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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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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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再无旁人,只剩了父子两个,北堂尊越坐在床边,看着北堂戎渡紧闭的双眼,眉头紧锁,一时心中百转千回,半晌,将手伸出去,轻抚他微乱的额发,北堂戎渡似乎很不安稳的样子,蹙着眉,一只手露在毯子外面,指尖略微颤了颤,似乎想要抓着某个让人安心的东西,同时薄薄的双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仿佛在若有若无地呢喃着什么,神情凄切惶惶,却没有声音,北堂尊越犹豫了一下,心里什么念头统统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随即张开有力的五指,将那只雪白的手整个地覆住,包在温暖的掌心里,低头轻吻少年极黑的眉毛和眼睫,意似切切安慰,但北堂戎渡却只是皱了眉头,睫毛微颤,就好象身陷在什么梦魇当中,再无掩饰地暴露出自己所有的脆弱与无助,北堂尊越看着他这个模样,感觉到气惜交加,想打他,也想好好爱惜他,这才终于明白‘柔肠百转’一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值此时,却只听北堂戎渡嘴里喃喃溢出什么声音,但哪怕细听之下,也听不出究竟是什么,北堂尊越俯身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软言哄慰,想让他睡得安稳些,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良久方慢慢低咒道:“本王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

    这个举动似乎还有些效果,北堂戎渡偎依在父亲怀里,渐渐地,脸上的表情依稀缓和了几分,北堂尊越像拍婴儿一样地耐心拍着他,凤目半敛,意似垂垂,终于抚平了爱子面孔上的戚容,未几,北堂戎渡好象睡得安稳了,呼吸平和,北堂尊越将他搂在胸前,缓缓抚摩那洁白的额头,却忽听有人模糊呓语道:“二郎……”

    北堂尊越一颗心猛地一跳,一时间只觉得呼吸也屏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好象是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后院中栽的那棵属于他的树上开始一朵一朵地开花,一朵一朵地绽放,无穷也无尽,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了,风过处,花开灼灼,如天如海。

二百零八。 情到深处淡如水,心心相印最可贵

    等到神志再次开始清楚起来的时候,北堂戎渡便发现后颈处似乎正有些隐隐作痛的意思,哪怕是还闭着眼睛,也感觉得到有温暖的光线被什么阻隔在外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遮在眼皮上,北堂戎渡本能地捂住脖子,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回想起被打晕前的那一幕,一面慢慢睁开双眼,然后朦朦胧胧当中,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周身衣衫已被换过,此刻身上只穿了一袭薄薄的软湖绸长衣,高床软枕,甜香熏熏,梨蕊黄万福万寿的刺花苏水软帐将明亮的灯光柔柔隔在外面,给床内留下一方静谧的天地,往外看去时,似乎有人影在外头被烛火扯得隐隐绰绰的,恍若梦境。北堂戎渡立刻睡意全无,那一点儿刚刚醒来的怔忪很快便无影无踪,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缓缓撑起身,从床上半坐起来,轻声开口道:“……是谁在那里?”

    帐外的人听见了床内传出的声音,忙匆匆地快步走了过来,北堂戎渡揽衣半坐,只觉得眼前猛地一亮,帐子就已经被人掀开了,他下意识地因为光线的突然增强而微微眯起了一双眼睛,就看见翠屏云髻高挽,面上似喜含嗔,身后低眉肃立着五六个宫人,上前用涂着蔻丹的白嫩纤指握住他的手,心头软成一片,安心轻叹道:“……我的爷,可算是醒了。”说着,命人取了拧干的湿毛巾来,亲手为北堂戎渡细细擦着脸,一面柔声说道:“爷今日怎么这样不当心,那般光景,岂非是要吓着奴婢么……少君和两位侧妃接到消息,下午还来看过了……”

    她这样关切满满地说着,北堂戎渡的目光却只是在殿中四下一顾,半晌,方移开了眼,不知怎么,脸色却有些不好起来,翠屏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继续絮絮道:“下午看见王上抱着爷回来,奴婢当时心也惊得凉了,好在王上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在过招的时候不当心,失手震晕了爷,不然……”她说着,因心疼北堂戎渡,语气中便不觉已带出了埋怨之意:“王上怎么这样不分轻重,若是把爷伤着了……”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很有些逾越了,对北堂尊越不敬,因此忙咽住不提,转过话头道:“爷可要喝水么?还是想先吃点儿东西垫垫?”

    北堂戎渡抬起眼来,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是有些迷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睡而有点儿迷糊了,良久,才面容有几分僵硬地开口问道:“……他呢?”翠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北堂戎渡一手捂着额头,重复道:“父亲呢?他在哪儿?”翠屏这才明白过来,遂笑道:“王上一直没走,眼下正在沐浴呢。”北堂戎渡定定看着翠屏,道:“去叫他来……”翠屏一愣,面上露出微愕之色:“……爷?”北堂戎渡忽然明显暴躁起来,提高了声音,道:“我说了,去叫他来!”翠屏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却还是柔声接道:“王上正在沐浴呢……”北堂戎渡突然一把将床上的枕头扫到地上,厉声说道:“我说了,让他来,我要他过来!你们去,快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余几名宫人花容失色,忙齐齐跪下,不敢抬头,翠屏见状,也吃了一惊,看得出北堂戎渡此时似乎情绪很不稳定,连指尖也轻轻颤栗着,并且还发现了少年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焦炽与冷冽,因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连忙抚慰道:“好了好了,就去,马上就去了。”说着,立时对身后一个宫人道:“还不快去,请王上过来!”那宫人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匆匆而去,北堂戎渡这才有些平静了下来,微微喘息着,殿中也随之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陷入到某种刻意的沉默当中,只有翠屏身上的环佩偶尔极轻极轻地叮咚一下,也是小心翼翼的,北堂戎渡半敛双目,似乎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一手扯回软帐,把自己和其他人重新隔了开来。

    过了没一会儿,帐外就依稀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近了,随即一只手便将流苏点缀的软帐掀了开来,灯光中,只见北堂尊越身披长袍,因为刚刚沐浴过,因此漆黑的长发披在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襟也没有拉好,半敞半收,北堂戎渡定睛看去,两眼瞧着他,北堂尊越面上如同从前一样,不犀利,也不冷漠,一双凤目中甚至还有些许关心的意思,深邃的眼眸依稀柔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北堂戎渡的头发,低声笑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要见本王。”

    只这么一眼,就好象是最简单最有效的药物,北堂戎渡满面迷茫,只盯着床前静静站立着的男人,去端详对方那不复先前冷漠的面孔,然后那一双眼睛里就仿佛是落尽了整个天空当中的星子,亮得几乎叫人瞠目,定定地凝视着父亲的双眸,嘴唇也依稀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突然间朝前一倾身,便用两只胳膊把北堂尊越的腰身紧紧抱住了,毫不犹豫地整个人缠了上去,刻不容缓一般,同时将脸埋进这个人的怀里,这才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好象是放松了下来,北堂尊越见状,没有丝毫地惊讶,只道:“好了,都十七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说着,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将坚毅的下颌抵在少年的头顶上,拍一拍他的脊背,北堂戎渡不语,手臂紧箍在男人的腰里,安静地微微眯起眼睛,只余下蓝眸里那么些许宁静的微光,透过半合的睫毛散淡出去,满腹满心的话统统交织成没顶的酒汁,却偏偏再没有多少想法去宣之于口,对这个人说,只这么搂着对方,半晌,忽然抿着薄唇,轻声说道:“……我饿了。”

    北堂尊越微微一怔,既而笑意徐徐,只问道:“好,你想吃什么?”北堂戎渡伏在他怀里,意似瞑瞑,淡红的唇瓣略微动了几下,平声道:“……想喝汤。”北堂尊越抚一抚儿子的头发,道:“本王去给你拿。”说着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忽觉袖口一紧,让人生生扯住了,于是凝目回头去看,正见北堂戎渡一手拽住他的一角衣袖,蓝色的清透眼睛里依稀沾染上了一丝空冥之意,长眉簇簇,不曾稍瞬地望向自己的父亲,道:“我不让你走……不准你离开我,一会儿也不行。”北堂尊越听了这一句话,一瞬间有若长风荡开涟漪,误会也好,争执也罢,已然消磨尽净,全部都淡去了,不想再去提起,金色的凤目逡巡着榻上北堂戎渡似乎有些清癯的面孔,心下居然一搐一搐地变得软和了起来,然后便重新坐回到床边,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北堂戎渡细腻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好言好语地答应道:“本王不走,哪里也不去,好不好?”说着,提高了声音,命外面的人去厨下吩咐煮一碗北堂戎渡喜欢喝的鹿筋小酸丝汤。

    未几,就有宫人手里捧了漆金托盘,送进来一盅热腾腾的汤来,这才重新退下,北堂尊越端起那青花白玉盅,把汤放在唇边吹了吹,甚至还稍微尝了一点儿,试试温度,简直就像是在照顾生病的孩子一样仔细,直等到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这才用里面的银汤匙舀起了一些,然后平平稳稳地将勺子送到北堂戎渡的嘴边,面上有一闪即逝的慈爱之意,完全是缓声温语的模样,声音依稀醇厚如酒,笑着叹息一声,说道:“……来,乖乖地,把这些都给喝完了。”

    此刻北堂戎渡睫毛微垂,但并不张嘴去喝北堂尊越亲手送到他面前、喂到他唇边的汤,却只是看着他父亲,然后清楚地说出自己的要求,道:“……我要你含着来喂我。”北堂尊越一愣,但很快眼底就好象多了些什么,应道:“好。”遂喝了一些,含在口中,不过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北堂戎渡就已经凑了过来,两手牢牢攀住男人宽阔的肩膀,仰着头靠近对方,去贴上那削薄的嘴唇,慢慢吮吸着,从中汲取温热的汤汁,一滴也不漏,再也没有了白天时的剑拔弩张,北堂尊越揽住他,将他锁在自己怀里,把口中的汤一点一点地哺过去,等到北堂戎渡索取完了,便又重新含了一些,如此反复几下,才终于将一盅鹿筋小酸丝汤喂得涓滴不剩。

    一时间北堂戎渡虽然喝完了汤,却还是攀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吸吮着父亲的嘴唇,就好象是不管怎样的惊涛骇浪,只要这么搂着这个男人,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北堂尊越将北堂戎渡按在怀中,未干透的黑发丝丝缕缕地散开着,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后颈,因为亲吻而使得说出的话也被模糊了一些,道:“怎么还撒娇黏着本王……你也太磨人了些。”北堂戎渡微微一偏头,略凉的鼻尖便擦上了北堂尊越的左颊,然后整个人都趴在男人的怀里,把面孔埋在北堂尊越的肩窝处,声音闷闷地响起:“撒娇怎么了……我要你一辈子都待我好。”

    北堂尊越听了,遂微微咬了一下北堂戎渡的唇瓣,似是叹息又似在轻笑,说道:“不待你好还待谁好?”一面轻啄着少年柔软的嘴角,面上不无感慨,只低声笑道:“只听说别人养了女儿,能惯成一个娇娇女,怎么本王明明养的是儿子,却好象更厉害些,弄成了个娇宝宝?”北堂戎渡没说话,半闭着眼睛,靠在北堂尊越的怀里,似乎松了口气,一手薅紧了对方的衣袖,半晌,忽说道:“你不恼我了么……”北堂尊越剑眉微挑,哼了一声:“……谁说不恼了?”北堂戎渡张眼瞧他,却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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