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色- 第22节

　　　　季岩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小赵，这佛像你怎么看？”

　　　　“季叔，这尊佛像，看造型似乎是藏传佛教的造像，可是看整体，又觉得别扭，其中的问题，我也是说不出来。”赵林立在一边，也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萧，你不是对古玩很感兴趣么，青铜佛像现如今在青铜器里那可是大开门的东西，这青铜佛像你看看，说说自己的看法。”季岩坐在藤椅上，笑望着萧灼问道。

　　　　“这，您老让我说？”萧灼哭笑不得，说道：“季叔，对于佛像这东西，我确实是不了解。”

　　　　季岩摇了摇头：“鉴别某一种古玩，不是说你对它不了解你就辨不出真假，古玩一道，一法通，万法通。你看你刚才看我这个玉扳指，那就很准，现在这尊佛像，你试着看看。”

　　　　萧灼心里苦笑，感情这老爷子是要考验自己啊，不过这实在有点难为他。青铜佛像，你没有点佛教经义和佛教造像美学的研究，这东西绝对玩不来。经常有人拿着三四百万买来的鎏金青铜佛找专家鉴定，可是最后鉴定完之后大多是赝品，不懂行，那吃亏在所难免。

　　　　看着季老满含希望的眼神，萧灼也是不在推脱，想了想对着赵林说道：“赵哥，这佛像我能不能拿起来看一看。”

　　　　赵林面色一紧，推了推鼻子上的镜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季叔，这小伙子，是不是这里的保安？”

　　　　“是，这个是小萧，这个是小谢，都是保安。”季岩笑了笑，说道。

　　　　赵林一乐，看了看脸上学生气还没有褪去多少的萧灼，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季叔，这东西的真假，他能看么？”

　　　　季岩点了点头：“小萧在古玩上我看还算有点眼力劲，你让他看完后随便说说吧。”

　　　　“行，既然您老发话，那我也听听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高见。”

　　　　既然人家季老都发话了，赵林也没有什么二话，随即是摘下了手里雪白的手套，递给了萧灼：“先戴上这个，天热手中有汗液，容易腐蚀佛像表面，这是公司规定。除了季老，其他人都得遵循。”

　　　　“有劳了。”

　　　　客气的接过手套，萧灼不慌不忙的戴在手上，然后拿起了那尊佛像，这回他可是仔仔细细的看起来。刚才赵林说的时候他可是听得很仔细，于是这次他仔细的看了佛像的上下两个结构。

　　　　青铜佛像，一般而言无非是本尊和底下的莲花宝座，每个时代的佛像造型及宝座都是各有特点，但萧灼对这些基本是不了解。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有着强悍的鼻子，看不透，他可以闻。

　　　　将青铜佛凑到鼻子边上，萧灼仔细嗅了嗅那个莲花底座，一嗅之下，就是感受到了底座中一丝淡淡的灵息，这个距离闻过去，灵息接连不断，没有刚才那种断断续续的感觉。

　　　　不过当他把鼻子凑到上面的佛像上时，终于是发现了异常，上面半个佛像，虽然造型精致，但是里面气息全无。

　　　　“移花接木！”

　　　　一瞬间，萧灼看出了这座佛像的破绽，这是一些造假者有时候会使用的手段，那就是将半真半假的两种器形巧妙的连接成一个整体，让买家看不出里面的真真假假。最后通过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编上几个故事，往往能引人上钩。

　　　　一个青铜莲座，就算是真的，那也值不了多少钱，但加上个假佛像，凑成一件‘真的’之后，价格会翻上几十上百倍！

　　　　再看手中的佛像，萧灼也是惊叹，这个造价者的手段，已经是高明到了一定的境界。一本尊一莲座，一真一假，让他这么结合起来，竟然是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接缝处很自然，毫无加工拼接的痕迹。就连上下两部分的铜锈都锈的一样自然，上半部分看起来也不像是用化学强酸腐蚀出的结果，显然是用了别的手段。

　　　　“老爷子，他这么闻来闻去的，算怎么回事？”

　　　　赵林在一边摇了摇头，小声的在季岩耳边说道，行外人就是行外人，只是看鉴定时的动作，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可不就是个保安。

　　　　要是保安都能去鉴宝，那他这个专业的研究所出来的鉴定师，岂不是白混了！

　　　　季岩没说话，眼中似乎是在思索，在他看来，萧灼似乎再用一种‘野路子’在鉴别这件佛像，记得以前有些个老掌柜，喜欢闻青铜器中的味道，一般而言，青铜器内里的味道，真的和假的那是不一样。

　　　　不过季岩心里摇了摇头，他自信萧灼只是这么闻的话，那绝对闻不出什么异样，那种方法的话，需要在青铜器表面上用力的擦拭，直到产生温度才可以。但是说实在的，哪个客户敢让人这么在自己的宝贝上使劲擦，擦掉了铜锈，那可是大损失。

　　　　“怎么样，小萧，看出点什么门道。”

　　　　季岩见萧灼紧皱着眉头，知道这东西他可能没看出什么破绽。

　　　　长长的出了口气，萧灼把佛像小心的放在桌面上，摆出个很为难的表情说道：“季叔，这东西吧，我看着它也像真，也像假，真假对半分，但要是卖给我的话，估计我不会去买。”

　　　　“小萧，你这什么意思？”赵林在一旁纳闷道，看了半天，这家伙竟然打起了哑谜，这跟没说一样啊。

　　　　可是当他转过脸看季岩的时候，发现老爷子脸上有些个惊讶的神色，看向萧灼的眼神中，隐隐带有一丝认同的意味。

　　　　“这，难道这小保安说的有几分道理？”

　　　　一时间，赵林站在原地，觉得脑袋有些发懵…



………【第二十九章　你没穿错制服吧】………

　　　　“季叔，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我爷爷平常玩几块玉，看那东西我还强那么一点点，但这青铜佛像我还真是看不准。还有赵哥，我说的要是不对，您可包涵着点，对于青铜器，我纯粹就是门外汉。”

　　　　萧灼看到季岩眼神中有点不对劲，知道自己还是说的有些直白，虽然他很想敷衍一下，但无奈还是说出了这尊青铜佛像的要害。

　　　　“季叔，小萧说的在不在理，您给说说。”

　　　　赵林在一旁可是站不住了，要是一个小保安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破绽，那他一个青铜器鉴定师，岂不是有点很没面子。不过刚才萧灼那一番话表明了自己是外行人，倒是让他放松了不少。

　　　　季岩哪里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玄机，当下笑了笑，也没有点破：“这尊佛像，属于典型的藏传佛教造像，咱们汉人的佛像，一般而言，那都有很强的个人艺术风格在里面，造出来的佛像神态各异，不拘一格。但是藏传佛像可是不一样，他们的工匠，那可是严格遵照《造像度量经》的规格来制造佛像，一个佛，书上写的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是怒目，那就不能制成慈眉。所以基本上，一千个相同人物的藏传佛教造像，估计神态动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季叔，那您看这尊佛像真不真？”

　　　　赵林自然知道这是一尊藏传的佛教造像，这一点，他作为鉴定师入行几年，还是有把握看透的。

　　　　季岩依然是没有直接回答赵林的问题，转而问道：“这尊佛，小赵你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佛吧？”

　　　　“这个…这个我还真没见过，季叔，您知道我对青铜食器、酒器和水器的研究多一点。虽然佛像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具体的佛类我还真是不太懂，虽然青铜器的鉴定无非是在铜锈，浇铸工艺，包浆上做判断，但涉及到具体的细节，我还真说不上来。”

　　　　赵林当着季岩的面，也是说的实实在在，不懂就是不懂，没必要在号称‘半眼真，一眼假’的季老爷子面前装博学。

　　　　季岩点了点头，又是看向了萧灼，有着一丝询问的意思。

　　　　看着赵林那张有些尴尬的脸庞，萧灼苦笑不得，你这所有问题都问我，这算怎么回事。别说是不知道，就算是知道，这会当着人家鉴定师的面，那也只能装傻作不知道。

　　　　不过对于这尊佛像，他倒是真不知道来历和造型所属的佛类，当下摇头道：“季叔，我也是不知道。”

　　　　赵林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一些：他果然是瞎猜的…

　　　　“这尊佛像，名为不动明王尊，也就是不动尊菩萨，是佛教中五大明王的主尊，号称明王之王。你看他左手拿的，这叫智慧剑，这边这只手里拿的，是金刚索。而这表情，也是佛教里的不动明王愤怒除魔，警示众生的样子。可以说总体上看，很典型。但是…”

　　　　说到这里，季岩话锋一转：“藏传佛教造像，绝对不可私自改变《造像度量经》上的描述，不动明王手中的法器，必须是左手执金刚索，右手执智慧剑，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佛像有问题。”

　　　　“季叔，不过我看了看底下莲座的横断面铜胎颜色，发现这莲座颜色很正啊。旧仿的话，铜胎颜色一般都会发红，所以我才说这东西我实在是看不准。”

　　　　赵林这时候也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他根据以前鉴别青铜器的经验，先是看了这个佛像的底座铜胎，发现看起来至少是明朝的物件，但上面又感觉有些问题，这才是觉得这东西很是蹊跷。

　　　　“呵呵，小赵，你可是正儿八经研究所出来的，哪里晓得现在社会上造假的那些手段，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两样东西是拼凑在一起的。”

　　　　季岩喝着茶，提醒着说道，在他眼里，赵林无意是个工作很踏实的人，但是灵性，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季叔，您说这佛像的莲花座和上面的本尊佛是拼在一起的，哎呀，这做工手段，我真是眼拙没看出来啊。”

　　　　赵林一听，可是吃了一惊，这才仔细的看着佛像上下两处的接缝处，似乎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很让让人无奈的是，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破绽。

　　　　“这做旧接缝的水准太高了，也算不得你眼拙啊。”季岩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然后头一转，问道：“小萧，刚才你怎么看出来的？”

　　　　“啊，我啊，我瞎猜的，我根本久没看透。听徐哥说您老只要是真东西，基本都不用上手看，我看您把这东西拿在手上看了一会，所以我才觉得它不那么真。”

　　　　萧灼面无表情的撒了个谎，结果差点没让季岩一口茶喷出来。

　　　　“这也行，小萧，我可真服你。”赵林被他这话噎的都想哭，感情人家刚才压根就没仔细看佛像，一双眼睛老盯着季老爷子呢。

　　　　愣了好一会儿，赵林才苦笑着问道：“小萧，你没穿错制服吧，我看你这眼力劲，去当零零七都可以。”

　　　　“呵呵，这也说明小萧这脑袋灵光啊，不错，就算你这么看出来，也是算你看对了。”季岩一张老脸似笑非笑的说道。

　　　　难道老爷子看出什么不对劲了？

　　　　萧灼看着季岩眼中的笑意，心里打起鼓来，现在他的身份就是一名保安，可不能太碍眼，不然凭借着这种眼力劲还来当保安，人家会以为他混进公司有目的。

　　　　“您老以后多指教，多指教。”笑了笑，萧灼赶紧是摆出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季岩点了点头：“指教当然可以，我看你小子也算是个可造之材，不然以后跟着我学鉴宝？”

　　　　“呃…”

　　　　赵林听完这话，有些个目瞪口呆，觉得脑门上汗都下来了。

　　　　这老爷子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