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克张了张嘴,无法反驳——那让他更加恼怒。
“如果我问你,你就会说实话吗?”他大声质问,“你就不会像欺骗我的母亲一样欺骗我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但我没有骗过你的母亲。”斯科特显得有些无奈。“我也没有必要骗你。”
怒气在弗里德里克胸中翻涌。他不相信斯科特,他有千百个理由不相信他,现在却一个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自己知道。每一个理由都可以轻易被驳倒。
他的“不相信”多半是因为厌恶,而他却不能直言不讳地告诉所有人他为什么讨厌,甚至憎恨眼前这个强壮,英俊,拥有令人敬畏的力量,几乎无所不能的圣者大人。
“一个国王要学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父亲曾经这样告诉过他。
他努力了……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紧紧地闭上嘴。怒视着斯科特,让自己不至于在愤怒的驱使下说出更愚蠢的话来。
房间里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与孤立无援。他开始有些畏缩,却骄傲地不肯让步。
“……来吧,王子殿下。”菲利认命地叹着气,“我送你回你母亲身边。找不到你她会担心的。”
弗里德里克微微松了一口气,挺起胸,一声不响地跟着菲利离开。
。
“……他不喜欢你。”
在鲁特格尔即将加冕的小国王离开房间之后,尼亚咧开嘴,笑得有点幸灾乐祸,“斯科特……你以前可总是我们之中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那是你。”斯科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们之中最讨人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尼亚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咧得更开。
“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一次,尼亚……”斯科特轻声说,“既然你已经回来,我就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地方——你根本不属于那里。”
尼亚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斯科特……即使是现在的你。”
“我们会知道的。”斯科特轻描淡写地说,“再说,你现在回去又能怎样?我不相信曼妮莎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她要改变她的命令,总有办法让你知道,而在那之前,我们还是有机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的,不是吗?——我们总能做到。”
最后一句话里有如此深切的怀念,让尼亚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我们”——那是一个如此美好的词,代表着那段短暂而欢乐的日子……可他们已经失去了劳根,失去了凯勒布瑞恩和莉迪亚……以及艾伦的一条腿。
他们还会失去更多……直到那曾经的传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尼亚抬起头,冲着斯科特露出明亮的笑容。
“当然。”他说,“我们总能做到……你能跟我们一起去了吗?”
“很快。”斯科特说,“很快。”
“……所以你知道安特的尸体在哪儿了吗?”娜里亚好奇地问道。
斯科特看了她一眼,淡然回答:“我一直都知道。”
。
莉迪亚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尸体,一言不发。
“……尸体保存得很好。”年轻的死灵法师忐忑地开口,不知道面前这喜怒无常的首领到底是有哪里不满意,“我们也一直非常小心。他原本穿戴的东西已经完全被摧毁,负责运送的人有一大半根本不知道他们运送的是什么,途中……”
“哦,我知道。”莉迪亚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们做得很好……现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赶开那些总是诚惶诚恐的家伙之后,她低头打量着安特?博弗德始终没能完全闭上双眼的死灰色的面孔,微微皱眉。
她很清楚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没人能追着安特尸体找到这里来……可她总有一种微妙的不安。
因为艾布纳?莱因的失踪,她已经放弃了一个经营许久的藏身之地,实在不想放弃现在这一个——而且那位“活”了几千年也还是缺乏耐心的“陛下”,也一定会因此再冷言冷语地讽刺她好几个月,她可真有点受不了那个。
也许她想得太多了……她有足够的信心把斯科特玩弄于股掌之上,那家伙从来就不怎么聪明。但他的力量已经强大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对于无法控制的事,她总是会觉得不安。
“……为什么你总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身后传来那永远带着傲慢的声音:“你又打算拿这无用的尸体演出什么蹩脚的剧目?”
“哦,他可好歹是个国王呢。”莉迪亚轻轻笑了起来,“一个国王总是有用的。”
“人类的国王比矮人扔掉的矿渣还要多。”身后的人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而您能从矿渣之中炼出最璀璨的宝石……不是吗?”
莉迪亚回头露出她最甜美迷人的笑容。
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她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亡者之灵(上)
埃德拉住床柱,努力站直身体,蹒跚地挪到窗边,推开窗,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一眼。
他看见巴泽尔站在屋外,对着森林发呆的背影,带着难以形容的孤独与悲哀,仿佛是在望着他密林之外,看不到的故乡。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巴泽尔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埃德的手不自觉地一抖,窗子啪地一声合上,隔开了他总是不敢去面对的,那个与众不同的“亡灵”的视线。
天是阴的,这幢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小屋愈显阴沉。刚刚从窗外涌进来的空气里依稀有雪的味道……也许一场大雪能阻拦霍安回程的脚步,让他多一晚的安宁……
说起来简直有点惭愧。埃德对那个长高了半个头却显得更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哪怕霍安对他照顾得十分周到……连娜里亚也未必有他那样的体贴。
这个简陋而温暖的房间属于霍安——同时兼做厨房和储藏室。霍安每隔几天会离开一次,天亮出门,天黑才会回来。奥伊兰则大半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埃德会逃走……当然啦,巴泽尔就守在门外,而埃德现在甚至没有力气爬上窗台,即使能逃出去,窗外那一片茫茫林海,他又能走多远?
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能勉强站着,浑身的疼痛都在无声地表示着强烈的不满。他的伤并未痊愈,他的力量也没有恢复,他真正的朋友们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完全的,彻底的无力又无助。
他不过是趁霍安离开的时候偷偷爬起来活动一下自己快要锈死的身体,顺便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但在身体恢复之前,他根本一筹莫展——他的短剑不见了,连外套下的胸针也不知去向。剑倒有可能是掉在了那个岩洞里,胸针却绝对是奥伊兰或者霍安拿走的。以死灵法师的谨慎,他们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找到埃德。
至少。霍安似乎没有在他脖子上栓一根铁链,锁在地下室里的打算——埃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霍安怎么还能那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他的朋友,就像他根本没往埃德的胸口扎过那一刀一样……可那时贯穿胸口的冰冷又灼热的感觉,以及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惊愕、愤怒与不甘。埃德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掉。
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拿他怎样……自从意识到那种刺鼻的药物能减轻他的痛楚也会让他神志不清之后,埃德大半的时间都是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躺在床上假装昏睡。那能让他逃避许多问题——避开霍安让他头皮发麻的殷勤,避开巴泽尔沉默的瞪视,避开因为拒绝喝药或其他任何问题而与霍安和他的“老师”杰?奥伊兰起任何冲突。
至少。在他有足够的力量……或什么可行的计划逃离这里之前,他最好还是乖一点。
他怀疑奥伊兰早就看穿了一切,但那神情淡漠的老人什么也没说——也可能是根本不在意。
对他来说埃德到底算是什么呢?一个囚犯?一个试验品?或者只是他看似天真羞涩的学徒想要的玩具?
埃德甚至怀疑自己无法使用法术也是因为奥伊兰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毕竟,有哪一个死灵法师会允许一个还拥有力量的牧师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但是,切断牧师与他信仰的神祗之间的连接……死灵法师真的能做到这个吗?如果真是这样,拜厄?扬……或许根本就不是堕落者?
以及,他知道霍安很可能还活着,伊斯告诉过他。但他以为霍安已经成为莉迪亚的学徒……他现在却恭恭敬敬地称呼另一个人为“老师”。
莉迪亚知道这些吗?奥伊兰又知道多少?他也是莉迪亚的属下吗?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救他?巴泽尔到底是不是亡灵?……
埃德从未见过像巴泽尔这样,分明已经死去,却依旧拥有灵魂。拥有自己的意识的……“东西”。
“它”带给他的不安,比地底的怪物,来自地狱的恶魔,自己的处境……比所有的一切都更加强烈。
那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比亡灵更不该存在。如果死灵法师已经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东西,他们离他们孜孜以求的“永生”……还有多远?
越来越多的问题堆积在埃德心底,却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至少,不是他瘫在床上装死就能得到答案的。
他在紧闭的窗前站了一会儿,开始扶着墙壁和粗糙的家具,缓缓地在房间里转圈。偶尔他会飞快地拉开某个抽屉,匆匆扫上一眼又立刻关上。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他实在没什么当盗贼的天分。
倒不是指望能找到剑或胸针,但他希望至少能弄到些有用的、能藏在身上当做武器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密道之类——好吧。这个纯粹是妄想。这里不过是一个很显然建成没多久的木屋,可不是宏伟的,历史悠久的,隐藏了无数秘密的克利瑟斯堡。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正对着火塘边的拨火钳发呆——它太大了,而且如果它不见了的话,霍安很容易就能发现……
从门外灌进来的风让火苗向着埃德卷过去。几乎舔到他的衣角,但让埃德惊惶地连连后退的,是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
巴泽尔站在那里,死死地瞪着埃德,肌肉扭曲,面目狰狞……亡灵看起来大抵都是这样,但亡灵的眼中不会有……光。
那是属于生命——属于灵魂的光,不管是愤怒、憎恨还是悲哀。巴泽尔不是无意识的亡灵,他不会说话,但能听见,而奥伊兰和霍安也都是用语言而不是咒语来控制他……那根本算不上是控制,他们对待巴泽尔像是对待一个活人……一个仆人,有些时候,甚至像是家人。
尤其是霍安,他会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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