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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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江山-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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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勉力咬唇笑着。
    雨下得越来越密。
    天清蜷缩在宫车里,还是抵不住一阵阵寒冷深深地逼进。车轮碾石的声音单调而沉重地响彻在清寂的雨帘中,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茫然望着帘外的雨丝发呆。
    “二殿下,是回宫里?”赶车的宫人问道。
    天清陡然一愣,微红的双目仰望花鸟纹饰的车顶,淡淡开口:“去太子宫。”
    暮色渐渐上来,暮色如烟,缓缓去笼罩水世界,躲雨的鸟儿齐着噪,一批批在太子行宫上降落。宫灯已经亮了起来,天清踩在积水的青石道上,他感觉自己的灰影子幽灵般的,轻轻地从地面上漂浮起来。
    “清弟。”皇兄就站在寝殿外,一脸笑意。
    他应了一声。天濂注视他片刻,忽然问道:“你去见她了?”
    “我…”他有点支吾,心中有了罪恶感。毫无知情的天濂朝着他微笑,搭着他的肩进去了。
    天清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天幕变成了暗蓝,夜来了。雨还在下,稀疏极有力的,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周围的一切。他刚迈进迂廊,就被一种惊天动地的声响惊得回过身去,声音从寝殿里传来,分明是濒临绝境的狼嗥,撕心裂肺的嘶鸣着,夹杂着劈里啪啦摔碎声,如一道道横劈竖砍的闪电亮到了头顶。
    他想像着殿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反倒有种释重的感觉。是的,那份罪恶感消失了,她不属于他,她也不会是皇兄的了,真的不会了。
    



第十九章 远情深恨与谁论

           夜深沉,青琐睡不着,她总是反复辗转着,呆呆地望着屋顶想心事。身旁的胖婆已经睡过去了,照常发出轻柔而有节致的呼噜声。外面的雨终于停了,空气冰冷潮湿,夜幕逐渐稀淡,有昏蒙的光影从窗外透洒进来,使整个屋子笼罩在半晦暗的夜色之中。
    好容易昏昏沉沉的睡去,到了下半夜,她被一种奇怪的声响惊醒了。那声音细微得近乎不可闻,却让她敏感的神经收缩起来——她分明听到了门闩被撬开的声音。
    睁着迷蒙的眼睛望去,屋门不知怎的已开了一道缝,一个黑色的人影落在墙面上。此时黑影正借着窗外的亮光,缓慢地朝着这边移动。
    会是贼吗?青琐念头一闪,紧张地掀了被子,随手使劲地推了推身旁的胖婆。胖婆翻了个身,呢哝了一句:“怎么啦?”已经来不及了,青琐紧盯的眼睛看见了黑影手上寒光一闪,她惊恐的尖叫一声,黑影高举着手中的刀,朝着她劈头而来。
    青琐的身子迅捷地滚到了床沿,黑影扑了个空,侧身挥动着又是一刀,青琐滚倒在床下,刀刃击在棂架上,发出恐怖的断木声。青琐躲过了第二刀,人已经撤到了桌子旁,顺手举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向黑影砸去,黑影转过身来,用刀挡了一下,茶壶在半空中啪的巨响,碎片飞溅。
    黑影咒骂一声,大踏步过来,青琐逢东西便砸过去,嘴里叫喊着:“强盗杀人啦!”黑影迅速的逼进,挥刀向她扑过来,她已无处躲避了。千钧一发之际,胖婆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黑影的一条腿,迫使黑影不能近身,胖婆大喊:“快跑!你快跑!”
    青琐慌乱的跑到门前,开门跑向天井,因为赤脚她滑了一跤,爬起来,又摔倒了。回头眼看着黑影已提刀出了屋,她惊惧地叫了起来。
    这时候,一道白影越过院墙,轻飘飘地出现在青琐的面前。青琐叫着:“任大哥救我!”任浮纵身一跃,青琐眼看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对打起来。
    顷刻黑影占了下风,退到院墙角,纵身越墙想逃。任浮飞起一剑,黑影惨叫着从半空落下,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任浮过去,随手用利剑挑开了黑影蒙住半个脸的黑布,一张惨白的脸,呻吟着,已是奄奄一息。
    “你是什么人?”
    黑影呼吸急促,微弱的声音:“大侠救我性命…小的家有老小,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说!谁指使你干的?”任浮喝问。
    “是…是宫里的李总管。”
    “为什么要杀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李总管…他是…”青琐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黑影面前,极度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任浮冷哼一声:“只可惜一剑要了他的命。”扭头见青琐单薄凄惨的样子,一手扶住她的肩:“快回屋里去,这里有我收拾。”青琐醒悟般,突然尖叫:“胖婆…”人跌跌撞撞的冲向屋内。
    屋内,地面一派狼藉。胖婆就伏卧在离屋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周围可怕的静寂。
    “胖婆。”青琐唤着,一步步走到胖婆的面前,跪了下去。黯淡的夜色里,胖婆的脸色苍白如纸,微张着眼睛安静的平视前方。“胖婆。”她小心的叫。她的胖婆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活生生地向她叫着,要她快跑。她回来了,她好端端的没事了,怎么胖婆不理她了呢?
    “胖婆,您别吓我,您叫一声青琐啊…”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她的手抖得几乎不能控制了。她想抱起胖婆,让胖婆不要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们继续回到暖和的被窝里去。可是她的手劲实在太柔弱了,她回头想找任浮帮忙,任浮正静静的站在后面,沉声说道:“别叫了,胖婆已经死了。”
    她缓过神来,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胖婆——”
    在胖婆的身子底下,一朵巨大的暗红色的虞美人正在盛放,花瓣迅速的绽开,向着周围蔓延着。
    垂花巷在这一夜异常的惊魂,人们提着灯笼,举着火把从四处涌来。夜,快过去了,东边漂浮着一朵浅淡的云彩,又顷刻被黑云遮住了。天地间没有了界限,一切都呜咽着,像青琐哀痛悲绝的眼眸。一切都不发声,各种鸟儿贴着草梢飞,但不敢叫唤。跟着恸哭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冷风,还有隐隐扑鼻的湿草气息,楝树的苦味和野花幽幽的药香。
    两天过去了,在人们的帮助下,胖婆入了土。
    青琐整天坐在屋子里,对着胖婆的灵位发呆。莲儿白天陪着她,任浮天暗时就过来,盘在地面上守着她。垂花巷的人都摇头叹息,这么慈祥的老人,这么清丽的姑娘,可她们分明是穷人啊…那贼真是选错地方了。
    天清又来了,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她,却让他目睹到她凄哀的面容。他想把她接走,可青琐执拗着不肯去。他无可奈何的凭吊了一番,小声安慰了几句,难过的走了。
    青琐怎么都想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待她?她不求别的,只求和胖婆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胖婆何辜?她又何辜?就在这个雨后的夜晚,与她相依为命的胖婆没了,老天爷活生生将胖婆从她的身边夺走了。她还没想好如何来孝敬胖婆…她说过她会好好孝顺胖婆的。
    胖婆啊!你走了,青琐怎么办?你不是青琐的亲人,却比亲人还亲啊!从她出生的那天起,是胖婆陪着她,她们住在天香楼后院那个破旧又潮湿的屋子里,眼看着胖婆一年年的变老,她一天天的长大,她把胖婆接出来了。她以为,她们就此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以为,尽管生活贫寒,她们一样可以寻找快乐。可是——
    她跪在胖婆的灵位前,点接着快要燃尽的焚香,哀痛的哭着,不停的流泪。
    “青琐姐…”后面的莲儿叫着她,她回过头去,泪眼婆娑中,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黝黯深沉的眼睛,里面有深切痛楚的光芒。他向她缓步走来,每迈一步,便落下一道沉重的烙影,却像一闪霹雳,沉沉地击在她的心口。
    她突然扑了过去,发疯一般,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襟,大力凶狠地厮扯着,嘴里哭喊道:“你赔我胖婆!你赔我胖婆!…”
    天濂不躲不闪一动也没动,任凭她像野兽一样撕咬着他,前襟散了一角,她锋利的指甲掐进肉里,划出几道殷红的血痕。一阵尖利的痛楚,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可是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青琐眼神涣散,眼前只有模糊的影子的轮廓。渐渐的她已耗尽了力气,纤长的指头不停地颤抖,抖动得她再也发不出声,摇摇欲坠。他的双手紧紧地环住了她,她稍一挣扎,随即像猫一般软瘫在了他的怀里,再一次哀号出声:“你走!”
    天濂的眼睛清得不见一丝渣滓,似望着青琐,也似落在极遥远的地方,其中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如果恨我你能好受些,你就恨我吧。这是他回去时的一句话。
    青琐的哭喊已经停止,她哀切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留不了。
    无法恨他,正如他无法恨她。
    他又何辜?
    无论怎样,他们心里有恨,却又无法恨对方。
    



第二十章 远情深恨与谁论

           皇后再次去太子宫时,是一个春日融融的早晨,但她的心境没有暖意,多的是一丝又一丝渗骨的寒意。
    漫穿在游廊上,湖水在脚下轻快地流动,垂柳的新叶轻拂水面,绿色如一袭轻纱覆盖整座太子宫,似露不露。沿着湖畔淙淙流水,伴着优雅的步态,皇后奇怪周围竟然连个宫女也没有。除了流水声,青石道上是静谧的,两边的殿宇是沉寂的,连那枝叶间飞翔的鸟儿也没了聒噪杂音。
    她无端的烦躁起来,气恼的轻骂:“真是的…”
    “娘娘要不要往花园走?”后边的李总管说道。皇后略一思忖,由李总管扶了,走过石板小桥,进入一处复廊。
    花园中的山林隐现于前,还有欢笑嬉闹声时不时的传来,从花墙漏窗望去,远处草坪上十几名宫女身穿男式的圆领袍衫,窄衣短袖,有的甚至裹上幞头,脚登软靴,颇为洋洋得意,快乐无比的围追着。中间还有舞者三人,红袍大袖,头戴鸡冠,状如鹦鹉,欢跃起舞。天濂就懒散的斜靠在美人榻上,周围自然是粉白黛绿,红袖添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皇后气得甩了袖子,刚转身,蓦的一把绢扇轻飘飘落在她的跟前,抬头望去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掠过一株婀娜的垂柳。除了是这只灵鸽的衔弃之物,天上怎会无故落扇?皇后收住了脚,李总管俯身拣起那把绢扇,皇后并不接住,只是斜眼端详。白色绫布扇面上绣了微兰伴双飞蝴蝶,一股香粉袭鼻,皇后掩鼻啐道:“虽是闺闱之物,绝非出自碧玉之家,也不知道是哪个骚狐狸丢下的,真不要脸!扔了它!”
    她急急的朝着笑声走去,她今日定要摆起母后的架子,好好叱责这个让她头疼的儿子。
    昨日,楚士雄猜着她会去孽海楼,主动找上门,面色严峻,声音带了恼怒。
    “娘娘你太鲁莽了!不跟为臣商量,怎可擅自行动?要不是刺客当场毙命,一旦收了官衙,招供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皇上正罢不得抓你我的把柄呢。”
    皇后一时哑口,泪眼涟涟,好容易道:“濂儿如此,我怎不着急?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撒手不管,我靠谁去?濂儿一直对我有偏见,如今更是不理不睬的,到头来我里外不是人。”
    “太子大概已经知道那丫头的身世了,人一消沉,早朝更是不见他的影子。今日皇上召见几位要臣,已经发火了,说太子除了在自己的宫里养一群狐媚子,还能干什么。假如皇上对太子失去信心和耐心,让那老二爬上来,到时候皇后怕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皇上当着这么多人说濂儿?”皇后恐惧地攥紧了手绢。
    “皇上还说自己的身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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