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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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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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没有狼狈奔跑,脚步看似不快,但若有人目睹这一幕,只怕要以为眼前一闪而过的,乃是作祟的鬼魅精灵,而非是常人。

    袖中“疾行符”已在微微发热,黄表纸的符咒威力显然已被催至极限,丹离却是浑然不觉,仍是快步疾走——

    拱桥边的台阶上,她一个不经意,踩到了繁丽精致的曲裾裙边,踉跄着险些摔倒。

    夜深露重,这一脚踏了个空,却将她脚上绣鞋濡湿了些许。

    如此慌张,简直是……

    她挺下脚步,稳住心神,暗恨自己心神失守——多少惊涛骇浪都过来,今日如此慌乱,简直是太失体统

    但心口仍在砰砰直跳,不期然间,眼前好似浮现了寂寥长夜,那独自抚着黑木陋琴的男子身影——

    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不由的更加加快了步伐。

    前方,德麟宫正殿已遥遥在望,三更的更漏声响起,殿中灯火通明,歌舞笙乐也已逐渐到了尾声。

    盛宴将尽,恒公子轻弹箜篌,回吟以答谢,箜篌声轻悠,但无丝竹相合,却也听得格外清楚。

    精致华丽的歌舞早已完毕,乐伎们也纷纷露出疲惫的微汗,连起初正襟危坐的众臣子也在酒酣沉醉下,显得东斜西歪了。

    铅华尽收,良辰已毕,昭元帝咳了一声,静待恒公子手中雅乐奏完,便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束这次国宴。

    宴无好宴,恒公子虽然能言善辩,却也无法毕其功以一役,平空说服昭元帝不再进攻魏国。

    他的神色仍然清华尊贵,眉心处那一处的轻褶,却显示主人的忧心。

    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忧民疾苦啊……

    昭元帝由高处仔细观察着他,心中冷笑着叹道——虽是赞扬,却也有三分讥讽。

    就在这众人怠懒,乐声将尽的刹那,恒公子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神情一凛之下,手中丝弦也瞬间迸裂——

    “小心”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警告。

    原本大气宏阔的正殿中央,突兀出现了一道身影。

    昭元帝半闭的双眼一睁,以前所未有的郑重眼神,看向大殿中央那神鬼般出现的神秘男子——

    “如此纯粹而凛然的剑意……”

    他一字一句的低语道,声调上扬,竟是前所未有的褒奖惊叹。

    众人仿佛被这意外惊变吓呆了,此时才反应过来,都直直瞪向正中央那人——

    这是什么人?

    他是怎么出现的?

    被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最中央的神秘男子却是泰然自若,淡然负手而立。

    他身着一袭浅白长袍,简朴古易的式样,洗得几近灰色的轻逸,漆黑长发也只简单一束,却让人平空生出一种景慕崇仰。

    在场所有的目光,或是惊疑或是愤怒,或是猜测或是敌意,在接触到他明亮眸光时,都似有直视旭日的晕眩感

    他的五官并不算十分出色,但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眼,却显出绝崖之俊,沧海之远。

    一切的世俗强权,威仪武力,在这一双眼眸面前,全数如蝼蚁一般渺小,简直微不足道

    昭元帝眯起眼,目光停留在此人背上的剑鞘上——

    鞘中之物,竟是一把木剑

    昭元帝斜倚御座,随意取过案间玉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淡淡问道:“剑者,你为何而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大殿嗡嗡作响,四下人众顿时惊醒如初。

    “为取你性命而来。”

    白袍剑者也是淡淡答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白虹贯日天子危】………

    第一百六十八章白虹贯日天子危

    “哦?”

    昭元帝目光闪动,随即哈哈大笑,眼中生出强烈而激越的光芒——

    “许久不曾听到这种夸口了……”

    他的语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雍容威仪之下的强烈兴味

    “我从不夸口,只说事实。”

    白袍男子仍是淡然的语气,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惊起万丈波澜

    “来、来人……有刺客啊”

    终于有臣子反应过来,由于太过离奇和荒谬,他惊得浑身发颤,嗓音也有些不稳。

    青天白天,眼前此人到底是神还是鬼,怎会突然出现?

    “护驾”

    文官们惊在当场,武将们却反应不慢,怒声喝叫着要冲上前去,却愕然发现自己身上并未带趁手的兵器。

    为了接待恒公子,这场国宴乃是遵循古礼,所有人身上佩剑乃是礼器,长可及地且锋刃未开,若是真要对敌,大概只能作长棍使用。

    这些勇不畏死的大将,脚下却是丝毫不停,疾风恶虎一般冲至大殿中央

    “真是猛将如云啊……“

    白袍男子轻声说道,神色之间仍是从容淡定,眼前蜂拥而来的人群,眼底不起半分波澜。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宛如直挺之弦。

    随意自然的,在空中轻轻一划

    所有人的武勇剽悍,全数终结于白袍男子这一划——

    无形剑气映燃出一道明亮白光,周围空气都为之扭曲折射,众人只觉得胸口一麻,手中钝剑纷纷震飞离手,连雄壮身躯也好似断线风筝一般跌落一地,随即纷纷吐血重伤。

    “好一道无形剑意”

    昭元帝的目光越发闪亮,他含笑坐直了身子,第一次,以郑重之姿俯看阶下之人——

    “你的名字。”

    “宁非。”

    白袍男子静静答道。

    昭元帝微一挑眉,“理由?”

    他以一双幽黑之瞳凝视着他,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天下苍生?”

    宁非摇了摇头,目光仍是波澜不兴,“我只是区区一介武者,天下苍生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沉稳坚韧的目光迎向他,丝毫不见一丝退让,“杀你,只因为答应过一个人。”

    “是谁?”

    宁非摇了摇头,仍是一派平和,“一个真正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

    不等昭元帝继续发问,他跨前一步,踏上了金殿玉阶。

    通向帝座的玉阶共有九级,他的脚步不停,每一声都好似踏在众人心间,让人惊得肝胆俱裂

    “你太放肆了”

    终于有人低喝一声,站起身来。

    左相眉间一片冰冷怒色,眼角极为古怪的抽搐一下,随即面若寒霜站身而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已然追到了阶下。

    腰间长剑连鞘而出,带起炽热罡风,从宁非背后直击而下。

    “嗯?”

    白袍男子宁非,轻嗯了一声,微微侧过脸,回身去看,只有正对着他的昭元帝,才看到他脸上露出清晰的惊讶神情。

    “你是谁?”

    紧要关头,他居然问了这样一句。

    左相毫不理会,礼剑去势如风,雷霆霹雳一般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人打横里杀出,截住了他这一重击。

    来人一身黑衣,手持长刀呈黄金烈耀之色,只望一眼就让人目眩。

    “是你”

    左相一眼便认出,这是几个月前,前来暴室想要救走嘉妃的神秘人。

    他冷笑一声道:“逆贼来得正好”

    随即剑势连闪,欲再冲上玉阶,却被此人以凌厉黄金刀气将去路封透,竟是脱身不得

    阶下两人连拆数招,转眼之间,宁非却已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了昭元帝的御座之前。

    “你之性命,只到今朝……抱歉了。”

    仍是那般沉稳温和的声调,最后一字出口,他双指并一,在空中划过一道明灿剑气,无形剑意直刺御座。

    剑术到了如此境界,轻易已不需拔剑,以双指代剑,就已可媲美天下间名锋绝刃

    “铮”

    一声金石之鸣,在大殿最高处震响,众人只觉得耳边嗡嗡,抬眼看时,只见昭元帝直立而起,双手持剑,连鞘迎上他的双指,强硬对撞之下,长可及地的礼仪佩剑竟从鞘中震出半截,发出龙吟之声

    两股巨大的力量撞击之下,震得大殿最高处横粱也为之摇晃,簌簌石屑落下,御座之下的地基竟凹陷出一个大洞。

    “如此精深的内力修为……”

    宁非由衷的发出赞叹声,眼神却转为前所未有的郑重犀利,“是我低估你了。”

    说完,他伸手朝肩上一探,无声无息的,拔出了那柄木剑。

    平淡无奇的木剑,跟主人一般简朴沉凝,但宁非握定剑身后,浑身却突然焕发一种强烈而奇异的神采——

    宛如当空旭日一般

    “指教了。”

    木剑挥出,宛如白虹贯日,又似九渊龙升,迅疾无比,却又充满着惊心动魄的轰然重压

    宛如泰山压顶、日陨坠地

    这是世上无双之“重”

    这至重的一剑,天下间几乎无人可以接下……昭元帝心中闪过这一认知,浑身战意却是前所未有的暴燃,刹那间,他居然向前一步,横剑硬挡迎上

    罡风比融浆更为炽热,至重压力下,他的天子礼剑终于承受不住,瞬间裂为碎片

    木剑受这一阻,去势微止,随即却又直刺而来。

    “住手——————”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甜美的喊声,极为熟悉的嗓音

    下一刻,一道紫衣身影从侧边的帷幕间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在两人之间。

    “住手呀”

    清脆宛如黄莺啼转,虽有惶急却更多愤怒——是丹离的声音。

    昭元帝只觉得眼前一花,忍住内力反噬的暗伤后,他惊愕的发现,丹离拦在他身前,以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一柄木剑。

    “你——”

    昭元帝急怒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定睛看时,却发觉,那木剑的剑尖停留在丹离胸前,略入肌肤,竟是微颤着不再向前

    怎么可能?

    昭元帝一双锐目看向他的对手,只见宁非踉跄一步,才急急将木剑定住,一阵气血涌上他的面庞,显然,强行收剑也对他造成了内伤。



………【第一百六十九章露压烟啼千万枝】………

    第一百六十九章露压烟啼千万枝

    宁非好似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低下头去,呆呆的凝视着丹离,双目因极度震惊而睁得很大——

    “你——”

    一直平静内敛的宁非,这一刻居然说不出话来

    四周众人已被这一幕吓得鸦雀无声,只剩飞檐下铁马的清脆响声,在暗夜里遥遥传来。

    夜风在深殿之中飒然而过,吹得重重纱帷都轻扬乱舞,散发着沉水香气息的熏炉倾倒在地,氤氲的紫烟越发浓重,呛得人喉头哽咽——万千言语,在此刻都只剩下默然。

    无数明灿的烛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刺得人心烦意乱……宁非觉得眼前这一切,好似都是一场不真实的异梦

    居然是她

    一滴血,顺着剑尖,缓缓划落,那落地的细微声响,在他耳边却好似轰然巨雷——

    多年前那个静默恬笑的青稚少女,以最不可能的姿势,挡在了他的剑前

    怎会是她?

    宁非只觉得眼前一阵光眩——生平第一次,握剑的手有了不稳。

    风吹得他衣袂飞扬,恍惚间,多年未见的那张容颜,一如记忆之中熟悉,却又是异样的陌生。

    在师门修习剑艺的她,总是一袭洁白素裳,木簪挽发,眼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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