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村落叫什麼?”我大聲地問獵戶。
“葑觀。”
獵戶頭也不回地回答一句,轉眼消失在茫茫叢林之間。
我傻傻地站著,腦子一片空白。直到封逸謙在旁邊催促,才滿心疑惑地下山去了。
正如封逸謙早晨所說,天黑之前,我們終於趕到了皇城。
對於一名現代人來說,梁漢王朝時期的皇城,就如傳說中的裕王,都是洠в形淖钟涊d的。
只是個小城而已。
我們抵達城門,披甲束刀的蛣蜣兵盤查得緊。好在我和封逸謙跋山涉水沿路勞頓,全然一副狼狽的模樣。蛣蜣兵也洠г谝猓苯臃湃诉M去。
沿著青石路面走,店鋪驛站一望無際,十有七八卻是板門緊椋АEL漫卷,吹得店家旌旗獵獵,藤葉糊成的燈浑S風搖曳,耄Ъs能想象以前曾經的繁華。皇城,歷來是商旅往來的重要屏障,蛣蜣族人大肆劫掠以後,商旅斷絕,整個皇城自然呈現荒蕪衰敗的景象。
我枺鼜埼魍难e不免有點著急,如何找到司鴻宸呢?
封逸謙在旁邊默默地看我,接著望瞭望天色,蹙眉道:“天快黑了,這個時候找人怕是不妥,還是先找個住的地方吧。”
他手頭的銖錢只夠我倆填飽肚子,我有點舍不得。共同商榷之後,兩人滿城尋找,終於在別人的指引下,找到一戶荒棄的人家。
此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我開窗,讓房內霉爛的氣息漸漸散去。然後將在山上摘來的果子、晏老頭送的烙餅一起放在桌上,找了個破壺,去附近人家倒了些熱水,回來後發現封逸謙躺在床上睡著了。
從當他的沖喜新娘之日起,他這是第一次洠в姓碇业拇笸人ァN宜坪趿晳T了這樣,所以看他睡得怡然,心裡莫名的有空落落的感覺。
他還是個孩子。
我微笑著輕搖頭,小心地蜷在他的身邊,和衣睡去。
一夜睡得深沉,天大亮的時候,我忽然被一陣陣呼喚聲驚醒。
“宜笑……宜笑……”
我驀然睜開眼睛,側臉望去,封逸謙雙眼緊椋В瑴喩沓榇ぶ浜拐龔乃n白的額頭流淌而下。
“阿謙!”
我慌忙起身,不斷地叫喚著他,好半晌才見他微微睜開眼,用微弱的聲音說話:“宜笑,我難受……我快要死了嗎?”
“阿謙,你莫不是犯病了?我該怎麼治你?你說啊!”我手足無措,只顧不斷地擦拭著他頭上的汗滴。
他吃力地從衣襟裡掏出一方麻布,指著上面的字,“這是藥方子,出門我隨身帶著,以防萬一……你照這個抓藥去……”
我立刻明白了,抓起藥方衝出了門。
街面上稀少有店鋪開張,路上行人寥寥。我像個無頭蒼蠅,挨家挨戶地找,總算找了家茶館,裡面的夥計聽說我是找藥鋪的,趕緊噓了一聲。
“姑娘肯定不是本城人了。你不知道,自從蛣蜣族人收了都城,藥府空虛郎中乏力,只有枺呌幸患遥沁是專門給蛣蜣族人看病治傷的,老百姓根本不能進去。”
“我一定要進去!”
謝了夥計,我直奔城枺豢匆娏苏信粕洗T大的金字“藥”。踩上台階,我不容分說緊敲大門鋪首,敲了半天才聽見裡面有腳步聲。接著有人在裡面開了門拴,從門縫裡偷眼看了看我,神色有點緊張,眼光閃爍不定。
那人一見是個年輕女子,似乎松了口氣,■一聲重新拴上了門。我猶不罷休,邊喊邊敲門,只想將裡面的人再叫醒。
門終於又開了,裡面緩緩步出一個人。陰鷙的眼眸,黑袍抖動。
不知道是駭著了,還是驚住了,我盯著對方,嘴裡喃喃一聲,“二哥……不,袁將軍。”
“你在跟蹤我們?”他沉聲問。
“不是,我也洠氲皆谶@兒會見到你。”我滿頭大汗,光惦記著封逸謙的病情,洠ё⒁庠诺纳裆兓貌欢ǎ拔沂芰它c懲罰,半路逃出來了。”
“怎麼想到逃到皇城來?”
我的腦子裡百折千轉,生怕他起疑心,敷衍道:“我就是在這兒轉世為宮奴的,從何來從何去。”
這話頗有道理,袁放相信了,眼睛盯著我手裡的麻布,又問:“誰病了?”
我知道瞞不過他,只有如實回答:“封家少爺。”
他死盯著我半晌,突然無聲地笑了笑,“一對逃命鴛鴦。封少爺還挺痴情,竟然棄榮華富貴於不顧,與一個女奴亡命天涯,有趣。我倒要見識見識,帶路吧。”
洠Я宿k法,我抓了藥,帶著袁放一行人走向駐地。那幫人沿路忽遠忽近,行蹤甚是詭異,我突然想到封叔曾經說的話。
莫非這幾天皇城真的有大事發生?
封逸謙正躺在床上,聽見有人進來,吃力地轉過身。袁放剛走近床沿,嗖一聲刀劍出鞘,劍頭明晃晃對準了封逸謙。
“說,封叔是什麼人?那夜為何偷襲我們?”
封逸謙駭得連連後退,臉色愈加紙一樣的白。他退縮到床的角落,顫聲叫:“宜笑……”
我衝過去護住了他,朝袁放大喊:“封家的事跟他洠шP係,他一直是個病人!那夜他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客棧裡發生什麼事!要不是他突然喊口渴,我就不會去廚房,也不會見到你,你們的人馬損失就慘重了!”
“不,那夜的事我知道!”封逸謙真的被嚇著了,也許是急病折磨得他無法支撐,他低垂的睫毛瑟瑟地抖著,“封家外表做的是正經買賣,偶爾搞些鼠偷狗盜之事。封叔說,如今蛣蜣人當道,遍地腥膻,大劫之期我們也趁機撈一把……那夜以為大財主送上門,洠氲矫胺傅氖沁@位爺,小的替封叔說聲對不住……”
他說到這兒已經難以支持,軟軟地靠在我的懷裡。
袁放這才收回劍,冷笑道:“誰敢動我袁放一根汗毛,除非吃了豹子膽了。這事我暫不計較。但是,既然已經被你們發現我的行蹤,你們休想出這個屋子一步!”
他回身一摚洌铝嗣睿皝砣耍蒙醋∷麄儭:螘r我答應了,再放人。”
“袁將軍!”我不禁驚喊。
袁放揚手制止我說話,聲音低沉而緩慢,“那夜你提醒了我,讓我們能夠得以脫身。我袁放也是恩怨分明之人,我就還你這份人情。不過你要記住,我不是樓家盛,我是大將軍袁放!”
說著,他甩開大步往外走。
我怔怔地回味著他的話,他所說的“我們”還有誰?
莫非就是靖帝?
我緩緩明白過來,放下了封逸謙,赤足往門外跑。
“將軍請留步,我還有不解之惑要請教!”
我叫住了袁放,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問:“你我都知道,靖帝後來是被囚死的。囚死他的會是誰?是蛣蜣族人,還是別人?將軍,請你最後一次將我當作樓婉茹,告訴我!”
袁放並未回頭,我猜不出他陰冷的臉上透著什麼別的表情。他還是回答我了,平靜得感覺不到絲毫起伏。
“你知道得太多,未必對你有利。事態茫茫,將來的事誰能預料?婉茹,我倒希望,如果上天再安排一次讓你回去,替我殺了司鴻宸!”
他黑色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怔忡地站著,一個念頭電石光火般閃入我的腦海。囚死靖帝的,莫非是袁放?
良藥終於起了特效,經過一番精心服侍,封逸謙的病情趨向穩定。他靠著我,握住我的手指依然涼得洠в袦囟龋业南掳偷衷谒念~頭,憐惜的感覺漲滿了心口。
“阿謙,你要是不跟我來,就不會受這麼大的苦了。”我由衷地嘆道。
他也嘆氣,卻是深深的自責,“是我拖累了你,不然你可以找到那個人了。眼看一天又過去,袁將軍究竟想禁椋覀兌嗑茫俊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無奈地搖頭。
時間在平靜和煎熬中慢慢流逝。
就在第三天的午後,毒辣的日頭晃在皇城上空,樹上的蟬兒也被熱氣逼得停止了啾鳴,整個皇城闃無聲息。我照例陪封逸謙在屋內午睡,模模糊糊中,聽見遠遠的轟隆之聲,聲音似是永遠洠в兄咕场
封逸謙也感覺到了,遂翻了個身細聽。
我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破舊的竹簾子,警覺地朝外張望。
不知什麼時候,守在外面的袁放的手下已經不見了。
“阿謙,皇城果然有大事發生,我出去看看。”
轟然不絕的聲音帶來莫名的刺激,我心頭一熱,拔腿就要往外跑。床上的封逸謙掙扎著起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身子骨不行。”我將他按在床上,阻止了他,“我先出去一下。你等我,我會馬上回來。”
“你要馬上回來,不然我出去找你。”
封逸謙拗不過,只能無奈地躺在床上。那雙眼睛瞪得渾圓,倒似一個需要大人安撫的嬰孩,天真而依戀。
我的心裡起了感動,微笑著朝他摚'手,出去了。
離城門不遠,那隆隆的聲音愈發清晰,如雷聲由遠而近,連地面都在震動。街面上時有神色惶恐的路人匆匆跑過,更有膽大的朝城門方向引頸觀望,浮‘私語。
“靖帝回來了,一定是靖帝殺回來了!”
“袁放將軍糾集兵馬,收復皇城在即,看來一場大血戰開始了!”
“若是蛣蜣人內外死守,這皇城如銅墻鐵壁,不知能否攻克?”
我一路疾走,塵土迷離四處亂紛紛。快到城門的時候,聽到後面雜沓的腳步聲,我連忙閃到陰暗角落。
一隊蛣蜣騎兵正吆喝而過。馬隊中間,夾雜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囚犯,各自背著一捆捆王弓長箭,精壯的則提著厚長的戰刀、精鐵打造的近戰短劍,緩慢而沉重地向前行走。
“快點跟上!媽的,都是一群蠢龜!”
接著啪啪沉悶的鞭打聲,一名囚犯一個趔趄倒地,肩上的長箭滿地散落。於是蛣蜣兵的喝罵聲,囚犯的慘叫聲,以及城外吶喊聲響成一團。趁著混亂之際,我避開蛣蜣兵的注意,飛快地閃進了城墻下。
小心地沿壁走台階,我成功地爬上了護城墻上。此時轟鳴聲如沉雷滾動,陽光千針萬芒地撒下,差點刺傷了我的眼睛。我定了定神,從女墻的泥孔向外眺望,那電視上才看到的戰爭場面,活生生地映現在我的眼前。
沉雷耄щ',撸煹脑吧蠅m土翻滾。依稀可見黑魆魆的人馬潮水般朝這邊壓來,須臾之間,城墻外已經列成叢林般的陣勢,後尾兩端密麻麻的不見邊際。“袁”字大旗迎風獵獵,旗幟下面,袁放鎧甲鮮明恍如天尊,陰鷙的目光射向城墻,連墻頭上的我剎那間也有森森之感。
袁放正在跟墻頭上的蛣蜣族頭領對話,聲音順風而來,耄Ъs能聽得他們在對罵。接著袁放怒吼一聲,長劍摚樱敝敝赶虺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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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如潑,太陽似乎也躲了起來。殺聲震天鼓聲大作,還洠У任揖忂^神來,涌向城墻的袁軍已經搭起了雲梯,無數的將士螞蟻般往上爬。而城墻上也是滾木礌石凌空翻滾,砸得袁軍四散閃避,陣陣慘嚎陣陣嘶鳴,震得我不忍目睹,眼皮不停地抽搐。
袁放還在吼叫,率領他的隊伍前赴後繼,死屍層層疊疊堆滿墻下,鮮血染紅了護城河。我不禁哀嘆,如此作戰,袁軍完矣!
不遠處傳來蛣蜣族人瘋狂的笑聲。
恰恰這個時候,從城墻內傳來一陣陣廝殺聲。我又疑惑了,蛣蜣人內部發生什麼意外了?
還在猶豫該不該逃離,從城墻下影影綽綽飛上幾條黑影,襤褸的囚服,亂蓬蓬的長髮,身體騰挪卻分外臁畡印T趬︻^上的蛣蜣頭領還洠Щ芜^神,他們已經旋風般包抄了上來。領頭的一名囚犯如同閃爍跳動的黑點,眨眼間出現在了蛣蜣族頭領面前,只聽低沉的■■之聲連響,那頭領連聲音還洠淼眉鞍l出,便轟然倒地。
其餘的蛣蜣兵突遭襲擊,一時愣怔不知所措。城墻下又衝上來大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