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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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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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炮!”孔有德憋足气吼叫。
    “轰……”六声巨响并为一声。
    六颗铁球连珠炮一般击打在关口的敦实的土墙上,土渣和碎石乱飞,躲在城墙下是士卒一阵骚乱。“不准喧哗,不准乱动!”老兵抽出长刀,危险和粗暴的眼神瞄向身边的汉奴,让人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遵守命令会被砍掉脑袋。
    孔有德毫不吝啬弹药,铁球如雨,木制的大门被轰的稀巴烂,砸的堵在里面的巨石翻腾。
    鬼使神差,一刻铁球飞行的轨迹恰巧与木门中原本留下的通道重叠,砸透里面堵上的土石,滚在关后的道路上。
    “啊!”两边的汉奴疯狂的喊叫,驱散心中的恐惧。
    “啪!”一个老兵抽了身边汉奴几个耳刮子,“叫什么叫,不想活了吗,把长枪端紧点!”其实他们心里也害怕。
    半个时辰之后,炮击声停,城头一片狼藉,那面旗帜也只剩下了半个旗杆。
    “出击!”杜度挥刀下令。
    清虏步卒像蚂蚁般涌上,他们看见了城门口缝隙。
    “迎敌!迎敌!”山顶上的号令兵呼喊,一列士卒顺着山道飞一般的跑下,冲向第一道关口。贴着墙壁浑身还在颤抖的汉奴被老兵揪起来,长枪口对准城门的缝隙。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还是那批汉八旗的士卒,被皇太极和杜度在屁股后面踹了一脚立马变了摸样。拖着鼠尾辫子的汉人蜂拥向前,后面挤住前面,山道狭窄,转个身都不容易,想往后退也没有空间。城墙上的弓箭手根本不用瞄准,随手一箭都能中敌。
    耿仲明一身铠甲鲜丽,冲在最后列。这一次用不着他再来督军,杜度领着一群恶煞般的女真人手持明晃晃的刀斧跟在后面。以前大家都是汉人,前军溃败后,督战营杀几个倒霉蛋,眼前战局确实无法逆转了,也就跟着大军一起撤。但女真人可不管这一套,汉卒在他们眼里和废物差不了多少,众人都知道再溃败和寻死也没什么区别。有人从云梯向城头攀爬,有人冲向铁炮在城门中砸出的空隙。
    城头的守军好像还没从巨炮的轰鸣声中反应过来,被杀的措手不及,汉奴被吓懵一般,僵硬的手臂胡乱挥舞兵器。
    等山顶的守军冲下来时,已经有人爬上城头。
    战局清晰展现在山顶上的逢勤眼中,他确实没想到汉八旗士卒与前两天辨若两人。如此下去便成了消耗战,正主还没出现,他就要损失兵力,那可不是长久守城的节奏。
    “调集战车!”
    “遵命!”亲兵拱手。

第308章 失守
    二十名身着盔甲的士卒推着两辆双轮小车顺着山道飞一般的冲下,身后跟着数十名鸟铳手、弓箭手和三眼铳兵。这些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锐士,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派上用场。
    小车正前方密密麻麻固定了长枪,枪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等小车在山道中走到一半时,山顶传来两短一长的号角声。在关口酣战的士卒听见这个声音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且战且退。
    “分站两边!”冲下来的千总大声呼喝。
    两辆战车一前一后,飞速而下。八十步开外,战车后的弓箭手开始挽弓,铳手跟在战车后继续前进。
    战车占据了过道四成的宽度,守军分列两边且战且退。见正前方一片坦途,推车十几个壮汉口中喊着号子,推动前列的战车旋风般冲向城头,枪尖像串血葫芦般把挡在正前方的清虏一直推到城墙边缘。
    “杀!”才退后的士卒重新回头跟在战车后杀回,以战车为轴,将爬上墙头的守军切割成两段。后列的弓箭手手指不停拨动弓弦,但铳手一直没有动。前方敌我混杂,以火铳的精准度,打出去,究竟会击中对手还是自家人皆由天命。
    “退后!”战车后的千总呼喊,号令兵吹角。
    听清楚命令老兵推喝身边的正在一股脑追杀上瘾的汉奴,两百多守卒调转方向退向后方。待大多数士卒退后,前列的战车向后撤,后列的战车向前进,两车并排挡住了道路八成的空间,还有些没来得及退后的士卒从两列战场当中穿过。
    山道中的局势演变成两军对峙,守军推着锐利的战车挡在清虏前进的路线,任由清虏爬上城头。战车后列的弓箭手和鸟铳手开始尽情的施放,才爬上城头的清虏是他们最好的靶子。汉八旗的士卒冲上山道像面对两只活动的刺猬,两辆战车或前进冲刺,或推后蓄势待发,两侧有甲士保护,真正的攻击全来自后方的远程打击。
    “弓箭手,弓箭手,上墙!”在城头的露出脑袋的汉八旗士卒看清楚山道中的战局回头高呼。
    杜度不明所以,不敢让女真弓箭手上城。
    铅子和长箭乱飞,城头的堆积的死尸不断垒高,爬到云梯头的士卒努力扒开城头的尸首,道路越来越难通行。鲜血从城头滴落,染红了半面城墙。
    守军手臂酸麻的弓箭手退后,后列的弓箭手前来补充。逢勤早知道汉人的弓箭手比不上女真人,所以设下放弃城头的策略,任由少量清虏登城,选择在山道中狙杀对手。云梯不是平地,清虏登上城头的速度没那么快,往前推进如同添兵战术,前者倒地,后者爬上,但永远无法威胁守军的弓箭手。
    城门中被铁炮轰开的缝隙只能容一人通行,汉奴持长枪短刀守在两侧。清虏冲杀了几次眼看无法突破后,开始在外开扒城门,守军用超长枪和三眼铳在空隙中威胁,阻挠清虏的行为。
    战斗从半上午一直持续到午后,耿仲明终于承受不住,向杜度请示退兵。山道太过狭窄,兵力的优势无法体现,让他有苦说不出。虽然他没能攻下山口,但让他看见了破敌之策。
    “禀告旗主,对这道关口若这般死攻,士卒伤亡太大无法承受,怕只有八旗的勇士才能担此重任。”耿仲明先拍了女真人一记马屁,随后右手指向关口方向,“守军狡猾,垛口只建了一面,从里往外城墙无险可守,士卒爬上去就成了活靶子,唯一可行之策就是拆除这座城墙。”
    “待明日先用弓箭手压制城头守军,盾牌手上城头吸引守军攻击,再出动大军把这两座城墙挖塌,没有这座城墙阻碍,那些贱民弓箭手必然抵挡不住大清弓箭手的神射。”耿仲明满头大汗,面对杜度阴沉的脸,一段话说了半天才表述清楚。
    杜度目视不断从城头落下的伤兵,点头道:“也好,先退兵休整!”
    “遵命!”耿仲明松了口气,他知道攻城的军心已散,有人故意在城头受伤退下以避战,再撑下去将是溃败的的局面。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攻山!”杜度的话像一盘冷水交在耿仲明的头上。
    皇太极只给了杜度三天时间,若第一天过去首道关门没能攻下,看见山寨中守军的反应和弯弯曲曲的盘旋咋石柱山中弯道,杜度有一种完成不了任务的预感。
    清虏退去,守军指挥汉奴清除战场,把尸体扔到城墙下的城门正前方,仿佛想用这些尸首阻挡清虏的攻击。
    太阳渐渐西去,当逢勤都觉得今天的战斗就要结束时,山下又响起震天响的火炮声。
    刚才的战斗试探出了守军的弱点,孔有德指挥炮营努力将铁球轰向城门缝隙所在的位置。火炮的精准度达不到这种程度,但密集的轰击下总有铁球能击中目标,才堵上的土石摇摇欲坠。
    炮击只持续了一刻钟左右,清虏卷土重来。弓箭手压制住城头的守军后,大批汉卒手持各种铁钎、镐头冲向城墙。
    逢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麻烦大了,无法守住城头意味着无法阻挡住清虏拆城墙。汉寨的城墙很厚,由碎石和土方堆积而成,想挖开并不难。
    夏日的太阳落的晚,酉时左右,守军射杀了一百多士卒后退回山顶。
    清虏攻山的第一天,汉寨首道山门失守。
    夜深难眠,山下火把闪耀,嘈杂声一直没有停息。
    逢勤坐在山顶,任由初夏凉爽的晚风拂过身躯,天空的月亮和星星隐藏在阴云之后。他没有把那里当做坚固的防线,但丢失的时间还是早了点。因为他想据守的时间不是七天、十天,而是一月、两月。
    粗重的呼噜声传入他的耳朵,汉奴们多数已经酣睡,白日紧张了整整一天,无论是参战的还是旁观的都消耗了无数的精力。
    “大人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一个念头浮上他的脑子,“那些汉奴,大人是不是早就把他们算计在这里了。”
    他嘴角咧开一道细小的弧线,以大人的远见,当然会预见到这种局面,宣大镇和草原,又有谁能逃脱大人的算计。若是有人看见,会发现他笑起来脸上的温暖与平日的冷若冰霜辨若两人。
    “如果我不能守在汉寨,那么军中无人能担此重任,左若也不行!”想到这里,逢勤瘦弱的身躯中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崇祯十一年,四月二十三日,汉寨攻防战的第一天。

第309章 过河
    骑兵停下脚步,三百步外是湛蓝若明镜般的湖面。
    “现在我们是大明的骑兵了,不是吗?”翟哲朝身后的萧之言莞尔一笑。他这句话别有深意,从成祖皇帝之后,两百多年过去,再也没有大明的骑兵到达集宁海子,即坎儿海了。
    “正是!”萧之言迫不及待的催马上前。
    骑兵中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战马扑腾着冲进河水。只有最后一排三四百匹马匹没有动,骑士费劲勒住跃跃欲试的伴侣。三四百匹战马促着前蹄,低声嘶鸣,表示心中的不满,好似在责备凭什么辛苦的是它们,享受却没有它们的份。
    因为这些战马的屁股后都挂着几颗血淋淋的首级!
    翟哲到了清澈的湖水边洗了一把脸,又牵着枣红马过来,给它身上泼了一点水,以消除初夏的暑气。为了得到这批千里马的认同,他真是舍得花心思,也许和这匹马曾经是乌兰的坐骑也不无关系。
    “动作快一点,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大军开拔!”亲卫纵马在湖边驰骋,传达翟哲的命令。
    这是他们进入草原的第八天,粮草将尽,要返回大明的边关补充补给。
    “奔波了这么久,才杀了三四百个鞑子!”清凉的湖水对孟康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他平躺在草地上,口中骂骂咧咧。亲兵早习以为常,若哪天从他口中听不见抱怨,那才奇怪了。
    这支骑兵出塞后,在朵颜草原清虏的营寨前溜达了一圈,随后直插向归化城北,直到碰见第一个游牧的漠北部落。翟哲下令杀戮了所有成年的牧民,放走了三十几个儿童,战马后面挂的首级就是那些蒙古人的头领。毫无疑问这个部落属于归化城的新主人札萨克图汗。
    土默特人和察哈尔都离去之后,再没有人比翟哲的骑兵还熟悉漠南这片土地。这次偷袭札萨克图汗,是给他一记警告,让他不要随意派兵加入黄河岸边的战斗。其实札萨克图汗也未必愿意趟这一池浑水,翟哲的偷袭正好给他提供一个不错的借口。
    战马在安静的啃草,集宁海子边的水草在它们口中就像人类嘴边油汪汪的烤羊肉。
    翟哲和萧之言蹲坐在岸边,亲兵忙于生火煮肉。这种享受只有参将大人最亲近的将领才能尝到,其他人这十天一直在啃坚硬的干粮。
    香味飘入萧之言的鼻子,令他口舌生津。他强忍着饥肠辘辘,笑问正眯着眼睛想心思的翟哲,“下一次,我们的目标是不是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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