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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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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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同事把江小牙的姐姐扶出大门,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才独自一个人走进风中,这时候我发现北京的风沙越来越大了。 

  在顿起的风尘中,我突然发现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束艳红的玫瑰刺痛了我的眼睛,十几年前江小牙的一首小诗漫过脑际——

  我死了

  朋友们流着静默的眼泪

  慢慢走过我的身旁

  透过花丛的迷雾

  我看见一个人在独自悲伤

  他捧着艳红的玫瑰

  全身浸泡着无尽的凄惶

  他就是我忠诚的爱人

  他憔悴的样子真令我心伤

  爱人爱人

  请不要如此悲伤

  在天国群鸽纷飞的门前

  我是你娇俏的新娘

  江小牙在十几年前就为自己的葬礼做了安排,现在她到天国做她的新娘去了,留下我们,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惶惶不可终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个手持玫瑰花的男人,他叫做林思平。

  天已经大亮,漫天的风沙却使天空一片混沌。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5、故事支离破碎
世界上的人分两类。一类人是没有故事的,他们一出生就陷入红尘琐事之中,并且一过就是一生,死到临头也理不出个头绪,拼不出个圆满。另一类人则周身坠满故事,不管生活如何地鸡零狗碎,只要有风一吹,那些要命的故事就会像风铃一样发出声响。

  江小牙的故事有些奇特,也有些支离破碎,甚至互不搭嘎,这让这个女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回过头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历史,发现自己强烈地需要历史,于是她开始努力拼凑她已经过去的人生。在这里,她发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线索,像墙角的狗尾巴草一样地露出端倪。

  狗尾巴草,是的,那是大隐于春天的摇曳的信使。这些不经意的信息,串起一个女人短暂的一生,也让我明白了在这个爱情严重迷失的年代里,真正的爱情是十分脆弱、十分零碎、更是十分危险的,如同一个攥在手上砸向自己的石头。

  ——我更愿意这样来描述江小牙的一生。

6、故事里的桃色素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关于创业者被资本出卖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在21世纪元年的中国网络界,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内容。“幸运的企业家家相似,不幸的企业各有各的不同”,如果说绿城与别的企业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出卖”江小牙的不是别人,而是与她同舟共济多年,也是她深爱多年的自己的未婚夫;而另一个策划这起事端的资本方代表,则是她视为知己的留美同学杨子——这就让这个故事多少染上了一些桃色成份,也让江小牙的猝死成为一个黑色猜想。

  当梁冰洁把这个故事告诉卢荻时,这没良心的家伙却咭咭地笑了,“你相信吗?”她模棱两可地问。

  “有些问题不能混淆来看,要一层一层地剥下它的皮,一是一,二是二。”我说。

  “江小牙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了。”

  “她是‘爱’死的。听说当一个人心里的爱死了,生理肌能就会出现断路,我们的江小牙小姐终于没能过这一关啊。”

  “聪明如江小牙,连死都那么决绝。真是人才啊!”

7、关于“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拒绝用第一人称写作。我拒绝这一称谓,是担心一些相干或不相干的人,动不动就把文章里的人事与我本人扯在一起,让我平凡的生活失去纯净,另外还带累了那些关心我的朋友。现在我已经明白我完全多虑了,放眼一望,大千世界,多少人通过调制“我”的荤素暧昧,在文章内外赚足银子;我只不过借第一人称膨胀自我,从而建立起写作下去的信心;何况既为世外之人,我用第一人已经完全与赚钱无关。

  我是江小牙。我的灵魂脱离躯壳之后,穿过一重又一重红门,到上帝面前报了到,然后返回人间隐身在我的肉身附近。我能看见你们大家,并且还能进入你的内心,但是你们却不能看见我。对了,有人问我怎么认识上天堂的路,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自然本能,就像人一生下来就会哭,长大了对*无师自通一样。我们认识上帝,也就像人生下来会认识自己的母亲一样。

  对了,刚才说到哪了……我留在你们之中,是因为我对你们还有眷恋。不过这时候的我,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比如看见我姐姐悲痛欲绝的样子,我虽然有些伤心,但是却不会哭泣;看见林思平手上的那束玫瑰,我仍然十分喜欢,不过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那花,对那个持花的人,他的样子只令我感到可笑。我想他大概也能想象得到我的心情——不管我活着还是死去。

  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世界,我已经成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这就是现在的我。

8、房子与情人
尽管这是一套租住的房子,我对它仍然十分迷恋。我记得有位长者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的房子就是你的男人。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买房子,不买房子,不是因为不想,而是生活太不稳定,我根本无法确定我今天在这个城市,明天又会到了哪里,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套租来的房子只能算是我的一个情人。情人的含义一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另一层意思则是“花开堪折直须折”。

  无论如何,这也是我赖以存身的地方。我的影子铺在地板上,使这个屋子变得阴凉,我的气息累积在每一个角落,冬天的时候,我可以借此自己温暖自己;更重要的是,这是这个大都市里,唯一的一小片只属于我的世界:自由、放浪而私密。

  我本能地回到这里,就像每次出差回来,我对这套屋子怀揣着的温存一样。我是在晚上来到富春花园的,很遗憾,屋子已经被封上了,我只能从书房的窗子飞进去。

  屋子里很暗,虽然这次我已经不需要灯了,但我还是把所有的灯全都打开,我喜欢光亮,尤其喜欢深夜的光亮,特别静谧,特别深髓,让人浮想联翩。从窗子进去后,我穿过卧室,首先到厅里换了鞋,然后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一会经济新闻。以前林思平来的时候,喜欢看足球,我就总是让着他,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看书或上网,直到他看完后来纠缠我。对了,这几天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过的,那天他那束玫瑰,还差点把我感动了,演得可真像,他没想我已经成为世界的观察者,并且可以直入他的内心,他那束玫瑰只成全了他自己的心情。

  说起林思平,其实我们还真有过一段“不朽爱情”。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每周都给我送玫瑰;我们一起去参加PATTY,深夜把奶油涂得满脸都是,然后在空旷的大街上放声高歌;知道我喜欢吃黑芝麻糊,跑遍纽约的中国商店,给我买了十袋正宗货色,并且还乐此不疲;毕业前夕,一起在教堂前的草坪商量回国创业,心里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同时漾满了我们自信的心胸……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爱情太高贵,也太脆弱,她实在是经不得现实的蹂躏的。

  关掉电视,我随手按下了茶几上的电话留言,从我倒下去的那天夜里,我就一直没有听过电话,因此林思平的声音响起时,真让我吃惊不小:“Coco,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但请相信我是爱你的。嫁给我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9、始于2000年
我不得不说说绿城,说说我和林思平的事。

  我们回国创办绿城网络公司之后,林思平重新回到美国,为的是向美国人推销我们的理念,寻找新的融资渠道。没想到2000年,中国三大门户网站好不容易挤进那斯达克,两个月不到,就同时陷入滑铁卢危机。在全球经济一片飘绿的情况下,林思平不得不撤回中国,他回来的第一个下马威,就是进行全员大调整,把一百多号人马的公司,裁掉了差不多一半。

  对一个公司来说,裁员一种是正常的行为,但大面积的裁人,则是万不得已的举措。林思平的决绝触痛了我的神经,而他裁员的方式,更加让我忍无可忍:为了降低工资成本,他把高薪员工裁掉,然后招上低薪员工慢慢培养,找碴开掉一批人后,又发现每个员工赔2到3个月工资成本太大,于是想出了“全员竞岗自组团队”的招数:竞上的员工得跟公司签岗位责任书,承诺承担经营的风险和责任,保证在9到12月份实现收支平衡,完不成将无条件自动辞职;竞不上的员工工资福利全无,按级别每月发给400或800的基本生活费,这说白了就是逼员工自己走人。

  这一招实在太损,更何况被裁掉的员工跟了我整整三年,说穿了他们已经成为我的兄弟姐妹。但林思平却坚持说,这几年网络公司的员工,胃口被撑得太大,在公司衰退时刻,采取这样的措施是必须的自救方式。因为这,我和林思平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从那以后,我和林思平的矛盾再也没有断过。才开始的时候,我都认为是我们的经营思路不同,我经常站在林思平的立场,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于是我一次次委屈自己放弃自己,没想到最后却一退再退以至于无立足之地。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思考,我终于明白我跟林思平原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他是一个冷酷的理性动物,而我处理事情却总用感情来垫底,我们的分歧决不是经营思路上的,而是世界观、道德观上的本质不同。

  当我认清了这一点后,我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我下决心要重新振作起来,扭转绿城网的局势,把绿城网络的主权从林思平的手上夺回来。但是在我这么去想的时候,我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个企业不仅有我的心血,也有林思平的智慧,如同我们共同生了一个孩子,不管孩子的父母如何不睦,这个孩子与任何一方的血缘都无法割裂;我越是处心积虑想夺回企业,那么这个企业和我自己所受的伤害就越深,我自己失去的也就越多。 。 想看书来

10、劳资纠纷
经过努力,我们与一家传统图书公司达成了换股的合作意向,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评估与谈判,剩下来的就只是技术操作的问题了。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我们接到了法院送达的一纸诉状:原绿城网的50多名员工集体起诉,要求公司支付他们应得的辞退补偿金。

  这场官司给绿城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一段时间里,绿城人心涣散,员工对老板的不满空前高涨,他们完全忘了自己与企业是如何一起成长的,而这个公司,又曾给他们带来过多少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他们突然发现,原来绿城的管理者一直在剥削着他们,他们甚至想起阶级斗争的年代里,从老人们那里听来的地主与长工的故事,他们为自己与那些长工命运相同而感到羞辱而悲愤,他们一次次冒出要与公司管理层划清界线的情绪,有的甚至都找人写下了行政仲裁起诉书。

  好在真正面对这个企业的高层时,他们又止不住一次次地心里犯忤。毕竟媒体上除了报道有限的劳资纠纷,叙述更多的是企业关闭、并购和裁员,社会上一批批被裁下来的职员,使他们不得不考虑与公司闹翻后自己的出路。

  那段内外交困的日子,林思平每天都亲自在办公室巡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第一次那么深刻地印在我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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