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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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下-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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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黎陷向沉瑟投去深深、又深深的一瞥,鄙夷之情也溢于言表,而且更觉得屁股底下坐着的不是凳子,而是人头了。
  「放心,出来行走江湖,大家打个商量寻些方便么,多平常。」
  苏提灯也无奈笑,「所以我说我鬼市开销缘何会如此之多。都是用来给人擦屁股了。」
  语毕却早已叫来远处候着的一个小二,拿来纸墨便是大笔一挥,随后神色淡然的从腰间解下一块佩饰,叫他去鬼市找人看看,就明白了。
  沉瑟和苏提灯选了对面落座,薛黎陷就夹在二人之间,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想夹在他俩之间的,只是刚打算挪一下凳子远离这两个祸害时,忽然被苏善人暗地里扯了下袖子,於是只好不情不愿的坐在这儿了。
  也是借着这个位置,看了那金额数目……薛黎陷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心说这要是拿来为己用,定不会这么挥霍,一定多开几个济善堂,还可以多出去义诊了。
  嗯,以后一定要从他手里多坑几个子用来义诊。
  「欸,乖儿子,真孝顺。」沉瑟非常受用看着苏提灯为他打点他的『任性』行为,心情舒畅的夸奖了一句。大家绝口不提地城里的事,也不提十七的事。就像是那日那抹鲜红,红成一道朱砂痣刻在心上。无须跟别人多讲,自己清楚便成。
  毕竟活了这么久了,甚么不看开呢。
  沉瑟觉得自己距离四大皆空真的就只差一步了,他师姐都去遁入空门了,他也不远了。
  只是他手上染了太多鲜血,走不进那清静之地。
  「真论及孝顺,我还给你备了另一份贺礼。」
  沉瑟这才醒悟一开始那鬼市别具一格的信件,打开抖落后,只有一截经过特殊处理后永开不败的花枝。
  这花枝上只有一朵开了一半,另一朵微开,其余的便都是花骨朵了。
  沉瑟晃了晃手腕,那花枝洒下些淡淡散发着流光的樱粉,还带着些若隐若无的微香。
  沉瑟对着这十分娘气的玩意儿挑剔了一会儿,忽然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这甚么?『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怎么,只准你拿些奇奇怪怪的面具来恶心我,便不准我用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来恶心你么?」
  薛黎陷倒是没太在意这二人斗嘴舌功夫,只是认真的盯着那洒落在沉瑟手腕上的荧荧樱粉,不知是不是这散发着流光的花粉在空中落得太慢,有些许『花枝碎骨』挥舞翅膀时带出的流辉感觉,也不知是落在沉瑟那手背上的花粉是否太过粉嫩,他的手又有些白皙,而反射出些许磷光的意味,也不知怎么了,忽然让他想起那种诡异又静美的蛇鳞呐。
  「贺,贺甚么?」
  正当沉苏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薛黎陷弱弱的嗓音挤了进来。
  「甚么贺甚么?」沉瑟嫌弃的继续转着手中那花枝玩,这一根花枝上既有樱花也有桃花,得亏着苏提灯用蛊捏合到一起去了……不过这粉光洒下来确实还蛮好玩的。
  些微的风一吹,一些粉光如有灵性翩翩飞起,些许又刮在了薛黎陷脖颈上。
  「呃,该不会今天是沉公子生辰?」
  「生辰是甚么鬼。」沉瑟无奈摇头,把花枝塞回了那极其阴沉冷暗的信封里,笑道,「他无非是抛开算计苍生之外忽然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站在他身后了,不时扔点好玩的东西过来打发打发我便是了。」
  「嘁。」苏提灯不屑反驳,捧起茶盏扭头看向台上。
  不同于在地城看展人性,也不同有一年春时曾和沉瑟登梨园看台,不像前几次那么纯粹,今次既是看戏人,又是戏中人。
  又扭回头,本是打算随意一瞥,却正瞧见沉瑟和薛黎陷都各自偏了些头,俩人具伸手摆着几个手势,似乎在推敲甚么拳法和掌法。
  像是从来未曾想到会有这种局面,苏提灯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忽然便觉得一道冰凉的视线在己身上同样审视。
  正犹豫着要不要侧头看看时,便看到面前白袖一晃,同样素净白洁的一只手压根看不出来屠戮过多少性命,沉瑟眸光认真的提起茶壶,顿在苏提灯面前,替他又满了一杯盏。
  很慢,慢到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也好像慢到那夜祈福之术做完还余下点蛇鳞,便一点点和着细心研磨细碎,再收集起来待到这次之行蛊合到花枝上那么静心的过程。
  当时心无旁骛,甚么都没想,也甚么都不可想。
  明亮的光芒见缝插针的从或微开或闭合的窗棂里透过,也好像在沉瑟的眼眸里穿透、散射,晦暗不清的意味从未如此浓重。
  好像沉瑟这辈子从没如此认真的倒过一杯茶,也给他一瞬恍惚,觉得,沉瑟好像这辈子也就只会这么认真的给自己倒过这一次茶了。
  苏提灯忽然不想知道是谁盯着自己了。
  换句话说,是谁都没关系了。
  他现在,是坐在这里的。
  而旧昔种种,便当如烟散,不是么?
  手腕微微一提便住了水,沉瑟将茶盏又往苏提灯面前微推了一下,就像是自己给他满茶时如出一辙的手法,然后接着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去跟薛黎陷手上切磋。
  薛黎陷个二愣子并没察觉到沉瑟突然停下来给苏提灯倒了杯茶有何不妥,但是他刚才一瞬间也有种异样感——直觉告诉他,有人盯上了苏提灯。
  只是很快又没了。压迫感似乎也只是一瞬。
  薛黎陷揉了揉胸口,他向来是个甚么事都不喜欢认真深究起来的人。也正如当初疯跑训他那句话——是个生不起气的人。
  台下初次淘汰比武已经开始了,沉瑟也渐渐停止了套薛黎陷武功的言语切磋,抿了口茶架起了一幅二大爷的姿势,反手拿扇子支撑着下巴,慵懒的看着看台上的人耍猴戏。
  薛黎陷没了沉瑟骚扰,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那群三流都谈不上的高手切磋,便有些无聊的想去逗引苏提灯说话。
  可真等着想去骚扰他这个弟弟了,却发现苏提灯眉头一直微蹙,看着台下似乎有点忧心。
  「嘿,怎么了?又不是你打输了,愁眉苦脸的。」
  苏提灯回头挑眉,静静的盯着薛黎陷看了会儿,似乎是琢磨看他和看台下究竟哪个更有趣似的,停了半天都让薛黎陷疑怪他是不是被点穴了的时候,忽见苏提灯迅疾的伸手拍了下沉瑟搭在肚子上的那只手。
  连沉瑟都是一惊,心说怎么了。
  却见面具之下露出那张就算不笑时亦是含笑的唇上勾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瞳也弯的异常好看。苏善人声音依旧冷清,「沉瑟虽不好赌,但确实在南疆曾有赌神这个称号的。我沾了他的光,便与薛掌柜赌上几局怎样?」
  「输又怎样?赢又如何?」薛黎陷一瞬间紧张起来,好好的比武不看怎么扯上他了。
  「薛掌柜竟然不先问问他要赌甚么?」沉瑟诧异插口,拿一种前所未有的愚蠢眼光打量起了薛黎陷。
  薛黎陷隔着面具挠下巴,「也是噢,你要和我赌甚么?」
  「……」沉瑟满脸黑线别开了脸,心说他怎么也会愚蠢到把这种愚蠢话问出来了,简直近墨者黑。心下想完更是连带着屁股下的座椅不动声色的移了几分,这一移不要紧,他一晃眼好像看到了一个以前修罗门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就赌……」苏提灯话未说完便被沉瑟压下了话头,「你别和他赌,他从小博闻强识百家武学,就是一本活武术谱。」
  薛黎陷心说那又怎样,自己不也是一本活武术谱……念头刚起到这儿便是一愣,他那是因为要习百家术才会这样,苏提灯小时候经脉被废,明明从小就无法修习任何武术……加上苏家男儿多是用剑,剑术就更不可能了,那他怎么还会要记住这些东西?
  「你俩先别玩了,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
  沉瑟语毕起身未待走,便被苏提灯勾着了衣袖,「怎么了?倒是你自己一人没事吗?不如找个……」
  似乎知道苏提灯意下所指,沉瑟笑的有些咬牙切齿,俯下身来压低了嗓音,冷冰冰道,「你当我那日,是真打不过他才挨的那一掌?」
  「哦。」苏提灯松了手,坐直了身子权当刚才没紧张过。
  连薛黎陷也被沉瑟忽要离席一会儿搞得莫名其妙。
  只剩下他和苏提灯俩人戴着面具大眼对小眼了,心说要不然把赌局进行下去,还能找着点乐子,提议却被苏提灯否了。
  「小生之前就是为了诓你的,可沉瑟把我会甚么说出来了。那我肯定输的次数多了。」
  薛黎陷了然点头,挠了挠下巴又心痒痒的凑过来——当然,心痒不是为了不能赌,而是想知道——「你之前想赢我甚么?」
  苏提灯也学着薛黎陷的模样,单手摸下巴,悄悄凑近,同样压低了声音慢吞吞道:「我——不——告——诉——你。」
  面具后薛掌柜那双大眼睛扑闪的快赶上飞抽筋的蝴蝶了。
  苏善人神情舒畅的继续扭脸看台上比武。
  又看了会儿,也不见得沉瑟回来,苏提灯也忽然起了身。
  薛黎陷百无聊赖的抬头,由于下巴磕在桌子上,於是含糊不清道,「他一无就回咯你表急。」
  「我不是去找他。」也亏得苏提灯能听明白了,「我是去解手。」
  薛黎陷傻眼,万一路途上被拐了或者……
  苏善人行了两步又停住,回过来头学着薛黎陷刚才眨眼睛的劲头,「要一起么?」
  恶不恶心人啊俩大男人一起去结伴儿解手!!!
  搞毛啊这是!
  薛黎陷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跟着起身道,「走走走。」
  「你大可不必跟着,要是有人敢冲我动手,我就直接放蛊毒死他们了。」
  薛黎陷在身后一个劲哼哼哼。
  刚拐过一个回廊转角,迎面直飞来一只扁毛畜生,浑身透白都反着亮,阳光一映毛茸茸的周边,眼睛却是绿绿的,瞧起来有灵性极了。除了,差一点直接啄到苏提灯眉心之外。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呢,身后薛掌柜伸长了手握着那只畜生便往旁边扔了下放飞,也无非是电光火石间,一眨眼的事,苏提灯愣了那么几秒,却停住不走了,忽而一笑,压低了嗓音略侧回头,「薛掌柜,不是日前问我蛇魄哪里去了吗?」
  「嗯?」因为走在苏提灯后面,瞧见苏善人略侧仰头有些费劲,薛黎陷便微微弓了下腰,微垂了头准备洗耳恭听。
  「之前觉得,没了个畜生没甚么大不了的。刚才这事一发生,才觉得薛掌柜比畜生管用多了。」
  「……」
  薛黎陷现在是实打实的想学着沉瑟的腔调来一句,「你皮痒了?」
  开口却成了,「银银到底哪儿去了?」
  「我令它泽被苍生去了。」苏提灯狡黠一笑,再不多言了,目光定定的看着拐角处,忽然拢袖一侧退,避到了一旁去。
  只可惜薛黎陷块头太大,再怎么侧身也好像多出来一个苏提灯的身宽,加之身后还有看茶的小二,於是一时便造成了场面微堵的尴尬。
  面前是一个身着淡藕色长衫的男子,看样子也是有些年纪了,长得却有些风流,只不过那一双英气逼人的清亮双眼却反而压下这股子浮夸的劲儿去,加之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这种病弱而更添几分儒雅。除了,他的轮椅后头一侧落着刚才那只鸟儿之外。
  眼望着小二过去了,薛黎陷都恨不得倒挂在廊檐外头的时候,场面已经微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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