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白狐之身的溪冉快速地又窜到了宿离的肩头，低声在她的耳边喃喃道：“不是您也不喜欢留在宫里的吗，要是上君早些恢复原来的身体，那……”
溪冉没有再说下去，不光是他自己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还有玉疏伝在边上的情况下说出这一番话，也不该再提到宿离不喜欢听的事情，因为每次他这么说完，宿离的神情里总是会存在着化不开的愁绪。
“说来，你好像在我的面前倒是从来没有过这副样子的？”玉疏伝虽然听到刚才溪冉喃喃的那一瞬有片刻的停顿，但还是极快地便回神了过来，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小狐狸闹着别扭似地，没理睬玉疏伝的问话。
宿离看着眯上眼，陷入睡意地溪冉，有些略微的无奈，虽然以前作为宿萧鸾的时候，她从未有过身边会存在那么贴近的人的这种事，却在现在依旧能感到一丝不同的暖意。虽然宿萧鸾的生活要比宿离轻松太多，虽然宿萧鸾当时一直喜欢呆在距离自己忽冷忽热的君容的身边，可却也没了现在的这般靠近。
她觉得，她很想一直这样下去。
可惜，这不过一场短暂的梦幻，人的寿命太短，而很快，当这一世过去，君容的魂魄就会真正地开始了轮回，她或许已经再也难以找回他了。连就在这短短地一场人生里，宿离都明白没有办法陪得了他一世，因为，她知道，很快这些都即将不同了。
“冉儿顽劣，见笑了。”宿离轻声吁出了口气，摇头道。
“宿儿，你刚才说连姑娘去哪里了？”玉疏伝突然开口这么问，让宿离心里一跳。
她思索了一下，便答：“应是去帮我取药了。”
“是么？”玉疏伝微微低头，眸光闪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宿离抿了抿樱唇，黛眉微敛，“疏伝，你见过你的母妃了？”她肯定地说道。
玉疏伝勾唇，视线落在了宿离的面容上，看着宿离认真地望着自己，他说：“你觉得她真的是我的母妃？”
宿离低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她没有办法亲口说连簌簌才是他真的母妃，却又更加不能与他解释，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母妃，他只是君容的一缕魂……
“我的母妃姓连，双名簌簌。”玉疏伝又补了一句，深深地望向了垂着眸子的宿离。
宿离走着的步子停了下来，忽地抬起头来，怔怔地凝视着玉疏伝深沉似海的双眼，她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感浮动，与刚才来见她的时候截然相反。那种深邃，那种死寂，是宿离不想看到的。
“若是你自己心里知道，那就好好地记住，要是再来问我，也不可能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宿离实际地开口，意思也是明摆着告诉他。
宿离觉得，或许就这样也好吧。就让他以为，就让他知道，连簌簌是他的母妃，那他也许就能安心下来，也许他一辈子就不会因为那些知道过往真相的人将君容的身份应是扣在他的身上，而让他觉得莫名了。因为他也可以是玉疏伝，他也可以是这个凡界的四皇子，她要辅佐的将来的凡界帝皇。
玉疏伝沉默了，可依然将目光紧紧放在宿离的身上。许久过去，看着宿离露出的神情，玉疏伝终是走了过去，轻轻地用指尖挑起了她的下颚，声色亲和依旧，“答案我不需要了，可是，我还是很希望你是亲口告诉我的。”因为那样至少，代表着他们之间还有信任。
原本，他和她之间，有的也仅仅只是一场交易。如果不成功，那么，便是双方的毁坏。
宿离的神情微动，最后还是扬起了浅淡的一笑，她退后了一步，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男子，说道：“好啊，那我亲口告诉你，簌簌，她就是你的母妃。”
因为震动的关系，原本想要睡去的溪冉也已经醒了过来，而此刻刚好听到宿离出口的这一句话，着实被深深地惊到了，他立刻跳下了宿离的肩头，不敢置信地化作了人身道：“这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簌簌……连簌簌确实是你的母妃。你的父亲也没有骗你，她确实就是宿仙。”宿离沉声开口，唇边漾着笑，却不知是含着什么意味。
“宿仙？”
“上君，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呀，怎么能告诉他这些？”溪冉惊讶地冲口而出道。
宿离微微转头，看了眼溪冉，对着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是觉得这样对你和她都好，你看看现在宫里的那一个说自己是簌簌的人，她的那副装作的模样可能就会是簌簌真的要为此付出的代价，而这个代价还可能远远地要比这个模样更大。她是我的友人，我根本不可能这样看着她遭罪的。而且……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也不会去再说什么的。”
第一百十七章 宿者命
玉疏伝淡淡地看着宿离，思绪不明。溪冉似是被宿离出口的话而深深地怔到，就这么静默地站在了那里。就在这么一瞬，三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是压抑沉闷至极。
“连姐姐，您终于是回来了，皇上已经念了您很久了，只是您都不知道。”
远处传来的是梅妃的声音，三人很快回过神来。
宿离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向边上一挑道：“先离开这里。”
溪冉先是快速地又变回了真身的模样，跳上了宿离的肩头，而宿离刚还想说什么，却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地拉住，整个人都被往另一个方向带去。她回头看去，便是玉疏伝的动作。
“是么，我以前也见过你？”叶青文的步子加快了一些，似是因为感觉到了前面不远处之人身上散开的微弱魔气。就是因为宿萧鸾的魂魄是由胥萧华凝聚的，所以感觉才格外能够感觉得到，尤其是胥萧华提醒她的特别。可是走到那里的时候，却已经发现不见了人影，而身边的这个缠人的女子还在继续说着些她不耐烦听的。
梅妃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便含笑点头道：“连姐姐怕是不记得了，在我遇到您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普通的宫女。那个时候，连姐姐还问我这庭院里的杏花……美吗｛无｝｛错｝小说 m。｛＇quＬＥdＵ｝？”
叶青文心下意思是准备离开一会儿，现在玉疏伝一定是已经见到了仙君宿离，而那些宿离隐瞒的事情估计也总有一天会被揭露出来。可也不过是让他们之间的隔阂又多了一层，而玉疏伝与玉宁轩之间也可能因为他母妃的那件事而出现更深的裂痕。
玉疏伝拉着宿离就坐进了马车，准备回府。
宿离讶异地开口问道：“你回来在宫里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就准备这样回府吗？”
“那么……宿儿是希望为夫好好地呆在那个不知是何处而来的人身边，叫着她母妃么？”玉疏伝的语气轻柔婉转，笑意深邃，却也隐隐地透出了一些危险的意味。他的眸子微眯，一手抚在她的发丝之上，随即手逐渐下移，贴在了她白皙光洁的脸颊之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抬头间便能看到女子的一双黑眸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里面的流光翻覆，应是心绪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然的。
“你是想把她从你父皇的身边赶走？”
“若是我说她是假的，你觉得——我的‘父皇’会信吗？”玉疏伝轻笑着言道：“宿仙……原来，是真的有宿仙，以前倒是一直都觉着那是人编出来的一个想象，不过都是为了慰藉于自己。”
宿离怔怔地望着他，听着他这句像是调侃一般的话，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张了张口，她才在静默中吐出了几个字，“你觉得——宿仙的存在好吗？”
“若说是助心仪的皇子继位，那说不定其实从一开始所有皇子的命运都被定死了，没有了任何改变的余地。可是，若说你问我好吗……那我或许会说，宿仙的存在本身就与我无关。若说宿命为天，那么天下的芸芸众生岂不是都要在宿命中煎熬。宿仙既是想要掌控很多人的命运，那么那些人又为何还要选择在这样的痛苦下继续下去？”玉疏伝的眼中一片黝黑，一手最后是扶在了她的腰际，不让她因为摇摆而跌到一边。话毕，便见他的视线凝视着宿离的双眼，双目相对，是可以忽视于一切的平静。
男子慢慢靠近了女子，乌发滑落，是男子将头埋在了宿离的肩头，鼻息之间满是女子身上的馨香，还带着些许的沁凉。接着，男子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处，轻柔温润的感觉，几乎让宿离说不出话来。他的吻继而上移，落在了她的下颚，又移到了她的唇上。
宿离睁着双眼，看着面前极近的男子的华美容颜，那是她两世的执着……
她还是忍心地推开了他，睫毛微颤，眼中是莫名的复杂情绪，她笑着开口问道：“其实，我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你真的喜欢过宿离吗？”
是宿离，不是落潇湘。
玉疏伝的手僵住了，唇角的笑容也在这一刻静止，看着女子的认真和迷惘，他也是勾了勾唇，明确地回答道：“没有。”
宿离闻言，只是笑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垂下眼帘，没有再去看他，兀自一个人靠着一边坐着。
玉疏伝嘴边的笑意消失，转过头去，目光直接移向了窗外。
马车过了不久便停下了，外面有人喊道：“殿下，夫人，已经到府了。”
玉疏伝扭头看了一眼女子，之后便先走了下去，待到宿离下来的时候，已然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夫人，殿下先行入府了。”
宿离的神色平静，唯有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浓重伤感之色。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不管他是过去的君容，还是如今的玉疏伝，都是不会想要爱上自己的，也是不会爱上自己的。一辈子活在自己宿命之中的人，却也往往喜欢给别人也定下了一条不可逆违的路，而这条路，虽然是在庇佑之中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困死自己的宿命。
就像君容的死，宿离想要逆转，她做到了，却也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比他的死还要深刻的痛的一刻。这或许也是在提醒着她，不要在作为一个原本就是无爱的仙的同时，还去想要倾尽自己的所有去爱上一个与自己本不会在一起的人。
可是，一步踏出，便再难以回头。
直到自己早已是身心俱疲的那一瞬，她的心里竟依旧会生出当时当日之情。
责任与爱情之间，或许只能选择一样。
而宿萧鸾曾经地自私地想要包揽一切，所以才会留下了铭心刻骨的痛。代价便是这一世的宿离，她的生存，便是宿命的职责，在她的面前恐怕是别无选择的，而她……或许也是该要放弃你一件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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