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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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玉珠-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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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花朝”,秋有“月夕”。一个挑菜观花,一个庆丰赏月;即实用,又风雅,让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在历史中,渐渐为人们所遗忘的节日……且这个节日,还是她的生辰。让她不禁遐想,莫非当日她作为绛珠草,是与百花们一起过了生日,喝过庆生酒,特特地,选这一日下的凡么?

    第一次过这个生日与节日时,晨间与母亲去花神庙酬神,香甜的花糕味,一直萦绕着马车,恋恋不去。偷眼自马车的碧纱窗往外瞧,见一路上的女子,无论老幼,均头戴鲜花,身披彩带,真是,前世无从可见的奇景。热闹的氛围,让她觉着,仿佛,全天下的世人们,都在为她的生日,而大肆庆祝……道旁晃过一个老妇的容颜,红花白发,眉目含笑,自有风韵,黛玉见了,也有些发痴,心想着:女儿们,大抵都是花儿作的,方是正理。

    ……可今年的生辰,纵是一般香甜的花糕,吃在嘴里,也淡了味道……

    黛玉今日精神尚好,早起受过丫头们的礼,又在一早过来贺生的孙姨娘的陪伴下,略瞧了眼各房送来的礼,一一遣人答谢了。因着没见到父亲的礼物,黛玉闲得发闷,静极思动,听孙姨娘说,父亲一日都在府里,于是借着生辰的名头,打着向父亲要礼物的幌子,出了院子。

    阖府的花草,均被打理得焕然一新,虽未加红帛,却也束了些淡彩的锦带。父亲在书房里看邸报。见着她来,本还想因她出了院子,嗔她几句。不想反被黛玉指着要礼物,撒起娇来。父亲架不住黛玉如此小女儿之态,只得将前事放在一旁,捧出一只漆匣来。

    黛玉见那匣子虽带着古物的味道,但通身雕得百花,朵朵绽放,莞如时间在此静止一般。她不由笑道:“爹爹送得礼物,可是这只匣子?若不是,倒叫女儿,也生出买椟还珠的心思了。”父亲但笑不语,示意她自己开匣一观。黛玉琢磨了半刻,方在一朵牡丹的花蕊中,寻着了机关。她轻轻一按,匣面自藏在花底的匣缝处一分为二,带着各自的花朵往两边分开。显出匣底的红缎,并红缎上的一片叶状的绿玉。说它是玉,只因黛玉比不出其它的物事来。它有着上等翠玉的各色优点,却在其外,更带着些……生命力的感觉。黛玉拈起玉片欲细观,立觉有异:如此春寒料峭之季,入手竟无一丝玉石的寒气,反带着些暖意,这若真是玉石,就是极难得的暖玉了。

    父亲见黛玉惊讶之色,不由拈须得意地笑了:“玉儿说的不错,这匣子,原本就是为父送你的礼物,只可巧,为父上月,偶得着了此物。”他说着,也倾过身子,看向黛玉手中的这片“玉叶”,“那人说是家有难事,立等钱用。才将这家传之物拿出来,寻个有缘人。可是怪了,人人看它都说是假的,只得为父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此物不俗。再者又解人急难,也就收了回来。”

    黛玉反复看了看,实在辨不出这“玉叶”的真伪来,侧头问父亲:“爹爹可请人看过?”

    “请了古玩界的章老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定不是个凡品,也试了试,百般都如玉一般……

    那卖的人却还说了两样这宝贝的好处,很让为父动心:一是可解百毒,二则若贴身收着,日子久了,就会生出异香来,浸在肌肤里,经久不散……为父也试了试,这解毒之说,倒也可信上几分,只不知是否如那人所说,解得百毒……我见总无坏处,且香味这东西,自来是女孩儿都喜爱的。”

    说到此,父亲看着着迷盯着“玉叶”的黛玉笑问:“玉儿可喜欢此物?”

    黛玉听得父亲发问,收了心中对此物的悸动。笑颜绽放地向父亲道谢。因黛玉一见那“玉叶”,就被迷住了,这时回过神来,才发觉此物在“叶尾”粗的一端,镶了一芽银边,竟一分都没损着“玉叶”地,做成了个坠儿,缀在根细银链上。黛玉见着,立时就要戴,孙姨娘笑着为她扣上扣儿,黛玉细心地将它贴身收在衣内。又向父亲福了一福,取过了那个机关精巧的百花漆匣,坐在一旁,开始赏玩。那“玉叶”地贴着她的肌肤,有着一种陌生,而熟悉的触感。她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因她毕竟是个穿过来的无神论者,这感觉,让她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她一见此物,就觉着,这即是她的东西,且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分离。
16第16章
    孙姨娘见父女二人其乐融融,也就悄悄退出门外,自去处理事务去了。

    黛玉伴在父亲身边,把玩起这漆匣来。黛玉每年生辰得的宝贝,一般都是那年里得的最好的。父亲本要将这漆匣作礼物,想来其价也定不菲。这匣子看质地与做功,定是个古物,且又机关精巧,她先时开的,只是最上层,启开来,下层又分有不同的小格子。且在盒面上又另有机关,管着另开的几个暗格。一个半尺见方的漆匣,尽似藏着无数的小格。保何况父亲又怎会真的只送个空匣子,每格里,自是放着些小玩意,只把黛玉玩得,不以乐乎。父亲在一旁,半心半意地看着邸报,时不时地,被黛玉或惊讶、或赞叹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

    黛玉玩了一刻,注意力却转到了父亲手上的邸报,她被春柳、月梅她们管着,好多日子没见着本书了。这会儿见着字了,哪还忍得住不看。父亲见她高兴,也不拦着,偶尔指着邸报上的时事,与她聊上两句。内里一条消息,让黛玉上了心:“都中奏准起复旧员”——这不正是,贾夫子起复的机缘么。

    因黛玉这大半月都被圈在院子里,这学里,自是去不了的。父亲与贾夫子,缘与黛玉的窗课本子,倒是结成了半个文友。父亲病好后,时常与贾夫子谈文论诗,那贾夫子也确实有才,颇得父亲赞叹,且又是在朝中为过官的,论起来也算半个同僚,父亲待他自是较别的清客,更高一筹。

    黛玉见着这个消息,不由指与父亲看到:“夫子不是也曾在朝为官么,如此,也可起复了?”

    “正是,为父也有推荐之意……只是,不知还能否再为你,找个如此有才学的夫子。”嗯,自己女儿的学问,更重要些。

    “夫子的才学,若只为女儿我启蒙,也太屈才。爹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若是当真得以起复,也算是爹爹的功德一件。”哎,爹爹,你快些送走这个奸雄罢,女儿好累。

    “噫,爹爹,你远在扬州,这起复之事,如何帮得上忙?”难道又要做垫脚石,将起复这奸雄的恩情,送予贾府?

    “这有何难,为父一封书信进京,自会将此事为他安排妥贴。”

    “说起在朝为官,不知我林家,有几人在朝中有官职呢?”黛玉想起了林阿福的那段公案。思及当日所虑,终于在这里找着机会打听了。

    “这个么,哎……如今林家的后人,多是仗着前人的余荫,乐得在老家做个富足的田舍翁。纵有两房出五服的远亲在朝,却也是一个做的翰林编修,一个做的礼部侍郎这样的闲职,自身又都是散淡性子……虽有往来,但这交情,却较旧生故交,还来得浅……”。

    “爹爹,女儿有一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女儿听母亲说,贾府的两位舅舅,为着是兄弟,一直彼邻而居,这原也是随了其祖上,宁、荣二公,他二老得封后,即在一处,建得宅子。如此宁公的后人,与舅舅们虽是快要出五服的亲戚了,却仍亲如一家,时时往来……如此相扶相帮,在朝中同声连气,相互照应,免了多少难处,确是不失一族人的血亲之情。

    俗语说:独木不成林。想我林家,本就族人稀少,入朝之后,又各自为营。若有什风吹草动,岂不如那独树一般,一折而扑。怎比得那成林的树木,来得稳妥。……虽是出五服的远亲,倒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且我等本为一族,只算作亲戚往来,与那勾给朋党一说,也扯不上干系,倒比起与旧生故友之交,来得更安心……

    那两位远亲既未曾主动来与父亲相交,父亲何不……喏,正好借贾夫子起复一事,主动向他们投信,以展守望相助之义。许就是,人家为着父亲官大职重,不好前来相就呢。”

    黛玉说得兴起,差点将“亲戚就是拿来用的”一语,也给带了出来。林家世代书香,族人们只怕也多少带着些书生意气,怕不是宁要“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愿被人误作攀附贵戚呢。……就连父亲,黛玉细心瞧着,也是有些个尽心办差,疏理人事的“孤臣”性子。

    “玉儿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怕他们自己在任上都疏于打理,如何能帮得他人……”父亲听了黛玉的话,倒也没有笑话她,只拿指头轻叩着紫檀案,略略思索了片刻。父亲自己都没有查觉罢,他已经渐渐将才七岁的女儿,当作对等的交谈者了。

    “他们疏于打理,爹爹岂不是正好借由此事,督促他们打理起来?玉儿私以为,在朝为官,如江中操舟,岂敢有不尽心的,纵是我不犯人,又何以能保不遇着急流礁石呢。……就是此时无事,若以后有个长短,难道父亲基于同族之谊,还能不施以援手的么,只为自家着想,也是现下就开始打点的好。”

    父亲听得,含笑望向黛玉,叹道“哎,玉儿啊玉儿,为何你不是个男儿呢……若是男儿,有如此剔透的心思,我林家,后顾无忧了……”说得黛玉无言以对,总不好说这要怪父亲自己吧,只好撒娇扭过这个话题也罢。

    父女俩闲谈间,孙姨娘已将父女二人的午饭,摆在了外室。按说午宴本是正宴,但今年父女两人都不过是想着让对方开心开心,方才在这日打起精神来的。晚上的家宴也就罢了,再要二人整日里去应酬外人,对不起,父女俩都是大家公子小姐,没这个兴致。是以午时的正宴虽在内外宅摆起了几桌席面,让合府的下人们热闹热闹,但却没有招待外客的准备。纵有几位知交故旧来贺林家千金黛玉芳龄,也极识趣地只遣人递贴送礼,自有管家齐叔前去应对,不劳父亲费心。反正今日这扬州城里,是没什么人能请得动林如海林老爷的了。

    黛玉陪父亲于席上坐了,先斟了一盅酒,跪于母亲往日坐处之前,举杯默悼了片刻,又以指拈酒,洒于案前,如此者三,方将杯中酒倾尽于地下,又磕了个头,方起身陪父亲坐了。另又斟了杯酒,双手奉于父亲身前,口内道:“今日又是玉儿生辰,也是母亲当年受难之时。玉儿刚才敬过了母亲,还要再敬父亲一杯。多谢英明的父亲大人,为玉儿找到一位如此美丽贤良的母亲。”说得父亲怔了怔,待回过味来,不觉老脸有点红,拈须咳了咳,假意骂了一句:“你这丫头……”终是笑着接过黛玉的敬酒,一饮而尽。一时就将他刚才见黛玉拜母的黯然之色去得干干净净。黛玉度其神色,暗暗松了口气。她本自忖,自己的生辰,是躲不过思念母亲这道槛的,自己伤心也就罢了,她却更怕父亲神伤。如今的父亲,虽比原来那般形槁心灰的样子好很多,可黛玉心有余悸,生怕父亲的心境会有反复。是以这生辰之时,如何即祭奠了母亲,又不让父亲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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