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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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诛-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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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倚楼不由凑近了几分。
  就算变作了狐狸,混在狐狸堆中,那家伙也算不得好看,头顶上一撮呆毛,脑袋浑圆,只有眼睛漆黑发亮。
  可只要这么多看几眼,便觉得烦恼尽去,晚风沉醉之间,又有无尽的烦恼因他而来。
  韩倚楼冷哼一声,挪开半尺,一拂袖袍,溪涧中又飘来几盏花灯,只是不知道那妖怪在灯里写了谁的名字,惊鸿一瞥,就在幻象中流走了。
  华阳正想去追那些流水浮灯,忽听见韩倚楼在耳边说:「好处权且欠下。等你内丹再大几分,能变作人形的时候,我再来讨。」
  小狐垂了耳朵,埋着头,只是一个劲地用前爪去拨浅滩上的卵石,许久才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
  等到明月半掩在云后,韩倚楼用袖袍遮着嘴,将内丹重新吞入口中,华阳学着他的样子,珍而重之地把内丹一口吞下。
  两人从涧边站起,一前一后向狐洞走去,那妖怪仍未收起幻术,一面走,一面看见满枝满树透明的花,在夜里绽放。
  进了洞,韩倚楼在榻边的交椅上坐下,正要支着头浅憩片刻,突然看到华阳跳上床榻,理直气壮地喊:「妖怪,你到床上睡吧,我睡凳上。」
  韩倚楼听得微微一挑眉,眼中波澜暗涌,笑道:「此话当真?」
  华阳用力点了点头,把床榻上自己的宝贝又拖又拽地挪到一边,硬是腾出了半壁江山。
  韩倚楼也不客气,慢慢褪下了那件鲜红大氅。
  华阳僵直着脊背,看韩倚楼侧卧在榻上,竟是大气也不敢喘,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合起眼睑,似乎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蜷在韩倚楼褪下的大氅上,没过一会,情不自禁地又往里挪了挪,枕在那人手臂上。
  还没睡稳,陡然听见韩倚楼模糊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睡凳上吗?」华阳又惊又怒,正要跳起来,却被谁的手按住了:「逗你的。」
  华阳气得胡须乱抖,恶狠狠骂了句:「大爷可是你手下第一号的……」
  那只手于是便在他背上轻轻抚了两下,华阳打了个激灵,眼睛竟是微微一湿,小心翼翼地又把脑袋枕过去。
  以前怎么会以为,这个人心肠歹毒?
  
  第九章
  
  石室中红烛烧了半宿,烛泪一层迭着一层,直燃到烛芯尽头,才砰的一声熄灭了。华阳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那人怀中,两只前爪却牢牢抓着一件大氅。
  他甩了甩脑袋,慢慢爬到床角,一边舔起自己的尾巴,一边几不可闻地说着谁的坏话,时不时往榻上瞪一眼。还没把褥子坐热,又跑到灶上偷鸡去了。
  如此安安稳稳地过了数日,韩倚楼突然诸事缠身起来。
  附近几个山头的妖怪陆续登门拜访,平日里不见踪影的几位长老更是全到齐了,一群妖魔鬼怪,成日里聚在密室中商议。余下华阳一个,仍日日去寻仙泉灵穴,按着先前的法门炼补内丹。
  韩倚楼看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偶尔下山一趟,却总是带回来几株灵芝,随手放到鸡汤里炖着,等那狐狸来偷。
  华阳胡里胡涂吃下许多大补的药草,等到月圆时,再吐出内丹一看,红彤彤一粒珠子,已经有指甲盖大小。
  不知不觉,山中春芳已尽、百草丰茂,举目四望,尽是满眼碧色。
  韩倚楼将黄鼬王送到山下,从山脚一路行来,看到山腰那条山涧,情不自禁地在涧边站了一会,用手掬了一杯落在溪面的槐花,突然听见谁怯怯的声音:「喂,妖怪。」
  韩倚楼吃了一惊,正要四下张望,那声音连忙大了几分:「先别看。」
  那妖怪眯了眼睛,恶声恶气地问:「华阳,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说着,循妖气一瞥,突然看见横在水面的枝干后,光溜溜的躲着一个人影,那人站在水里,满脸惶恐,长发流瀑一般倾斜下来,直至漂在水面,头顶上雪白的槐花仍纷纷扬扬地落着。
  一瞬间,竟不知尘念为何而至。
  那妖怪眸色忽然变深,匆忙别过脸去,骂道:「你的衣服呢?」
  华阳喃喃回了一句:「突然变作了人,我……」
  声音未落,一件大氅被人猛地甩过来。华阳胡乱接过,套好袖管,几步跳上河岸,韩倚楼早已背过身去。
  华阳从背后叫了他一声,见他不答,又小跑几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山路徐行,林影斑驳间,一阵雾气拂过,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华阳一手拢着前襟,一手拽着那妖怪的袖角,讪讪地问:「你先前向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好处?」
  韩倚楼突然顿了一下,停在那里。
  华阳吓了一跳,赤着脚站在青条石垒成的山道上,只看见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眼睑一垂,再扬起,竟是一片妖红色泽,十指尖长,用手捏着华阳的下颚,逼着他扬起脸,旋即轻轻落下一吻。
  华阳瑟瑟发抖起来,却并没有躲。
  这一吻如微风拂过。等到韩倚楼慢慢松开手,发现华阳仍拽着他的袖角,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
  华阳喏喏站着,脸色涨得通红,几不可闻地唤他:「妖怪?」
  那妖怪依然不动声色,一双妖瞳华光潋滟,多看几眼,便恨不得能色授魂与。
  华阳连忙低了头,只把袖角又拽紧了几分,还没定下神,那人却把袖袍一抽。华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正觉得惶然,突然被人拽过左手,紧紧攥住了,两人皆是一般心跳如鼓。
  就这样静静走了许久的山路,入了狐洞,韩倚楼未置一言,自去忙洞里的生计。华阳在石室中守着,不见他回来,去问的时候才知道,那妖怪已经在别处歇下了。
  
  第二日,韩倚楼以金线渡完妖气,又不见踪影,晚上仍歇在别处。
  如此六、七日,到了入夜时分,韩倚楼正在静室浅眠,突然警醒过来,看见华阳站在门口,他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许久才柔声问:「你怎么来了?」
  那人红着眼眶,无论怎么逼问,也不肯说半个字。
  就这样默默僵持了片刻,华阳突然又变成小狐的样子,没头没脑地跳到榻上,几下拱到被中。
  韩倚楼吃了一惊,看着伏在他上臂的小狐,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轻轻覆了上去。
  「华阳。」
  小狐哼了一声,闷声闷气地骂起来:「大爷不过是半夜尿急,才不是专程来寻你的。」
  韩倚楼眼睑微垂:「真不是专程来寻我的?」
  华阳突然噤了声,哑巴似的趴在那里。
  韩倚楼瞳孔颜色深了几分,轻声道:「我为人自视甚高,歹毒刻薄,睚眦必报,毫无肚量可言,若是我的东西,绝不肯让给别人,你可想清楚了?」
  他等了很久,那尾小狐仍一动不动。
  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十三年来……和这妖怪在一起的日子……他从未如此快乐过。
  韩倚楼忽然笑了一下:「我可是给过机会了。」
  小狐猛地抬起头,看了他半晌,忽然要从他手里逃开。
  韩倚楼轻轻拽住他那条狐尾:「已经晚了。」
  华阳在他手下吱吱叫着,时不时伸长了前爪,回过头来挠那妖怪的手,只是总也构不着。韩倚楼笑看了他好一阵,突然朝他吹了一口妖气,华阳得了这助力,不由自主地变回了人形,还在挣扎不休。
  韩倚楼静静看着那人露出的肌理,一双眼睛渐渐地又变了颜色。在一片血似的鲜红中,华阳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又开始发起抖来。
  那妖怪凝视了一会,才缓缓俯身,咬上华阳脖颈。尖牙刺破皮肤,几缕血丝蜿蜒而下。舌尖刚碰到这纯阳之血,就是一阵剧痛,他皱着眉头,仍是把血迹用舌头一丝丝舔舐殆尽。
  有损又如何,只要他想,便能拆吃入腹。
  哪怕是这人……也一样……
  韩倚楼抬眼望着华阳:「做我的人,嗯?」
  华阳仍筛糠一般抖着,鼻息却渐渐急促起来。
  韩倚楼两只手撑在榻上,把华阳禁锢在中间,神情淡然自若,视线却炙热得烫人,手指一勾,就将华阳衣带解了,掷在一旁。
  华阳两只手攥成拳头,硬是抵在胸前,赴死一般闭着眼睛。
  韩倚楼在他耳边低声问:「华阳,我是谁?」
  华阳脸上涨得发红,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骂出声来:「是妖怪。」
  韩倚楼还不罢休,滚烫的舌尖轻擦着华阳的耳垂:「我的名字。」
  华阳一对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安地滚动起来,嘴却闭得紧紧的,片刻过后,才听见韩倚楼轻声一叹。华阳莫名地一个颤栗,睁开眼睛。
  那妖怪一手按着他肩膀,一边不紧不缓地除了他外袍,同样扔在榻旁,静静凝视了一会,紧接着双臂用力,将华阳整个抱了起来。
  华阳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喊:「韩倚楼!」
  韩倚楼长眉一扬,嘴角笑意隐现。
  那是多少年以前,月上中天,银霜满地,白茫茫的妖风从眼前刮过,露出地上一指来深的字:千古兴替七弦上,万里长空一倚楼。
  只是独倚高楼、纵尽览天地沧桑之变,望蓬莱诸岛,游九霄之上,乘彩云之荤,攀龙附凤,瑶母递杯,到头来,都不如此刻顺心如意。
  耗费十三年,终究把他留在身体。
  是妖,那又如何?他也是妖了。
  华阳簌簌发抖,垂着脑袋,使劲去掰那妖怪的手。
  韩倚楼低低一笑:「你当真不愿?」
  华阳瞪圆了眼睛,连忙抬起头来:「哪还有假?」
  韩倚楼忽然一张嘴,朝华阳喷了股红烟,华阳躲避不及,一下吸进了三、四口,似兰似麝,昏昏沉沉,在陆府时便时常闻到……那时,还以为是熏香……
  只听那妖怪笑道:「知道吗?你若对我无意,此烟便无作用。」
  华阳吃了一惊,一双眼睛望着别处,滴溜溜转个不停,想的却是从前在陆府那些时日,究竟有没有上过这香的当。
  韩倚楼看得好笑,环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这样僵了半盏茶的工夫,华阳忽然热起来,简直坐立难安,他忍了忍,还是受不住,拿手不停地煽起风来。刚好过些,又热起来,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动,又疼又痒,用手去抓的时候,却像挠错了地方,说不出究竟是哪一块不自在。
  他就这样讪讪坐在韩倚楼怀里,不知不觉双颊配红,气喘越甚。
  那妖怪把声音放得极轻,在他耳边问:「华阳,十三年来,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华阳眼睑轻颤,热得头晕目眩,不住地拉扯内衫领口。看韩倚楼眸色忽深,连扯也不敢扯了,怔在那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愤愤地看着韩倚楼。
  那妖怪几不可闻地笑着:「我说过了,若不是你也有意,此烟便无作用。」
  华阳猛地一颤,眼睛却渐渐氤氲上一层湿润的水气。
  韩倚楼又冲他喷了口媚香,华阳闻到这阵香气,仿佛天旋地转一般,浑身燥热难耐,十指都抠进掌心的肉里,尘根仍是慢慢地有了反应。
  韩倚楼俯身过来,两人唇齿相贴,华阳强忍的火气登时上涌,再也按捺不住,也猴急地回抱过去。只是刚碰到韩倚楼,忽然「啊」的一声,又一次想缩回手去。
  那妖怪笑盈盈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眉宇间狂丽之色,俊逸之气,笔墨难描。
  华阳连耳朵都微微发红,仍在推说不是。
  他人调情往往是月下花前,浓情蜜意。这两人忍了足足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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