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西风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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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西风紧-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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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一时语塞,一跺脚,坐回到椅子上。
张居正这时放下茶盅。他知道这两个人的性格,高拱脾气火爆,胸中存不得一点芥蒂;而冯保绵里藏针,说话尖刻,若听任两人争执下去,什么样的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因此说道:“冯公公,你是宫内的老人,在司礼监十几年了,同高阁老也打了四五年的交道,难道还不知道高阁老的为人?皇上突然犯病,我们作臣子的,心里头都不好受。这时候,偏偏你一撩拨,高阁老的气话儿,不就脱口而出了?”经张居正这么一劝说,冯保的脸色,稍许轻松一些。只是高拱,仍然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冯保摇摇头,忽然有些伤感地说,“我也没想到要和高阁老拌嘴斗舌,大家都是皇上跟前的老臣,这样你防着我,我瞪着你,全然没有一点和气,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还像句人话。”高拱心底说,但出口的话依旧火辣辣呛人:“为皇上做事,公情尚且不论,哪里还敢论及私情。何况内外有别,更不能谈什么和气。”
听了这句话,冯保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张居正,张居正的眼光正好从高拱身上移过来。两道眼光短暂地一碰,又迅速地分开。冯保一直有意要讽刺一下这位盛气凌人的首辅,现在逮着机会,焉有轻易放过之理?此时只见他先是嘿嘿一阵冷笑,随着笑声戛然而落,出口的话便如同霜剑一般:“好一个天下为公的高阁老,把自己说得同圣人一般,其实也不过同我冯保一样,都是皇上
的一条狗而已。狗咬狗两嘴毛,当然就存不得一团和气了。”
“你,你,你给我滚!滚——”
气得嘴唇发乌、浑身哆嗦的高拱,顿时咆哮如雷,若不是张居正把他拦住,他直欲冲过来与冯保拼命。冯保碍着东暖阁与皇上寝宫隔得太近,设若惊动皇上祸福难测,也就趁机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仍不忘丢下一句话:“是你滚还是我滚,现在尚难预料!”
《张居正》
第一卷:木兰歌
第三回主事钻营买通名妓管家索贿说动昏官
酉时刚过,挂在夫子庙檐角上的夕阳,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秦淮河一曲碧波,也渐次朦胧起来。胡自皋坐着一乘四人暖轿,兴冲冲地来到倚翠楼。
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把个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
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间第一等的乐事。但官场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一般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前程呢。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话又说回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开心呢。就为着这一层,南京政府里头的官员,大都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巴结北京政府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省察考核时,有个人帮着说说话。常言道人在朝中好做官,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有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
眼下这位走进倚翠楼中的胡自皋就正是这样一个人。今晚上,他准备在这里宴请京城里来的一个名叫徐爵的人吃花酒。
胡自皋现任南京工部主事。他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合该他走运,甫入仕途,就被任命为户部府仓大使。别小看这个府仓大使,虽然官阶只有九品,却是一个天大的肥缺。大凡国家一切用度,如永安南邑等州的银货,云南大甸等州的琥珀、宝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广州府的沉香、藿香,润柳鄂衡等州的石绿,辰溪州的朱砂,楠州的白粉,严州的雄黄,益州的大小黄白麻纸,宣衢等州的宣纸,蒲州的百日油细薄白纸,河南府的兔皮,晋汾等州的狸皮,越州的竹管,泾州的蜡烛,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欢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9 1:42:50 本章字数:3279


庄稼地里金黄一片,秋收的季节就要来临;城里的街巷上落叶也越来越多,每天清晨,人们走到青石板路上都能闻到打扫街道的杂役烧树叶的烟味。薛崇训早上起来又加了一件衣裳,春秋轮回,到了下半年天气只有越来越冷,偶然在院子里的杂草上还能看见薄薄的白霜。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他心里挂着事儿,眼看天儿转凉,年底将近,一翻过年就是景云三年,他记得历史上没有景云四年这个年号……那就意味着剧变将在景云三年这一年发生,具体在哪一月,上半年还是下半年?他实在弄不清楚,只隐约记得大名鼎鼎的李隆基登基是因为一个天象,李旦就传位给他了。
所以改革漕运根本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事,再怎么搞,要是被人弄死了,一切都会失去意义;权力斗争才是他最牵挂的,说服章怀太子之子李守礼参与政变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标。
但现在薛崇训依然等在洛阳,还没有动身去幽州,他在等待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宦官,名叫鱼立本,职位内给事。完全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甚至他是哪边的人都不为人所知。
月前大明宫派了采访使杨思道下来,代天子考察漕运线。随同杨思道一起到地方的宦官便是鱼立本,鱼立本是皇帝身边的内给事,此人平时十分低调,大伙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来头……但采访使身边有个宦官,多半就是皇帝的人了;倒是这个朝廷命官杨思道的阵营很清晰,太子那边的人,官场上的,一个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人一路走到洛阳,洛阳城的官员自然要迎接款待。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时,薛崇训也去了,虽然杨思道和薛崇训不是一路人,从深层关系上说还是敌人,但是大家都是京里来的官,面子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当官的又不是地痞,总是需要礼节。
一众官员在官妓坊里摆上宴席,珍馐佳肴陈列得食之不尽,还有歌舞妓载歌载舞寻欢作乐,穿梭于席间斟酒的女子都是衣着艳丽,酥|胸半露,气氛甚是欢快。
官儿们并不拘谨,一面肆无忌惮地和歌妓们顽笑,一面互相吹捧,欢笑声不绝于耳。这种逢场作戏的场面薛崇训经历得不少,表现得也是自然大方,并没有因为杨思道是太子那边的人就摆出什么脸色来。
杨思道吹捧薛崇训的“三河法”在京师反响如何如何好,薛崇训却笑道:“今日相逢甚欢,不言公事,否则岂不辜负了美女心思?”说罢笑着伸手在斟酒的美女脸蛋上捏了一把。
薛崇训根本就没把杨思道看在眼里,不过就是太子那边的一个小角色而已……而宦官鱼立本才是他等待的人。
薛崇训一面和杨思道说话,一面用余光注意着鱼立本,因为薛崇训以前也没见过这个宦官,后来他的|母亲引荐,他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只见那宦官头发花白、身材瘦而阴柔、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加上白皙削长的脸型,倒有八分俊美。不幸的是唐朝的审美倾向并不是这种类型,唐人崇尚健康大度,对病态美没有啥好感,特别鱼立本又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如此阴柔的形象不可能得到人们的褒扬。
他的身上非常干净,衣服上还有折叠的笔直压痕。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微笑着偶尔附和两句,对旁边的女人也是不闻不问,那些歌妓知道他的太监,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于是鱼立本看起来有几分寂寞的样子。
鱼立本注意到薛崇训在看自己,便转头微微点了点头。薛崇训没搭理他,继续和杨思道以及那些风尘女子说着废话。
就在这时,那个被薛崇训捏了脸蛋的妓|女媚|声道:“薛郎一心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博得了好名声,什么时候也花点心思拯救一下我们这些可怜女人啊?”
于是薛崇训转头笑道:“你们也水深火热?不会吧?”
那女人翘起涂抹了厚厚胭脂的嫣红嘴唇,撒娇道:“郎君以为呢?”
薛崇训道:“我以为啊,你们比我们过得好,都是吃皇粮,你们锦衣玉食只需要陪我们玩乐就行,什么心都不用费。哪像我们,吃完酒,操心能把头发熬白了,鱼公公你说是不是?”
鱼立本听到薛崇训当众叫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随即便微笑道:“杂家的头发就白一半了。”
女人不服气道:“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姐妹,对郎君们巴心巴肺的侍候,你们走了,还得守着空房思念好一阵;可你们呢,哼,转背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薛崇训笑道:“无情不似多情苦啊,谁叫你如此多情呢?”他心里却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会信你记得我,就真是活见鬼了,蒙小雨那样的歌妓又有几个?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薛崇训这般说又是笑了一阵。这时鱼立本转头对采访使杨思道说道:“杨使君还记得杂们去过的上清观否?”
杨思道放下筷子,看着鱼立本道:“记得啊,不就是昨晚的事儿么?对了,昨晚你真听到那阵‘女鬼’唱歌了?”
鱼立本道:“杂家要说的就是那阵歌声。”
这种场合说公事不合时宜,就是要聊这种志怪奇闻才有意思,鱼立本一说出来,男男女女都来了兴趣,有人看着他追问道:“你们昨晚遇到女鬼了?那女鬼漂亮不漂亮啊?”
杨思道笑道:“你就瞎吹吧,昨晚我就住你隔壁,我怎么没听到,多半是你听幻了。”
鱼立本一本正经道:“杂家不开玩笑,今一大早就问你听见没有,可你睡得太死,怪不得我。那曲子十分别致,我还记下来了……来人,拿琴来。”
反正是玩乐,见鱼立本要较真,众人也乐得附和道:“原来鱼公公还通音律,我们可要好好听一听。”
一个侍女给鱼立本抱来一把琴摆在他的面前,鱼立本又在铜盆里洗了洗手,用白毛巾仔细擦干。薛崇训见状倒是有几分期待,他自己也是十分爱好音律的。
鱼立本装备妥当,对旁边的妓|女说道:“我弹,你和。”
“有词儿吗?”
鱼立本道:“用哼的,不用词,听好了。”说罢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情一变,指下就滑出一段高低悠扬的琴声来。
顿时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段琴声吸引。薛崇训也是一个激|灵,心中的浮躁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涤荡干净了一般。琴声清而悠扬,还带着一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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