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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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色的告别-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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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界的本质,因为这些不曾出口的言语。
  收回这些自以为是的断言吧。面对一样从未了解的事物,你会如何判断?你会像那些无知的人一样,以人性深处固有的狭隘、愚昧和短见,为它贴上见不得人的黑色标签吗?难道我记错了,美和真理并不是宽容的产物?
  这一刻迟早是要来临的。不是你撞上了矛盾,而是矛盾撞上了你。
  我从未向更多的人奢求过更多的理解。这个世界早就教给我,要习惯这“沉默的一小撮”的位置。就像我从小不喜欢芭比娃娃、Hello Kitty、花哨的头饰、奶油甜点、港台言情小说、人潮拥挤的商场。我的梦想是一整箱的汽车模型、拼装后能直立起来的恐龙骨架及贴满世界地图的房间,每一面墙,每一扇窗都用大陆和海洋装饰起来。这些怪癖每每让送我生日礼物的亲朋尴尬不已:为什么她不喜欢?她奇怪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长大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不寻常的,与典型的年轻女孩不同的。可是倘若如此,我又是谁呢?谁又能代表我向这个无法进入的、庞大的主流群体发出声音,表达意见或抗议呢?当我的个人被漠视、被弃置不顾、被当做不存在的时候?
  我并不打算向所有人解释,改变成见,逃避责任,但请不要夺去我的自由。
  甜美的瞬间,同样甜蜜的痛苦,给我这些就够了。哪怕是他人不屑一顾的琐细之事,我会在记忆的角落里留住它们,赋予它们应得的珍爱与价值。有一年冬夜,城中所有的路都被大雪覆盖,所有的车都堵在路上。一个人走在回家途中,铺天盖地的朔风,纷纷扬扬的雪很快盖住了来时的脚印。我走了很远,停下望着来时的路,忽然有种悔意。想找个机会把那些足迹收集起来,一次也好,让它们别那么快消失就好。
  不被别人理解的时候,总得学会向更广大的世界寻求和解吧?也总得学会在朋友之间寻找共鸣和温暖吧?否则,生活之于我们,真是一无所有了。
  孤独是好事吗?可能不是。但若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自由,然而孤独”,这件事未尝不可接受。既然我们的教育传统早早地告诉我们: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看出来了,功利主义教育自有它的真诚在。好吧,既然你连这一切都忍受了,为了它付出点代价算什么?成绩单?奖学金?履历表?资产报告?无一不是人踩人的阶梯。你不想踩人,可也不想被踩?——很好。但你还是得向上爬。
  于是我无不愉快地向上爬去。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多亏有你在。
  但我已记不得送她礼物的过程。是哪一天,哪一次见面,她喜欢吗?她当时是怎样的神色?——统统没有印象。似乎这条链子只是被我买来,搁置良久,最后与这一环节的记忆一并融化在真空中。有时我甚至猜想,这件礼物可能并未送出,甚至从未存在过。专程去买一对项链的行为可能仅仅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再退一步讲,即使她收到了这条项链,也可能仅仅是置之一边,不久它便遗失了……
  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已经遗失了自己的那条链子。而她之前的小礼物也一一消失不见——钥匙链、粉红色唇膏,漫长无边的期待。三年后的今天,我手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封信,陈旧如古代石碑上的墓刻,新鲜如每日一成不变的新闻。
  总有人死去,总有故事发生。这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规律。
  

Run baby,run,don’t ever look back 5(1)
那天演出结束已是很晚。从礼堂出来,雨仍断断续续地下着,银灰色的街道上汪起了一处处积水。水银灯的照射下,一圈圈涟漪泛起金属般的光芒,有些水面上浮着油滴,折射出鬼魅一般的彩虹色调。远处是雾濛濛的橄榄色天空,月亮小而模糊,像远古时期的青铜挂件。惟有空气是清冽透明的,漂浮在我们四周,与模糊而温暖的世界格格不入。刺鼻的汽油味道时而扑来,我不禁皱起眉头。路上行驶的车辆却是越来越少了。
  阿苗提前离开,我们目送她上了出租车。“我奶奶家离得不远,周末正好过去住。”车开动了,我看着艾叶微笑着朝反光镜挥了挥手。
  与来时相比,很容易地找到了地铁站。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湿滑的大理石阶,地板上满是凌乱的、拖泥带水的印迹,显示着人们来来往往的去向。地下甬道空空荡荡,站在灯下昏黄的月台上,几乎不见其他乘客的身影。地铁站建成已有些年头了,此刻的空旷,更加彰显了它的破落。回头看去,我们自己的足迹清晰可辨。
  我朝墙上望去,下意识地在寻找时刻表一类的说明性文件。我担心下一趟车是否会来。
  “别担心时间,地铁运行到十二点呢。”
  “你确定?”
  “百分之百。”
  “要是列车不来了呢?”
  “那就走回家去。”
  “你真能开玩笑。”
  “不是玩笑。”她拉起我的手,轻声保证,“那一年冬天,我曾经从北城走到市中心的广场,用了五个多小时。这个,你可相信?”
  “好啦,这会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上车吧!”
  一切安静得吓人。这节车厢里,我们俩是仅有的乘客。对面一溜座椅空空荡荡,惨白的灯光下,连俗不可耐的橙色塑料材质都显出了亲切。远远看去,几十米外坐着一两个陌生人,或抱着头,或把脸埋在报纸间,我看不见他们的面孔和表情。我收回目光,视线最终聚焦在一点:对面的金属栏杆上。那铝合金的中空材质与高分子化合物的座椅、人造橡胶的扶手、有机玻璃的车窗一起,构成了重重包裹我们、围绕我们的人工环境。
  人类的安全感从何而来?是从包围中体现的吗?
  一切源于最初的生命体验。母亲的子宫,羊水与胎盘,生命的雏形便包裹其中。从母体中,我们吸收营养,一天天生长壮大。但封闭的环境总有被打破的一天。离开了母亲腹中的小天地,我们出生了,睁开了眼睛。第一声婴儿的啼哭,便宣告了一个开放的广阔世界的无限可能。
  然而,成长是有代价的。一如母体般安全封闭的环境,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这便是人们建筑一切的原因。我们建造最广大的楼群、最深的隧道、最高的围墙、最迅捷的交通工具,其目的,毫无疑问地,是供人居住或交通运输,为了现代文明的发展。但另一特征往往被人忽略:它们全是封闭性的构造,从天花板到门窗再到墙壁,死死地将我们包围。隔离了外界的声音、图像、温度及时间,隔离了昼夜的轮回与春夏秋冬的幻象,隔离了人们漠然交错的目光与好奇或无知的表情。一切皆是幻象,我们能透视的惟有自己。窗明几净的玻璃,反射出的正是我们自己的面孔——扭曲的、拉长的——恐惧的——沉默不语的面孔;一个哈哈镜构成的虚幻,一个被赋予现代意义的迷宫。
  “别为人类的领悟力担心。”我要补充一句,“哪怕从扭曲的镜像中,他们看到的仍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当然,透过不同的眼睛,我们仍然可以判断真实与幻象的区别。没有人能永久存在于自我封闭的迷宫之中。” 。 想看书来

Run baby,run,don’t ever look back 5(2)
“你在想什么?”
  一瞬间的想法,几乎让我战栗起来。我转过脸来,看见她深夜般的眸子。她的眼神抚慰着我,让我平静。我将关于母体和迷宫的设想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像《黑客帝国》的概述。”她论证道。
  “是吗?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她扶着栏杆,轻巧地站了起来,在空旷的车厢里漫不经心地踱了几步。
  “听说过‘幽闭恐惧症’?”
  我摇摇头。
  “一种心理疾病。患者对狭小、黑暗的封闭空间怀有严重的恐惧心理,心跳加速,甚至晕眩或窒息。据说来源于痛苦的童年经历。”
  “有一点印象。我记得《达?芬奇密码》里兰登被困在电梯里的情景。”
  “真令人难以置信。小时候,我曾经是幽闭恐怖患者。”
  我停顿了一下:“真的吗?”
  艾叶严肃地点了点头。
  “至于病的来由,从何时开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只记得,那时我绝不能一个人乘电梯或待在没有人的空房间里。睡觉时也一直开着灯。只有古罗马竞技场那样的广阔空间才让我安心。”
  “莫非你也有被困在电梯里的经历?”我开着玩笑。
  “也许吧。”
  她坐下了,望着黑洞洞的窗,窗外五光十色的荧光广告一闪而过。飞驰的车身不均匀地轻微摇晃起来。
  “后来……后来是怎么治好的呢?”我不禁问。
  “这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压根儿没有经历什么治疗——没人把这当一回事,我的家长也是,以为不过是小孩子怕黑而已,长大自然就会好的。岂料,诸如睡觉开灯一类的习惯一直延续到十一二岁。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
  她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某一天睡前,忽然想试一试关灯的滋味。于是我关上灯,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一瞬。感觉并不那么可怕。此后关灯入睡,便再也不觉得害怕。”
  “大概是心理问题。”
  “就这样,我先后对黑暗与封闭空间免了疫。失去了原有的恐惧,我得以像任何人一样乘电梯、乘车及地铁,像现在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厢里。你绝不会想到,这曾会要了我的命吧?”
  “的确难以想象。”我说,“或许是一种平衡。”
  “平衡?”
  “当你小时候,对黑暗充满恐惧的时候,一定对它有更深刻的感触与思考。现在嘛,一切就难说了。”
  她笑了:“恐怕是那样。”
  列车呼啸着驶上地面,从城市中心驶向广阔的、一望无际的城郊。离开了黑暗的地下世界,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我远远地凝望窗外,那些城区,陌生的建筑物和街道,像大规模铺展的集成电路板,在黑暗中闪耀着金色橙色的光点。一股来源不明的紫色光雾弥漫在地平线上,继而升上天空,柔和而紧致地勾勒出整座城市的轮廓。可以看到无数金色的塔尖、银色高楼的平顶,它们的光芒如刺绣的针脚,密密地穿透了夜的黑布,成为一幅城市图景的挂毯。我们脚下的路仿佛悬在空中,越升越高,一直升上最遥远的天界去。
  列车在最北端的终点站停下来。离我们的家各有一段距离——幸好是顺路。走下长长的站台,我们钻进一辆出租车的后座。艾叶闭着眼,说了我们要去的方向。
  “我还是够幸运了。”她说。
  “怎么?”
  “如果和以前一样,这辈子我都不会有任何乘地铁的经历。特别是和你一起。”
  车在路口停下。她执意要送我到家门口,我没有办法拒绝。
  “天这么晚了……”
  “正因为此,一定要送你回去。”
  将近子夜,雨帘重又密密地铺盖天地。这一次的雨比以往来得都大。我们各自撑起了伞,一级级走上天桥的台阶。浸透雨水的塑胶地面,又湿又滑,透出一股破落寒伧的味道。白日里小资情调的繁华忽然都不见了,一切不可避免地陷入沉寂。那是寂静之声,盘旋在城市上空,止不住的孤寂、沉淀、发酵、缭绕、纠缠。到处是模糊了轮廓,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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