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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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玉珠-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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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柳却是不答了。

    黛玉自己思忖了会儿,也有些明白,以湘云的脾气,她若是想不通,纵是天王老子也敢给脸色的,如今她婶婶这般待她,她只当是欺她无父无母,心下本就忿忿不平的,又怎会与她婶婶好好说话。她婶婶既不知,自不会为她减免功课,湘云要做什么,可不就得等到晚上抽空么。

    “这是翠缕自个儿说的?”黛玉又想起一层来,追问道。

    “打她嘴里问点话可真不容易呢,也不知是不是得过她家姑娘嘱附,那两丫头合伙灌了她不少甜酿,方才松了嘴说了两句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湘云在家可曾受虐,黛玉着实分辨不清,一直以来觉得湘云在家过得不好的原由,不过是先时在书里瞧见的那段宝钗劝袭人的话引起的遐想。可她当时就不大明白,湘云的婶婶既待湘云不好,却怎地还敢回回带她四处应酬?还敢频频往贾府里送?就不怕她那火爆性子不管不顾地说些什么不合宜的话出来?……反正黛玉从那肉呼呼的脸庞和粗大大的神经,委实瞧不出湘云在身体或精神上受过虐。

    ……哎,就是她婶婶没欺负过她罢,这叔婶待她再好,又怎能与父母相比呢,别的不说,那原是她家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她叔婶的家,她却由嫡姑娘变成侄姑娘,这一字之差的人情冷暖、物是人非,湘云只怕已是深有体会的罢……也难怪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假小子”,一提及她家来,就要红眼圈……婶婶再好,也不是娘啊,若真是娘,只怕湘云少睡半刻都能一眼瞧出来罢,哪里还用等人说才知道她加“夜班”做绣活呢……

    黛玉想想湘云、复又回头想想香菱,再又想想自己的未来,又绕回到父亲寻仙的事儿上去了,这般来来回回地,不由更是痴了。春柳瞧了,深怨自己嘴拙,没将姑娘也引出来,反倒瞧着更愁人了。她也不敢再催,只得默默在一旁陪着。主仆俩又坐了一刻钟,只听得外厢里钱嬷嬷咳了声,向里唤道:“夜深了,姑娘歇了罢。”这才又哄着黛玉起身安歇。

    第二日是宁府摆宴,二舅母王氏一早就带着李纨与凤姐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陪着老太太用罢早饭,归了座,再忍不住,又提起昨个儿的事来,“总听老人们说善有善报,如今我是真真的信了,想我那妹妹,虽说为那丫头惹了一身麻烦,到底还是将她救了下来,又见她乖巧可人,无处可去,想着京中人多,许能给她打听着些家里的消息,又将她千里迢迢带上了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时心软做得件善事罢了,谁想这天下就有这等投缘的事儿呢,妹妹就住在了咱们家,那甄家又偏是咱们家的老亲,这一里一里凑起来,竟就真让她母女俩见着了……那甄侧妃姐妹昨个儿也太见外了,大家都是亲戚,帮这点子忙原是应该的,哪里就当得着个谢字呢,偏还拉着宝丫头不松手,倒闹得我那妹妹怪不好意思的……”

    宝玉听得母亲说的是昨日英莲认母一事,不由也接口笑道:“昨日姐妹们也议论呢,只说指不定是甄家老爷修仙有成,特地来点化她们母女的呢。否则哪有这等巧事……”他只顾说得高兴,却是不曾瞧见王夫人在听得“甄老爷修仙有成”时微微僵住的笑脸。

    黛玉接过小丫头送过来的手炉试了试冷热,转身轻轻递给贾母,方接了茶盏坐在一旁轻啜。她全程均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叫人瞧见她怎地都忍不住地大白眼。

    早只知道这位二舅母在人前扮菩萨是极象的,不想说起这等指鹿为马的话来也是极顺溜的。这等颠倒黑白的话亏她说得这般顺口?救人,呸,官府现备了案的人命官司,她倒也敢说成是救人,居然还指望着别人承情?——对噢,自己怎么忘了她那段叹金钏的名言了呢,想来能将那段掩耳盗铃的话说得那等滴水不漏,确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黛玉借着茶盏盖的掩护使劲撇了撇嘴,又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黛玉昨晚还是没睡太好,是以这会子不止精神不大好,就是小性子也有些掩不大住了。

    “……我想着这怎么着也是件喜事,正好这个月二十一就是宝丫头的生日,不如就借这个由头再热闹热闹,老太太以为如何?”王氏左绕右绕地,终于将话说到了正题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为父寻仙那段是父亲去世前写的;其后的日子里每每修订到此处时就分外黯然;也许;希望真有神仙的人;是我!

    今日性懒;所有原文都不想找了;请看官们见谅~~
80第80章
    贾老太太沉稳地品着茶;静待下文。

    果然……

    “那会子上元节也过了,各家亲戚都有空闲了;正好请过来散散心……”王夫人思虑周到,又瞧着宝、黛二人在座;又极体贴地道:“也好让大姑娘多与姐妹们一处顽笑顽笑,瞧这几日,大姑娘面色可好多了……”

    黛玉心下不喜王氏拿自己做伐子;是以听得宝玉悄声在她耳边附合;不由恨道:“过了十五可就要开族学了;你还不想着温书;仔细答不出先生的功课,在秦钟跟前失了面子。”她与宝玉相处日久;说话越发一针见血。

    宝玉年节里久不见过秦钟,早在黛玉跟前絮叨了几回了,如今听她提起,这心思不由又转了过来,只又悄声与黛玉猜测,不知今日去东府可否得见秦钟等等,至于族学开课之说,咳,还有好几日呢,宝玉全没放在心上。

    二小在一旁嘀咕,那厢里贾母却开了口,“三月间就要开选了罢?……薛丫头的规矩学了也有大半年了,总闷在院子里也不成事儿,替着过生辰让她出来松散松散也好。即是为着让薛丫头散一散的,也别闹得狠了,反倒累着那丫头,嗯…就咱们家的人罢。凤丫头,戏啊酒啊的你看着办,只别重了年下的样儿就是。”

    “听听,听听,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一句话就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题目。这哪家年下的戏酒不是掐着尖办得呢?如今只一句‘别重了年下的样儿’,可就要愁死我了……”凤姐抖着绢子托了腮,假意诉起苦来。

    凤姐一接这话,老太太的嘴角不由就弯了弯,只是这回不待她老人家发话,王夫人却捏了捏袖子先出了声,“大节下的,怎地就在长辈们面前死啊活啊起来了,越发没规矩了。你表妹在咱们家这许久,你这做姐姐的很该多关心关心她才是……她头一回在京里过生辰,老太太要办得的精致些,也是在亲戚们面前长咱们家的脸,你正该用心才是。”

    黛玉刚刚抬起的头立时又低了下去。脖子低了一早晨,都有些痛了呢。……哎,不就是想请几位王侯家的“亲戚”来拉给宝钗铺路么。可不说此事是否有挟恩自重的嫌疑,但只想想,薛宝钗将要参加的可不是选秀,待选待选,选得可是公主郡主们的陪侍,说白了,不过是皇家在选下人。你这么正正经经地请主子来参加她们“预备”下人的生辰筵,你确定不得罪人?

    “……说起热闹,昨个儿夜里我怎地听说梨香院那边不大太平?”贾母却似想起来般,打断儿媳妇对孙媳妇的训话问道。

    “倒不曾有什么事,只是蟠儿那孩子多喝了两盅,闹了会子酒……”王夫人回得略显尴尬。——你不让老太太高兴,老太太自有法子让你也高兴不起来。

    “嗯~若是这样也还罢了。只是这年节下亲戚们走动得勤,亲家那里昨日才出得事,若再传出夜里闹腾的话来,只怕亲戚们面上都不好看。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细细与亲家说说这个理儿才是。”

    “是。”婆婆发话,王夫人忙凝神听了,复又笑道,“……小孩子家不知节制,闹点子酒原是常事,想来也不打紧,老太太放宽心就是。”

    黛玉真想立时抬头打量下老太太的神色,有媳如此之笨,她很同情老太太。

    “昨日之事真论起来只怕毁大于誉,甄家姐妹虽说瞧在亲戚份上不曾计较前因,但倘若再打咱们家传出一星半点有损甄家声誉的话……只怕纵是我的面子,也未必能保下薛亲家来。”老太太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她老人家虽没摆什么脸色,可当着这许多小辈说出这话来,王夫人到底有些不尴不尬,屋子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老太太的忠告十分及时,这一日在东府里王夫人的言行份外低调,纵是有相熟的夫人私下问及,她也只是含糊带过,或是说些“甄家福缘浓厚”之类的话,再不提什么相救之恩了。

    王夫人素来以沉稳贤静著称,就算偶尔话少一点,外人倒也瞧不出端倪。刑夫人倒是想说话,却总说不到点子上。李纨在长辈面前是从不恣意顽笑的,也只管侍立在一旁,却是并不大搭凤姐、尤氏的话。好在还有宝黛并三春等几个浑不知事的小辈间或说几句童言稚语,倒也让席上不至于太冷落。

    这时节的菜多以肉食为主,有上一二道鲜蔬也都是为着应景抬席的,且也是拿龙肝凤髓配着又煮又煎的,哪里还吃得出丁点本味的清香来。黛玉瞅着满席均无甚可吃的,只得随意挑了两著,就闲闲地品起茶来。宝玉瞧见了,知是不合味,遂悄悄吩咐袭人捡了碟点心摆在黛玉近前,“珍大嫂子今年打南边新请了位点心厨子,做得东西别有一番味道,你且尝尝,好得话,咱们就讨些回去。”

    黛玉听得个“讨”字,不由好笑,斜睨了宝玉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怎地今个儿没见着蓉儿媳妇?”为着原来秦氏逝去的日子与父亲相近,是以但凡亲戚们聚会,黛玉每每总会不经意地关注下秦氏的境况。毕竟在那些岁月不明的文字中,虽有个“监生贾蓉,年二十岁”的佐引,但,谁知道是真是伪,还是说因她而改变了什么呢?最实在的,还是实时跟进她的健康情况罢。

    “想是又不大好了。”

    黛玉一惊,道。“噫,昨个儿见她时,不是说大好了么?”

    “哪里就大好了,本来这年下里珍大哥、珍大嫂子都免了她的礼,嘱她不用出来见亲戚了。偏她好强,昨个儿硬撑着到咱们府上坐了会儿,不想又出了那件事。想来到底劳动着了,是以今个儿出不来了。”

    “怎地这般要紧?”黛玉道,腊月间她隐约听得说秦可卿受了风寒,私下里问过凤姐,只说并无大碍,加之昨日又过府来了的,黛玉瞧着,纵是娇弱些,脸色倒也还好。谁知今日竟病得见不得客了,“大夫怎么说?”

    “我方才问过蓉哥儿了,只说是劳累了,叫多歇会儿,方子仍照着冯紫英家那位先生临走时给的方子吃,待缓过气来,也就好了……”

    一句“冯紫英家存的大夫”却将黛玉唬了个结实……不是说是风寒么……

    席后黛玉随着凤姐、宝玉去探望秦氏。这一回黛玉先入为主,再看秦氏时,才觉得再是上了妆,但那微陷的两颊,突显的指骨,有声无气的话语声,莫不直指她久病未愈……

    黛玉越看越是心慌,不禁开始回想家书里可有哪些忽略之处。面上不自觉地带出些惶惶然的模样来,凤姐回身看宝黛二人均面色有异,只当是她们被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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