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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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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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真将她当成土匪了吗!?

    赵瑗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揉揉红。肿的眼睛,负气地说道:“哼。”

    少年抬起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低声笑道:“总算将你哄笑了,可着实有些不易。”

    赵瑗:“……”

    忽然很想对他家暴一顿怎么办?

    大约是赵瑗气鼓鼓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种沂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他朝外头望了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慢慢伸出手,将她拉到近前,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唯有这时,才觉得你像个活生生的人。”

    赵瑗一怔。

    “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也不是素手翻覆间天崩地裂的神。柔福,你晓得么,你面对世人,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可唯有面对我,才会哭会笑会气恼,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我……我心中,是极为欢喜的。”

    赵瑗有些愣怔,瞧见她的少年将军微微红了脸,低低咳嗽一声。大约他从小到大,从未对一位女子说过这许多话,此时要一一道出,居然有些磕磕绊绊。

    “你是女子,本就容易为流言蜚语所中伤。我不敢与你太过亲近,甚至不敢在你身边停留太久。那时我很怕,怕你为官家所不喜,怕你身陷流言之中清誉有毁,怕你承受着许多异样的目光……我愈发地束手束脚,甚至在担心,我是否终有一日,会为你所不喜。”

    他的声音很醇和也很安宁,在夜色中悠然回荡着,如同铮铮上古之乐声。

    “可你终究不曾厌弃过我,甚至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呵……柔福,你晓得我方才在雨中,扬鞭策马,一路追着你时,心中在想些什么吗?”他轻轻拢着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她是神,我便成神;是魔,我便为魔。一生一世只抓着这个人不放,再不松手。”

    “我想着若你厌弃了我,我便在你大婚当日,在茫茫万里黄沙之上,力战身亡。”

    “……唔,我又将你惹哭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终于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拭去了她的泪痕:“莫哭。这些话在我心中积了许久,今日终于对你说出来了。此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便将自己的心思,仔仔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剖给你听。你……莫要嫌我烦。”

    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可我知道,你对我,终究只是怜惜多过喜爱。”他又轻轻叹息了一声,长且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我卑鄙无耻地利用了你的错觉。就好像是狩猎……”

    赵瑗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帝姬终究是心软的。”种沂低声叹道,“这也是臣……这般行事的缘由所在。我会等,等到你真正对我怦然心动的那一天。不是为着怜惜也不是为着愧疚,而是如你所说,是你心爱之人。”

    他一字一字地说完,轻轻推开赵瑗,将洞中干草仔仔细细地铺好,而后半跪在赵瑗身侧说道:“请帝姬安睡罢,明日还要赶路。”

    “你?——”赵瑗惊讶地看着他。

    他温然一笑:“臣在外间,替帝姬守夜。”

    “你——”她话才出口了半截,便已经被他伸出一指,轻轻按住了唇。修长的指节带着薄薄的茧,滑过唇瓣时,激起了一阵细微的酥。麻。她愣愣地看着种沂,有些不知所措。

    “臣并无大碍。”他依旧温和地笑着,漆黑的眼眸里有着极致的温柔,“反倒是帝姬你——臣着实担心外头的‘豺狼虎豹’们,会对帝姬心怀不轨。”

    “可你——”她呜呜挣扎了几声,想说你身上还带着伤,却被他以一副极淡漠的表情轻轻推开,紧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莫要挣扎。”他按着她的手腕,颇有些无赖地说道,“否则臣便将帝姬牢牢捆。缚在此处,安睡一夜。”

    “你——”

    “臣早已被帝姬带坏了。”他又是一笑,俯下。身,似乎想要吻她,却又硬生生刹住了动作。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起身走出山洞之外。

    洞口的篝火已燃尽了,被他脚下的靴子踩得咯咯作响。夜色昏沉间,她隐约听见了将士们粗声粗气的笑骂声,还有他惯常一本正经的声音:

    “……一群混小子,若我果真与帝姬同处一室,那天可就真的塌了。”

    赵瑗窝在干草堆上躺了一会儿,听见外头渐渐没声音,才披着那件过于宽大的外袍,站起身来,冷着一张脸,走到山洞外头,对一群表情呆愣的关陕汉子说道:“将你们家少郎君打晕了,送回去休息。”

    深山密林里瞬间响起了“哦哦”的狼嚎声。

    这回用不着她再吩咐第二次,一群汉子们早已七手八脚地将自家少郎君打晕,抬着送回了山洞里。末了还对赵瑗挤眉弄眼,一副“少奶奶好样的,就该这么凶悍”的表情。

    赵瑗略微有些囧,解下外袍,重新替种沂盖上。自己则拢了蓑衣,靠在一块岩石上睡了一晚。

    豺狼虎豹?

    最最凶蛮的豺狼虎豹,可就是这些刀口上舔血的西军汉子呢。

    连绵细雨一路持续了好几日,直到种沂的伤口渐渐好了些,才隐约有了放晴的征兆。

    种沂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来,继续养伤了。他直到赵瑗心中必定有许多谋划,否则不会孤身一人出燕京,执意要往新州而去。若是令她的谋划搁浅,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赵瑗大略估算了一下岳飞的行军速度,又仔仔细细地验过了他的伤,确认无碍之后,才点头说了声好。

    来时两人各乘一匹白马,去时却挤到了一匹马上。赵瑗伸手摸了摸胯。下战马的鬃毛,有些忧心地说道:“它会不会太累?”

    “累也无妨。”身后的少年伸臂环住了她的腰,轻轻在她耳边呵着气,“若是累了,臣与帝姬换马便是。”

    赵瑗被他弄得一个激灵,细微的电流从脊背上窜起,几乎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你……”

    “臣早已被帝姬带坏了。”少年闷声低笑。
第49章 燕云复〔六〕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由此可知;当春不发生的雨;着实不是什么好雨。

    譬如已经连续干旱三个月之久的新、武、儒、蔚诸州,早已民怨沸腾;叫苦连天。

    赵瑗知道,在这片崇山峻岭再往西一点的地方;便是汉人从古至今的聚居地,未来的黄土高原。原始的刀耕火种;早已造成大面积的水土流失,逼得黄河改道、连年决口。近些年,更是连年大旱;连丁点儿雨丝都见不着。

    更西一点的地方,便是茫茫大草原;还有战火连天的瀚海。在不久的将来,那里会崛起一个庞大的蒙古帝国,像一只贪婪的巨兽;吞食着无数的土地;和无数的人。

    现如今,正是春雨细如丝,春雨贵如油哪……

    种沂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执着缰绳,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帝姬计将安出?”

    赵瑗定定地朝西边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前些日子路经金国时,我买了不少粮食器皿。”

    没错,是“买”。

    反正赵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大肆高价购粮,还能造成金国大规模的粮荒。这种损敌国兼且利己的事情,她很乐意每天做上个十件八件的,心情舒畅。

    “嗯?”种沂微微提高了尾音,“买?粮食?”

    赵瑗转过头,冲他深沉地笑了一下:“若是我对你说,我根本没有什么谋划,只是来这儿游山玩水的,你相信么?”

    种沂失笑,反问她:“那帝姬为何不回汴梁去,‘游山玩水’?”现如今汴梁遭受二次劫掠,已经颓败得不能再颓败。如果她没有拿下燕云的心思,那么头一个要救的,理当是汴梁。

    赵瑗哑口无言,默默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很明显,这位年轻且聪明的将军,对她,早已是了如指掌。

    种沂低笑,愈发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腰。横竖这里没人认识他们,流言蜚语也飞不到御史台去。

    赵瑗望着眼前颇为繁华的城池,喃喃自语:“自辽国破败之后,金人很顺利地接管了这里。可也正因为‘顺利’,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频繁地更换皇帝。他们千年之前是汉人,六百年前是唐人,二十年前是辽人,今日又变成了金人……”

    这样快的身份转换,这样频繁的朝代更迭,若非麻木到了极致,是决计承受不来的。

    而她现今所需要的,恰恰是这种“麻木”。

    “走吧。”她回过头,笑着对种沂说道,“咱们去买下两个钱庄来。”

    ——————————

    新州不大,却也不小,恰好容得下几个繁华的城池,也容得下数百万农人、商人、匠人……

    赵瑗颇为豪爽地砸钱买下了一个破败的钱庄。她迄今仍记得,钱庄老板看着她一块接一块往外头搬金子的情形。那些都是纯正的金锭,决计不参杂任何水分,上头明晃晃地铸着赵佶使用过的年号。钱庄老板很是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有些生疼。

    “这是一半。”赵瑗指着堆在地上的金锭说道。

    钱庄老板又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几乎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天啊地啊财神爷啊,他今日是碰到了哪一位财神奶奶啊……

    这些金子,足够买下三个这么大的钱庄了!还是日进斗金的!

    “另外一半,我会用‘交子’支付,过一个月再付现银。”赵瑗笑眯眯地抛出了一个大馅饼。

    她满意地听见了钱庄老板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钱庄老板丝毫不顾自己已经年近花甲,而赵瑗只是个妙龄少女,急切地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道:“您初到本城,可需要引荐人、签文、路引、户籍……一概物事么?您需要一个管家么?小的什么都不行,上下打点还是颇有些手段的!”言罢,他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瑗轻轻“唔”了一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的确需要……

    唰!

    一柄泛着寒光的剑骤然出鞘,不近不远地紧贴在钱庄老板手背上,恰到好处地划了一丝血痕。

    “放开。”种沂冷冷地说道。

    “哦哦,我就放,我这就放。”钱庄老板打了个哈哈,上下打量种沂一眼,目光停留在了他面上的淡青色刺字上。宋代武将地位极低,从军者均需在面上刺字,据说是为了便于追回逃兵。如今种沂虽然长身玉立丰神俊朗,面上的刺青却是半点也骗不得人的。

    “咳咳,军爷啊。”钱庄老板谄笑了两下,“您瞧,我这不是在毛遂自荐呢嘛……瞧您二位都是南人,大约是忍受不了战祸,来新州避难的罢?要我说,这里可真是一处好地方,杨柳依依桃花十里,直比得上汴梁州桥夜市灞桥折柳还有……”

    “好了。”赵瑗不耐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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