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夜风中两个非人类生物的华丽表演引不起少年的兴趣,因为冷而颤抖着身体的少年牙齿上下打架般地发出“喀喀”的声响,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无法奈何这个拥有天之加护的天使。妖魔冷哼一声,忽然转身去抓晁冕。
“不许带他走!”巨盾化为剑形结晶,闪耀着迷离晶灿的光芒刺向妖魔的左肩。
两个人因追击的动作改变了所处的位置,天使转过来的脸便霍然暴露在了冰冷的银月之下——
冰绿色的纯美无邪的眼,承载月光泛起耀银光点。
像有什么被引发般的层层炸裂,微笑的、艳丽的、可爱的、生气的、绝情的、温柔的,各种各样不应属于晁冕记忆中的天使表情一齐冲入脑海。
心脏受到强烈的挤压,仿佛将会随时爆裂。狭小的身体无法忍受强烈的感情冲击,迫使少年抱住头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比起一般人稍稍多了一点点不普通的平凡少年啊!这么悲伤悲愤悲苦的感情从来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被惊吓般的,天使与妖魔同时停手向少年望去——
抱着头发出破碎的呻吟之声,少年的背抵住墙,慢慢地蹲下身,费力地甩着头,他想要恢复清醒。
他使劲地按住脑袋,手指陷入褐色的发顶,指尖掐出鲜血,眼中的颜色如水层层变幻,清澈的颜色混乱起来,浅黑的色泽浮荡着坚持着却一点点地被固执明艳的紫交替地取代。
“是要觉醒了吗?”
隐约听到几步之外,有着冷漠黑眼的妖魔这样说着。
“现在不是时机啊!”
有着无邪美貌的天使这样大力向他喊着,挥舞着巨大的翅膀像要阻止什么。
可是他根本就搞不懂啊。他只是混乱地抱着自己,想要保护住的,想要挽留下的,想要坚持着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放开手,他就可以不再这样继续痛苦?
天使的脸与脑中的图像相互重叠刺激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迫使他一定要想起来什么似的,头越来越痛,好像马上就要想出什么了……
“阿冕!”
熟识的声音爆响在耳边,张开被泪水充盈的圆圆的眼,被月光与泪水模糊的朦胧视野中——出现的是……
重型摩托车顺梯形楼梯向露台直冲而来,驰过眼前时一个急转轮停下,地上花火四起,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猛然回头,喊着他的名字向他伸出手。斜面的刘海顺风飘扬,露出的是清亮如星的眼睛。
那是一南!
摩托车的噪声遮盖了脑内交战的声音,黑色的风衣扬过眼前,挡住他所不愿看见的其他人的脸,温暖的手臂包裹住他,让他感到的是对己身熟识的安心。
对啊,用那个名字再叫我一次……
我是阿冕嘛。
而为什么在即将昏过去的刹那,耳边回响起什么人在讲故事的声音呢?
冷冰冰的没有丝毫阴阳顿挫的音色在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魔王爱上了美丽的天使……他们的爱情为天地不容,魔王对天使说,一起殉情吧……
但是天使却说——
不!我并不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
似隐藏在薄暮中的夕阳,圆大通红却感受不到温暖的力量,那便是属于魔界的月。
延绵起伏的黑森林仿佛没有尽头,笼罩着血色之光。
托起赤月的雪松,宛如尖锐高耸的千层塔,摇荡横生的枝叶,在诡异的风中交换秘密的低语。
这里是幽暗的沼泽之森,即便是妖魔也不敢轻易靠近的禁区。没有飞鸟、没有走兽,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却忽然在这一夜,被某个人的脚步声打破了亘古千年的沉寂。
暗夜来客有着一头飘逸短发,柔美修长的身体包裹在一袭黑色高领斜襟束腰的长袍里,暗到极至的色泽仿佛与黑夜的背景融为一体。比夜色更幽远的是他那双森然的眼睛。
经年堆积的落叶被快速移动的气流激荡,沿来客穿行的方向,化作一路辗转飘零的雨。
腐朽的潮湿味四处弥漫,令人窒息。
挑起修长的眉,来人停下脚步,森冷地扫视周边,伸出微蜷的食指在一株乍看并不起眼的空心树上敲了三下。瞬息,树木会行走般地悄然移位,周边景色变化,交迭层退。刹那之间,眼前开阔,掩蔽在树木包围的魔法阵中的小块凹地已如退潮后的沙地般显现出来。
阴暗幽阒中的生物分散在石头、树木旁,身影与月影交叠,隐约显现出是七个身影分别盘踞一方,手持着某种法器,若有若无的银线连接着的中点,是空地上升腾而起青色六角星型魔法阵,合力打造出的是连妖魔之王也无法窥探的强大结界。
“谁?”站立在东南角,白纱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妖魔竖起尖尖的耳朵,将头向左方侧去。
“呵呵,魈大人不必如此警戒,放眼魔界,还没有谁能够突破我们七个联手制造出的结界。”西北方传来一阵浅笑,“能进到这里的,只有被我们召唤的那个人而已。”
“小心驶得万年船……”西南角被树的影子所隐蔽看不到面目的妖魔口气苍老地回应,“别忘了,在魔界,至少有三位可以轻易摧毁我们的魔法阵。”
“是那三个家伙吗?”西北方略含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已经消失不见,一个已经失踪多年,另一个……则是我们要对付的对象。”
“景大人说话小心一点……”不知哪个方位传来暗含惊悚的驳斥。
“呵呵,都已经决定要背叛了,却还这么心怀敬意。果然,魔界的守则即是力量决定一切。”眼角一挑,被称为景的妖魔在对方反驳前自己转变了话题,饶有趣味地抬眼望向面无表情悠然静立的黑衣青年,“许久不见,毒芹。”
“许久不见,景大人。”被称为毒芹的来客轻轻颔首,扫视了一圈后冷淡地补充,“以及……诸位。”
“毒芹?”月光偏移,照亮站在魔法阵东方的女子,她大睁着愕然的凤眼,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哈——”青年尚未开口,景先抢着低笑出声,“看来是失恋创伤还没有痊愈,那么漂亮的长发也舍得剪掉?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千年了耶——”
“连身材都改变了。”手指按在唇上,东方的女子叹息着说道,“虽然是听说植树类的妖魔拥有转换性别的能力,不过那也是成年以前才有的选择权吧。既然你已经无法改变内容,那么,徒具这个男子般的外形又有什么意义呢?”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颤了颤,毒芹忍耐着开口:“我只是嫌长发不方便活动而已,至于我的身材,很抱歉!从来就是这么平!”
低低的笑声漫延开来,散入潮湿冰冷的空气。
直到青色的魔法阵出现了冰裂纹般的裂痕,才有声音低声提醒:“凝神!”
笑声如被刀切般地整齐消失,四周恢复寂静,青色的魔法阵扩大,直至连站在边角的毒芹的身影也被罩入其中。
“好了,说笑到此为止。”盘坐在石上年岁最长的长老喘了口气,这才发出低沉的音色。
“正合我意。”毒芹冷森森地回道,“不然我会以为守卫魔界戒律的七位长老大费周折地支起这个魔法阵召我密谈,就只是为了要消遣毒芹呢。”
“说是七位……但原本应该是九个呢。”景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代表罗曜、计都、日、月、金、木、水、火、土九种力量守卫魔王者合称‘九曜’!但是现在却已经不同了呢。”
“一千年前那件事不用多说,毒芹亦是当事者之一,想必清楚。”年岁最长的长者才刚说出一句。
“一千年前‘那件事’……是指魔界之王中了天界的毒计,抛弃被推选出的未婚妻反而携天使私奔人界的事吗?”景已经一脸无辜地把别人尽力避免不想谈的事清楚地说了出来。
在连风都无法吹动的魔法阵里,一阵奇妙的沉默过后,有着“被前魔王抛弃的未婚妻”这样可怜身份的毒芹反而率先笑了开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冰冷地讽刺道:“哦,那真的是所谓‘天界的毒计’吗?”
“咳咳!”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颈上挂着枯骨项链有着长长指甲的蓝眼妖魔把话题绕回正轨,“总之,自从魔王消失,这千年来魔界便有如纷争的战国之势。在众多争夺魔王之位的妖魔中,有两个力量最强的家伙各据一方互不相让——”
“雅舍与沉香……”眸光异动,毒芹念出原本是魔王麾下的两员魔将的名字。
随着这两个名字被念出,又是一阵短暂的静默。半晌后,还是最为活跃的景打破魔咒般的俱寂,黄金色的眸子闪动着妖异之光,尖尖的指甲抵在唇上,发出神经质的笑声,“呵呵,虽然同为九曜,但他们二人,力量远在我们之上。尤其是雅舍……他攻于心计,莫测高深,即便是最亲近的近侍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面在想什么。如果今日我们要对付的人换成是他,那我可就没有自信了呢。”
“但假如是雅舍君临魔界,我们也就不必如此烦恼了啊……”站在高处观望远处的女子这样说道。毕竟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雅舍如能一统魔界,也是结束混乱的一种方式。
“哦?”毒芹挑了挑修长的眉,无所谓地问道:“近百年来我在冰谷陷入沉睡状态,对外界的事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雅舍与沉香彼此顾忌僵持冷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特意把我吵醒叫到这里来呢……”
“那是因为——雅舍败了。”冰冷的唇吐出低沉的声音,有人这样说道。
“几十年前,沉香派刺客去暗杀雅舍,雅舍受了重创,不知去向。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毒芹疑惑,雅舍败了与她何干?
“莫非你们都站在雅舍这边?希望雅舍获胜?”她不解,守护戒律的长老不应参与争权夺势不已经是魔界共同默认的流程了吗?正因为不向着任何一方,他们的判罚与命令才会在纷乱的魔界具有一定程度的权威。
仿佛看出她的疑虑般,站在高处的女子垂下头,长及脚裸的黑发卷卷缠缠地洒下,静静地凝视着毒芹的眼睛,“……如你所虑,我们是不方便出面的,如果被得知我们插手,沉香不会放过我们,而中立裁判者的立场与威信也就等于消失了,这也是我们请你出动的缘故之一。”
“冒昧地问一下。”靠在身后不知何时由地下长出的粗大蔓藤上,毒芹慵懒地眯着眼睛,“即便是令魔界仲裁者的七长老威信扫地也绝不让沉香君临魔界的理由是什么?”
清扬甜美的声音问出这个问题许久,才有人用很不愿意回答的口气说道:“沉香……残暴虐杀,且反复无常不守约定。”
毒芹耸了耸肩,残暴虐杀不是重点,不守约定才是大忌。没有一块领地上的诸侯,愿意臣服于一个残暴而又不守约定的王,那样等于是拿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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