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传来“沙沙”的声响,空气中飘荡起若有若无的甜香,缓慢而凝固般的气体向着他所在的方位,以极强烈的压迫感徐徐靠近。是非人眼可视之物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晁冕如此肯定着,万幸的是哥哥刚好出去了。否则还要分心照顾人的话,他可没有自信能赢。
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一篷光亮的橙色火焰出现在晁冕摊开的掌心,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踩在沙发的圆头扶手上,拆拳为指向前、后、左、右,各个方位分别弹出十束红色光线。
沙沙的声音变成了吱吱的怪叫,左前方有什么物体在半空中像被烧焦了一角,蹿起一团火星、冒起了青烟。
没有身体被烧炙时产生的刺鼻怪臭,反而是极为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
是花?
或者是连环杀人案真正凶手的挑衅?
晁冕疑惑地蹙眉,“特殊事件处理小组”成员们的身份应该都是隐秘的,凶手怎么会知道这次的案件由他和一南来负责呢?
除非……没有时间多想,后背一阵发冷,在己身温度已被提升的此刻,被外物接近才会蹿升的冷意警告着他是敌人在靠近。
来不及转身,他向下扑去,单手撑在透明茶几上,找到支撑点的同时伸腿向温度感应骤变的后方来了一个漂亮的侧踢。
好像动作片明星一样的连贯动作可惜无人欣赏,明明觉得踢到了什么,可一瞬间身后的物体又消散般地隐匿在透明的空气里。
不仅不可视并且是无形的妖魔吗?
“我对建立在不公平基础上的打斗可没有兴趣啊……”喃喃地说着,晁冕环顾左右,没有形体的低等却难打的妖怪应该会依靠着其他物体作为寄托精神的本体吧。
在这间屋子里,可供花妖借用的当然只有“那个”喽。
“对不起了,哥哥。”露出抱歉的笑容,他翻开手掌,冲着阳台的方向射出一个火球,“特意买来的花篮只能就此浪费掉了!”
火焰飞速地向前击去,巧妙地穿越了阳台与起居室之间的玻璃,包裹住玫瑰与百合所充填的花篮“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漂亮的火星消失在空气中后,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年闭上眼睛,延伸周身的感应神经。在附近,一定还存在着操纵者,那个人才是多起凶杀案的真正罪犯以及试图攻击自己的主谋。
睁开清澈的眼睛,他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如果犯人基于某种理由要攻击自己的话,继续留在这会连累到哥哥。而且妖怪在自己这里受到挫折,会不会接着就去找一南的麻烦呢?而一南应该没有带有攻击性的技能吧。
想到这儿,晁冕快速地穿好大衣,将一南的笔记揣在怀里,像猫般灵巧的身体沿着阳台旁边的只有手臂粗细的水管攀爬而下。
晚秋的天气带着丝丝的寒凉,气象随季节推移,白昼渐短,黑夜渐长,看了眼手表,不过18:45的时间,夜幕早已悄然降临。
外界的空气阴沉混沌,无法得知身边穿行的人们中间是否隐藏着徒具人类外表的异形。想到乘坐交通工具反而会陷入被动的局势,又担心牵涉到无辜者,晁冕很有责任心地选择了利用最原始的方法移动,向一南的住处小跑着前进。
天空如深远漆黑的幕布,失去了平日皎洁的光华。
感叹着真的是月食之夜妖魔出世吗?晁冕搓了搓手,由口中逸出冰冷的丝丝白气,转瞬消散。
撑着膝盖向两旁看了看,已经到了较为偏僻的西区,标志性的建筑物绿阴游乐场入口处人丁稀疏,想来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即使再怎么追求浪漫的情侣也宁愿选择温暖的室内活动吧。
用力跳了两下,甩了甩冻得发麻的指尖,早过了约好打电话的时间。然而出来得太过匆促,别说手机就是手套也没有来得及戴。
呼呼的冷风灌进脖子,他打了个冷颤,黑沉的天色更让他担心一南现在的处境。
看来这次凶手选择了主动出击呢。是因为一南找到了所谓的线索还是怕他们得出什么结论呢,竟然想在被抓捕前先行除掉追捕者吗?
思考着犯人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晁冕麻木地移动身体向突然出现在前方街角的人影跑了过去。距离一南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还是先借手机和他取得联络才能安心。
“可以麻烦一下吗?”
感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站在路灯下面有着修长身材的青年,就着手还插着皮衣口袋里的姿势侧过半身,“什么事?”他有着呈锯齿状的黑色刘海,由右至左斜掠过光洁的额头,幽深得仿若深不可测的眼眸盯住后方的无礼者,一瞬间流露的是漠然的情绪。
面前出现的有着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冻得发红的脸颊和微张的粉色唇瓣保留着未成熟的孩子气。如果能再有一副卷卷的睫毛就像是个少女了。
看清对方面孔的同时,两个人的眸中都显现出一抹略微的诧异。
“啊!”晁冕愉快地叫了起来。这人不是今晨在案发现场见到过地跟在警长身边的新进警员吗?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也总比向完全陌生的人借手机来得更方便吧。
只是……记得对方明明是亲切中透露着稍许轻浮的模样,为何加了夜色的衬托,整个人就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我们今早见过的。”生怕对方忘记般,晁冕咧开嘴指指自己,一面讨好地耸起肩膀,“那个,可不可以……借手机给我用一下?”
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青年忽地展开一个笑容,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有何不可。”
看到晁冕满心欢喜地张大眼睛,青年微笑着把手探入皮衣的里怀,“喏。”
手指再次伸出的时候,周边气流陡变。
身体比大脑更先察觉危险。寒冷的风夹在对方的指掌之间迎面袭来,来不及细看,晁冕本能地向后一折腰,同时脚下快速交叠,疾步拉开与他的间距。
再次抬头望过去,眼中闪烁起的是惊疑、惊惧,还有惊艳!
在黑夜漂浮着的清冷雾气衬托下,忽然袭向自己的青年双手又插回皮衣的口袋,冷冰冰地站立在银色路灯洒下的光华中,黑到极致的眼瞳竟然也能拥有动荡人心的潋滟。
由黑夜衍生的妖魔!空气如针刺般地扎向他的皮肤,晁冕紧盯住对方藏在衣袋中的手,猜测着他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动作。街上的行人虽然稀疏,但并非绝迹,他不想害普通的路人受伤。
没有月光的道路上,孤零零的路灯灯泡发出扎眼的白光。
紧接着是——“砰”的炸裂声,碎片四下飞溅。
晁冕挡住眼的瞬间,青年骤然发动攻势。他的身体明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但极为鬼魅的仿如黑夜魔手般的藤条却从他的衣袋中闪电般地射向晁冕的脖颈。
有什么意念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黑色的扭曲如发漆黑的藤已伸至眼底,猛地跳向空中,晁冕不逃反向青年的所在地跃去。他知道那黑色藤蔓伸缩自如,难以摆脱,想要彻底斩断难缠的蛛丝,当然只有先行制服会吐丝的大蜘蛛了。
晁冕踩着激射的藤蔓,在藤条反手抓他的前一刻,便再度向前跳跃。平伸出双掌,向中心的操纵者发出一篷明亮的光火。
火星在暗夜中四下飞散,幽幽的黑得仿若无底的眸在炽热光亮的焰火映照中美得惊心动魄。
对上那双眼睛,晁冕觉得心口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略微的怔忡之间,承受了一击的青年缓缓抬起下颌,向他露出森然冷漠的一笑。
自己的火焰竟然对他无效?晁冕苦着脸开始向左右梭巡,寻找逃跑的退路。
站立在夜幕之中的青年并没有马上追击,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颗种子,摊开的手掌中心,种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扭曲变粗变长猛地分出若干分枝,像童话中的豆夹一样向着暗夜的通道呼啸前去。
用尽全力向前奔驰,感觉心脏都要从口腔跳了出来。晁冕咬紧牙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以及路人的尖叫,他没有回头,但感觉得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以超越常理的形态和速度从后面追上来。
“喂……”
轻柔的女声在耳畔扬起,有着花一样甜美的诱惑。他不自觉地向左侧偏了偏头,单手抱着粗大枝条的青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近在眼前的脸孔正冲着他笑。
“啊!”晁冕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猛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在、在自己努力跑步的同时,这个家伙竟然舒服地抱着他的藤条凭借非自身的力量来追他?
“我、我最痛恨不公平的战斗了!”
“哦,那又怎么样?”
“你,我……我想起来了!”晁冕霍然醒悟,“可以操纵植物的超能力者!你就是那个凶手!在我家攻击我的主使者!”天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摆脱追踪,竟然傻到自己送上前?
“听起来你比较愤恨我对你的攻击哦。”
“那当然啦!我为什么要为没有见过面的死者而难过?”
“正义的使者怎么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呢?”
“如果不是可以赚到零用钱,谁要当正义的使者啊?而且看起来虽然像男的,但你其实是个女的吧?”刚刚那个声音……还、还真是很悦耳的呢!
“那又怎样?莫非你是标榜不和女性动手的拥护者?”
“哼,哥哥养我长到十六岁,可不是为了要我惨死在人妖的手里!”
“谁是人妖?”
“有着人类外表的妖难道不叫人妖吗?”
“这种伶牙俐齿的话并不适合你小鹿般清纯无害的外表哦。”
“时今时世,去博物馆才能找到你所谓的纯洁吧。”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在街角尽头跳闪腾挪拳来脚往若干回合了。
不管晁冕再怎么讲话想要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只是白费心机,那双黑得森然的眼眸,片刻也不离开他的眼睛,好像无论思想怎样转动,对方都能自他的眼中捕捉到信息,所有的动作都被她发出的藤蔓封死。而自己因为怀疑藤上有毒却根本不敢用手掌碰触,只能跳来跳去地躲避。
间或发出的火焰随着踩在两人脚下藤蔓的升高像漂亮的焰火一样,在半空洒落,化为零落的火星,如流泉的金菊向四方流溢。
自己惟一的攻击招数却只是对方眼中烟花般的炫目特技。而对方始终根本没有出过手,只是靠操纵一粒种子就将他逼入了绝地,绝望的神色慢慢染上晁冕清澈的眼睛。
“既然你已经看破我的行藏,我当然不能留下活口喽。”倚着粗大的藤条,像抚摸宠物般地轻抚着线状的嫩叶,有着如子夜星辰般漂亮的眼睛的妖,指尖轻划过嘴唇,微笑着向他致以一个告别的吻。
月食非常巧合地在此时结束了,月亮重新露出镶银的弯线,乍泄的银光之中,向着空中升起的巨大藤条蜿蜒卷曲的横枝上站立着的冰冷微笑的人,难道即将成为自己此生所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吗?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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