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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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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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你独白焚一柱沉香,默默地祝祷我们将来能常聚在一起的那个愿望,你到底是跟哪个神哪个佛许的?如果让我知道,我一定会狠狠地拆了他的招牌。 


周石和说,「或许,他不是故意的吧?」他试图把阿不拉的不告而别说得比较不那麼重。但当他秤一秤你在他心里的重量之后,你就会发现,他只是很希望你的故意别太久。 

当我们所有的同学都还没发现阿不拉已经决定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曾经笑著说:「干!这家伙这麼难找,我们乾脆传个简讯骗他,跟他说谁谁谁已经生病住院了,要他速归。」 

后来还为了到底要把谁送上这张假病床在那里猜拳,结果周石和以心肌梗塞得到这次的装病机会。 

但……阿不拉依然没有出现。我们也就开始担心猜测,他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呢?而原因到底是什麼? 


有一次,我和邱吉在一家酒吧里喝酒,无意间聊起了阿不拉。 
那是阿不拉消失的第二十个月。 

「子云,你记得我们国中的时候,周石和跟阿不拉都会到我的桌子面吃饭对吧?」邱吉说。 
「嗯,记得。」 
「那时,我的饭菜里永远都会有咸鱼,而阿不拉非常喜欢偷我的咸鱼。」 
「他不只喜欢你的咸鱼,他也喜欢周石和带的鸡腿跟大片的排骨。」我说。 

「他吃饭好像嘴巴有破个大洞一样,东西会掉得整个桌子都是。尤其是饭粒。」邱吉说,他在笑,但语气好落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邱吉看了看我,点了一根烟,然后继续说。 

「那是一张很重要的桌子。」邱吉说,「那张桌子把我跟周石和,还有阿不拉的生命,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邱吉的表情和声音,都感觉到一种疲累。那样的疲累,像是某种情绪的堆叠。 
我想,如果邱吉的感受很寂寞,那一定是来自阿不拉的寂寞。 


17 一直以来,他总是偷偷把感动藏在自己心里。

於是我想起邱吉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件事,发生在近六年前。 

当时,邱吉刚接到兵单,刻意在数学系延毕了一年,总有一天还是要接受这样的宿命。所以他是我们所有同学当中,最后一个退伍的。 

跟许多曾经要踏入军旅的人一样,前一天晚上欢送会里那刻意压抑的不舍情绪,总会渐渐地变成某种疯狂。醉倒在KTV里面或许是一种最常见的方法,但邱吉和周石和还有我,则是醉倒在沙滩上,一旁还有余烬纷飞的烤肉火,海风把烤得失败的焦味吹散在空气中,海浪的声音立体且清晰地像是星星在说话。很遗憾阿不拉当时并没有同行,因为他已经在部队里服役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已经因为忧郁症进了医院。 

隔天早上只剩下我陪著邱吉一起报到。他一副什麼都无所谓了的表情走进高雄火车站,像当初的我一样,把自己排进广场旁边零乱的队伍。 

一辆十五节的车厢的复兴号列车,载了数百名即将成为新兵的小男生,每一张脸孔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沉思,有的紧张。除了一些神经比较大条,而且是大条到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难以想像的人之外,其他的,大都只是静静地望著车窗外,任那快速倒退的风景快速地带著我们前往一个名叫成功岭的地方。 

几天之后,很意外地,平时身体状况很好,几乎很少生病的邱吉竟然得了重感冒。每天头痛欲裂,四肢瘫软,全身的筋肉与骨头像是要被感冒病毒狠狠地剥开一般的疼痛,他在一举一动都很困难的情况下,连吃饭都要同连弟兄替他盛到病床边。 

「我从不曾病得那麼重过。」邱吉说,「在那样的重病之下,又想起自己身在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来到的地方,像是生命与灵魂都被关进笼中的飞鸟,不能再飞翔於蓝天之际,那种心力交瘁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想起不好的念头。」邱吉的语气像是历劫归来一般地诉说著。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快死了。」邱吉说著说著自己轻轻地一笑,「而且要死在那种地方,我一定会变成怨念很深的鬼魂的。」 

「所以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出去找周石和还有阿不拉,因为我心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烟。 
「想什麼?」我等不住的追问。 
「我心想,如果我真要在那个时候死了,那麼我希望我的生命尽头最后陪在我身边的,是他们两个。」邱吉说。 

我忍住了直冲上鼻头的一阵酸,非常用力地把眼泪吸回眼眶里。 


所以,我不禁猜想著,如果生病的人是周石和,他也会这麼想吧? 
相对的,如果生病的人是阿不拉,他也会这麼想吧? 

但如果阿不拉真的会这麼想的话,那麼他的离开与消失,就无法成立了啊! 
他的电话不是不通,是通了不接。我们换过每一个人的手机打给他,心里猜测著他如果看到不同的电话号码,应该就会接起来听听看。 

但是没有。 

我们也试过换了每一个人的公司电话,家里电话,某间咖啡馆的电话,某间饭店的电话,也一样期待著他如果看到不同的电话号码,应该就会接起来听听看。 

但是没有。 

我们也试过找寻他的弟弟或妹妹,从仅有的某些线索去尝试。从妹妹毕业的学校,到弟弟念过的学校,我们都曾经试著去找出所谓的毕业纪念册。 

但是没有。 

很多的努力扑空之后的头脑里,我的思绪就开始紊乱了。「或许,阿不拉就是这麼难找吧。」我在心里著麼说。 

十几年前,老师带著全班同学到阿不拉他家的楼下按门铃,集峆了四五十人的努力,却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里。后来才知道他出门去吃阳春面。 

十几年后,我们几个最好的朋友也一样到他们楼下按门铃,集峆了所有朋友的努力,却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里。 

那麼,他现在会在哪一个阳春面摊呢?还是会在哪一个电动玩具店里? 

找了很久之后,邱吉、周石和还有我,当然,还有很多在此没有提及的同学们,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聚会中看著曾经场场都会出现的阿不拉不断地缺席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好落寞。 

「就连大笑的时候,都有落寞的感觉啊。」周石和说。 

邱吉现在正在台南的科学园区工作,几乎每一个周末假日,他都会搭火车回到高雄来找同学们聊聊天。 
但我曾经在载他到车站准备让他回到台南的时候,看著他走进车站的背影中,看见一种很深很深的寂寞感。 

我曾经想问邱吉,阿不拉的离开,是不是你的感觉最寂寞? 
但我后来选择了把问题吞回肚子里。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后来,我们也忘了在多久后的后来,一个灰灰的天却没下雨下午,我和邱吉两个人点著烟,坐在属於我的咖啡馆里,我们发现了阿不拉最后的足迹,轻轻地又重重地踏进我和邱吉的心里。


18 阿不拉,我们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他最后的足迹?』王小姐好奇的问著。 
「嗯,那是他最后的足迹,在他消失之前。」我说。 

『我在猜想,当然不一定会是对的,毕竟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并不了解他,……』 
王小姐右手的食指顶在下巴上,然后继续说,『不过,他会不会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让他不敢跟你们见面。』 

「这个说法不成立,很抱歉地,我必须直接地推翻你的猜测,王小姐。」 
『没关系,没关系。』她笑了一笑。 
「推翻的原因无他,如果你看过他写的文章,你会发现他不会这麼做,因为我们之於他的心目中的地位,就像他之於我们一样。」我说。 

『嗯嗯,这个我可以从你刚刚的叙述中了解到。』 
「嗯。」 
『所以,他最后的足迹是什麼?』 
「一封信。」 


阿不拉在班网上,悄悄地留下了一封信,感觉似乎在写给每一个能看见这封信的人,因为能进班网的人只有同学而已。 


信标题是「写封信给你(你)」: 


「无余写下一句话,才放下的心绪,又开始布置了起来。 

是的。面对人际,我也不介意留点瓜葛的。因为那样总有点期盼,是供自己生活的养分去期待。也有很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地看著别人,用他的方式把我们的瓜葛化去,而不发一语。我知道这世界其实并不完满,落日余晖里,若只能得到一身的孤单,那麼我总还会等,等夜河流过,因为明天还有光会在早晨盛开。 

我亲爱的朋友,人生的尽头在哪里止息我并不知道。然而生命不能重来我却很清楚。所以我哭泣,是为了让自己把难过抛散;若是我离去,也一定因为暂时我还要消化回忆中的饱和而已。然后天明,我还会开门把笑脸迎向你们。难过的时候脚步是小慢板,如果快乐了,又变成了轻松的小快板。但关於友情,那样都无碍的,对吗? 

时光总在不舍中显出她流转的疾快。当我楫桨划到你们的心湖那岸的时候,却发现你们张开双臂把欢笑撑开。你们一定不知道,这对一向羞於在阡陌人海中开怀攀谈的我,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呦。这儿有一朵朵各色式的花开得满满满满,一个个年轻的笑颜,是开得那样地灿烂,於是我整个儿的心,也被某种激动,盈注了一湖心池满满呀。 

我也相信,人生活的经验里,有许多是共同具有回忆性的。也因此我们隔著一条线,或者一整片蓝蓝汪洋,而产生共鸣。 

共鸣声是很容易敲落眼泪的呦。那是一种超连结,藉由想念,我们为自己和这块土地里的千万盏灯光串连。然后我们的心温柔了起来,不由得稍微浪漫的遐想。或许,身旁走过的这户人家里,那盏掌著的鹅黄色灯光中,有我认识的你,还是你,正盯著自己的字语、自己的心情吧。或许温柔的给了回应,轻轻浅浅的一笑,嘴角漾起;或者把快乐敲在键盘上,要把得到的快乐,或者感动整个儿的说给我听。 


亲爱的你们呦。你们可知道,这对一个也是年轻人的我,是多大的鼓励。 
而我只是感谢你(你)。 

夜晚月光看起来若有点轻薄,像是讪笑过去犯过的错误,走误了的歧途,那麼,现在都还来得及的呦。就像我想起了某些人、事、物。千言万语,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写得完的。可不由分说,那个只是直线逝去的日子该怎麼办?我为自己的心灵界开了一条曲线:逝者已逝,来者可追。既然物是人已非,那麼至少还有空间,可以让自己去想念,再藉由这种想念去感谢,终於我们发现,幸福其实就在脚下的方寸之圆。它并不需要很多金钱堆砌,也并不需要很多刻板式的条件。 

瞧,夏天的阳光昨天还侧躺在刚睡醒的沙发上呢,今天秋天的阳光又蹑著脚步,从窗外初道晨光洒了进来呀。亲爱的朋友们,我只想说,若是我的心此刻也能温柔,那也是因为你们双臂里展开的欢愉,而我发现、於是懂得了喜欢。 

我放眼望上蓝天,朵朵尽是调匀的牛奶色白云。光线中,错听见了云移动的声音。还以为是狗儿悄悄凑进,倏然回望,确知自己正躲在室内一窗白帘内,而狗儿还在角落。那摇落了的声音,或许,只是自己心里渴望的或者遇见吧。再往更深层思考里想的时候,却蒙朦胧胧地,弄糊了室内室外的分别,正像庄周梦蝶一样。 

那麼伤心呢?是不是也可以等时间过去,然后那个时候再来弄清? 

曾经和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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