胆的呢。”
  许敏笑着抿了口茶,这六安瓜片的香气浓郁,“嫂子这是托赖耍滑呢,我可不敢接。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却还知道。再者,我哪有这功夫呢,倒是一心一意的服侍好二爷,将养调理他身子是正经呢。”
  张盼云放下手里的玉如意,把身子贴近许敏些,道,“牧兄弟这身子竟还没好些?你都来了,我原以为他可就好了呢。究竟怎么着呢?”
  许敏闻言,心念一动,叹了口气,不无忧伤的道,“哪里能好的那般快,先时在家听过,也究竟没当真。可真来了…。。”许敏压低嗓子,欲言又止的停了话。
  张盼云索性拉过许敏的手,凑的更近些,道,“这里没外人,和嫂子说句实话,莫不是,还没圆房不成?”
  许敏苦笑,哀哀地点了点头。张盼云默了一会,道,“这可不好,终究不成的。要说别的还好,就只这一向—子嗣上,却说不过去。实跟你说了,牧兄弟为什么到今日还没被圣上定下世子身份,一则不是太太养的,且生母出身实在是低,二则,也是最要紧的,就是在这上头了。唉,也难为二爷,年纪轻轻的,却也没见什么病症,到底不知道是怎么了。”她顿了顿,只拿眼睛瞄着许敏,忽然精光一闪,”要我说,这事怕不能强求,还得早点打算,早早的放眼在族中去挑挑,有那何意的趁小的时候赶紧抱来,将来和你也不生分—且也能早点定了牧兄弟的身份不是?”
  许敏不接话,忍不住叹气,眼睛只盯着那青花底的茶杯子,半晌幽幽地道,“我哪里还求那些,什么身份啊,子嗣的,不瞒嫂子说,我可都不在意,要紧的便是能公婆跟前尽孝,妯娌之间和睦,若是侥幸将来得了一男半女,也就守着她过安乐日子罢了。”说着许敏凑到张盼云耳边,悄声道,”不瞒嫂子,我那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很知道些偏方灵药的,也不知道成不成,我是不懂得,说着怪不好意思,其实我又哪有这个心思啊。”
  张盼云听的这话,果然接下去道,“不中用的,我的好妹妹,怎么你不知道牧兄弟压根那里没毛病么?就是不和…。。不近女人。”
  许敏心里忽然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天高地广的甚为疏朗,不枉自己跑来卖傻了一阵子,果然也能套出些话来。“嫂子这话可真?我却不信,嫂子如何得知,可别骗我这个傻子。”
  张盼云摸着许敏的手,她想着这傻妮子原来还蒙在鼓里,就是告诉她也无妨,这没有什么病的病最是难医,任你多高的手段也不能把个本来没病的人给治好,这子嗣上沈牧是别想了,族里分明没有能承得了爵位的孩子,只等她自己将来生一个,身份上才算般配,到时候她是未来国公爷的亲娘,这府里还不是她说了算?于是她神色再诚恳不过的道,“怎么不真,比珍珠还真!你要问我怎么知道,咱们府上什么最贵重?什么最艰难?当然是子嗣!老爷太太为这个日夜发愁。你在家时想必也听过,为了尽早开枝散叶,老爷才在你来之前就给了牧兄弟两个丫头,不怕你恼,明话说出去就是为了先得了孩子的。可哪知道,就是不成,他连碰不都不碰一下。老爷开始再三的问他,还是不行,老爷太太也曾经以为是哪里出了毛病,也悄悄地找过太医,才知道………后来老爷发狠了,说非要治他这个不近女人的毛病,就让人在饭里下了药,那回真是好生折腾他,可最终也还是没成。说起这个,我也真真服了他了。咳,后来老爷也曾担心他不喜欢女人,特特地寻了那些个清俊的小厮并小戏子摆在他面前,他正眼也不看一下,老爷才放心的。可终究还是拿他一点办法儿都没有。”
  这和许敏的猜测很接近,沈牧没有生理的问题,却有心理疾病,如果想治疗他,就必须找出造成他心里阴影的原因。只是因为家族的排挤么?许敏觉得这好像不足以让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心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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