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 第52节

　　陌生男人见生米即将做成熟饭，便替校长作最后的决定，道：“那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你说个数量，明天我就把资料给您送过来。”

　　校长一听，总觉得有些太突然了，好事应该是多磨的。于是便说：“这也太仓促了吧，我还没征求一下老师们的意见呢！”

　　校长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决定下来，征求老师们的意见也只不过是形式一下而已，老师们是不会不同意的，即便那是盗版资料。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充分享受过程的*，所以他不想这么快就完事。再者，据他自己的经验判断，凡是匆匆忙忙就完事的，往往不能体验到充足的*，只有延长足够的时间才能充分享受到过程的美妙和结果的高潮。校长办事往往快人快马，草草收场，所以一直没能体验到真正的快乐。为了彻底改变自己，延长足够的时间，校长决定从生活中的点滴做起。因此，他现在还想故意再拖延一下时间，以求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陌生男人仿佛看出了校长的心思，道：“您堂堂一校之长，只要您一句话，老师们还不……”说到这里，陌生男人打住了，因为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再者，这句话既拍中了校长的马屁，又激将了他，一举两得，果然起到了作用。

　　校长点头表示同意，说：“那——就订一千五百套吧！每个年级段各五百套。”

　　陌生男人说：“校长您真慷慨，为了学生毫不吝啬！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把资料给您送过来，您只要坐办公室里等电话就可以了。”

　　校长略微点了一下头，两人握手言别。

　　陌生男人大战告捷，凯旋而归。

　　校长之所以会接受这一单业务，是因为他从来没拿过这么高的回扣。陌生男人走后，校长粗略计算了一下，全校一千多人，一千五百套资料绰绰有余，这一下自己就可以捞将近两万块钱，喜不自禁。

　　当天晚上，校长就召开了全体班主任会议。会上，校长说：

　　“鉴于我校学生目前的实际学习情况，学校决定为全校学生购置一批辅导资料，以补充营养，希望各班主任积极配合学校工作，做好安排，让学生的成绩尽快提高起来，以适应素质教育的发展要求。特别是高一（三）班，更应该加强营养，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评比中就已经落后了，希望范老师能够引起足够重视，及早改观。每套资料价格二十五元，由学生自己来出，班主任下去把这个资料款收一下，下周交到校会计处。”

　　校长说完后顿了一下，好让大家有一个心理接受过程。片刻后又接着说：“各位班主任还有什么意见吗？”

　　校长已经把任务布置完了才问大家有没有意见，即使是有意见，现在还能提吗？不能！所以各班主任此刻都一言不发，他们知道像这样的事学生都很厌恶，而班主任也是出力不讨好的。

　　倒是有马屁精发话了：“校长想得真是周到，现在的学生自制力差，缺乏练习，就是应该多补充点资料才能把能力提高起来。”

　　校长听后满意地微笑着，说：“嗯，能看到问题的实质就好，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范莉问：“是什么辅导资料啊？”

　　校长说：“我办公室有一套样本，散会后你可以去看一下。”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满和不屑。校长接着说：“如果没意见的话就散会了。”

　　各班主任看到校长的脸色已经发生了改变，想再拍马屁的也只好暂时放弃，留着以后再找机会，如果此刻弄不好拍到马蹄子上再被马踢一脚那可得不偿失。在领导面前，察言观色是任何时候都有必要做的事。

　　“范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校长接着说。

　　于是范莉便去了校长的办公室。其他各班主任都散会回去了，刚走出会议室的门就一片议论纷纷，可他们也只能在背后议论议论而已，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除此之外，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为了自己的饭碗，他们不得不服从校长的命令。

　　到达校长办公室后，校长指着办公桌上的那套辅导资料说：“你看一下，这是一套很好的辅导资料。”

　　范莉拿过资料，不被校长的话所诱导，只顾自己翻看。不料刚翻了两页就发现一个错别字，再翻几页，又发现几个错别字，而且这资料的纸张质量也极其低劣，简直就是一本粗制滥造的垃圾！如此这般，校长竟然说“是一本很好的辅导资料”，真是可笑！可见校长是只长“前”（钱）心而不长“后”心的！如此下去，他若只用“前”　（钱）心而不用“后”心的话，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连厨房与茅房都分不清楚了！范莉很明白其中的原委，她知道自己即便是指出这资料的缺陷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且还只会得罪校长。但是面对这样一套无耻的资料她还是忍不住发话了，问：

　　“就是这套资料吗？”

　　“是啊，感觉怎么样？”　校长说。

　　“真不知道这种资料到底是在提高学生还是在误导学生！”

　　“这——”

　　还没等校长说完，范莉就愤愤地转身离去了。这使校长极为难堪，心中甚是恼火，幸亏当时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否则的话校长这张老脸真不知道往哪儿搁。不过从另一方面说，对于没有廉耻的人来说，脸放在屁股下面也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有利可图就可以。校长平时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第一次面对范莉这样的老师，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感到火辣辣的。不过想一想马上就要到手的将近两万块钱，心中又得到一丝安慰，觉得这也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再说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想要有所收获就必须有所代价付出，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再再说了，自己是堂堂一校之长，你一个普普通通的范莉即便是对我不满又能将我奈何？实在不行我炒了你的鱿鱼！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牛！哼哼！

　　离开校长办公室，范莉考虑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她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毕竟其他的班主任都同意了，自己一意孤行只能是自取灭亡，可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助纣为虐。因此，她感到很无助。

　　第二天，一辆小货车驶进了校园里。陌生男人准时把资料送到了学校里，校长眉开颜笑地接待了他。

　　范莉把那些资料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并没有马上发给学生，当然也就没有向学生收钱了，而是把自己的钱交给了会计。而其他的班主任听到校长的召唤时就像狗听到主人敲碗一样，赶紧摆着尾巴过去了，温顺而又乖巧地完成了主人交给它的任务。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它们只管照章办事保证不会出错，哪怕是无缘无故地去咬一个路人，出了事由狗主人撑腰怕什么呢？谁让它们是主人的一条狗呢？如果反过来的话，那么它们也可以指使一群狗去咬人，自己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只要它们有足够的能力。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萧晗宇到范莉的办公室去交作业，一进门就发现了办公桌下的那一堆资料。于是他好奇地问道：“范老师，这个资料别的班不是都已经发了吗？听说每人还收了二十五元的资料费。”

　　范莉说：“是啊，这是学校给同学们订的一套盗版资料，每人是要收二十五块钱的。”

　　“盗版的？”萧晗宇有些惊奇地问。

　　“是啊！”范莉肯定地说道。

　　“学校怎么就成这样了？”晗宇对于类似的事情早有耳闻，没想到真的就在萧河四中发生了，他现在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相信了。

　　“这很正常。”范莉更肯定了已发生的事实。

　　“那，你打算怎么办？”萧晗宇问，他认为范莉既然现在还没把这套盗版资料发下去，肯定是另有打算。

　　“过几天再说吧，我再考虑一下。”范莉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跟别的班主任做得不一样，学生们很快就会把她的不同之处传遍整个校园的。

　　果然不出范莉所料，没过几天消息就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说高一（三）班没有发资料，也没有交钱。学生们对此很有意见，认为学校强行摊派资料，要求给一个解释，为什么高一（三）班就跟别的班不一样？

　　校长闻此言大为震惊，因为钱已经收齐了，而且他的回扣也已经到腰包了，为什么学生们会说高一（三）班还没发资料？也没收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于是校长便找到了范莉质问其中的原因。

　　当校长到达范莉的办公室时，范莉正准备把那些盗版资料卖到小镇的废品收购站去。因为已经好几天了，校园里好像没什么动静，她觉得风声应该过去了，于是便准备把那些垃圾资料处理掉，不料行动还没开始校长便找上门来了。可见她的消息还不怎么灵通，闯荡江湖还不够娴熟，还需要有第三只眼和第三只耳才够格。

　　校长刚走进范莉的办公室便板着脸质问道：“有学生说你们班没有发资料，也没交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莉说：“噢，这件事啊，上周我有些事给耽搁了，忘了告诉学生们这周要带资料费，为了不影响学校的工作我就把自己的钱先垫上了，让他们下周再把资料费交上来。你看，我这不正准备把资料发给学生吗？”

　　校长刚进门就看到范莉在搬那些资料，所以对范莉的话也信以为真，他作梦也想不到范莉是准备把那些资料处理掉的，恰巧碰上他来了。要是他再晚来半个小时，或许那些资料就已经在小镇的废品收购站安息了。于是校长便说：“原来是这样啊，赶快把资料发给学生！年轻人，办事怎么拖泥带水的？看看你们班的成绩，更应该主动点儿才对。”校长说完便走了。

　　范莉的计划落空，感到很无奈。这年头，当好人都难！于是她只好把那些准备处理掉的资料发给了学生，每人收了二十五元的资料费。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全校学生都不答应！因为他们被宰了，看到身边的同类人不被宰他们心里就不平衡。可见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是怎样的根深蒂固！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深深定格，并伴随他们一生一世，还要子孙后代永远传下去，否则的话他们就感到心理极不平衡。整个中国也许再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事了！

　　在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中，高一（三）班学生长的语文成绩依然在年级段遥遥领先，于是众生便要求范莉兑现在开学时许下的春游承诺。面对大家的要求，范莉只好履行承诺，说将于一周内择日出游，众生满怀欢喜以待。众生优秀的语文成绩让范莉在欣慰之余感到困惑的是，她的教学方式虽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但是却受到了其他任课老师的排斥，落得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命运。范莉虽然固执地坚持走自己的路，但是又无法逃脱可悲的世俗和那些被世俗可悲了的可悲的人。

　　天气渐暖，校园里的白杨树已经吐出了新芽，为这个古老的校园带来春天的第一丝绿色。一个晴朗的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教室里，暖洋洋的，也使人懒洋洋的。而在高一（三）班的教室里，学生们却个个兴致高昂，面带喜色，因为范莉正在与同学们商议着明天出游的问题。虽然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