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更痛苦的局面……现在这样,焉知非福?虽然无论如何说不出感谢那晚事情发生这类的话,但毕竟我因此看清了自己的心,我早就想通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这样的性子没能力把握幸福,那时跟你是这样,如今跟他也是这样。好在,我虽然总做错事,可承担错误的勇气却是有的。”
“蔼蔼,你决定了吗?不要他,也……不要我……”他问。
“我还年轻……我想前方百分百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我。”说着俏皮话,钱蔼蔼莞尔一笑。
江柏点头点头再点头,“祝你好运。”他深深看她,这眼神在江柏出事后让她回忆起来心如刀割,她忍不住怀疑,他是故意求死吗?是吗?便是热泪盈眶,一腔的酸楚。
谁也没料到事故就那样发生了,一点预见性都没有,任何人都没闻见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包括安保人员。
因着工程即将收尾,在工程局派人来检查之前,江柏和钱蔼蔼必须先鉴定一下工程质量,是以这大半月的工作内容多数是和设计师建筑师专员一起天天在工地上视察工程质量过关否。虽说这项目有上面关系罩着,但因为工程浩大牵扯部门众多,所以下面该做的工作亦是一样不能少。
连着七八日忙碌下来,江柏和钱蔼蔼都已极为劳累,再加上这两人心情都不佳,更是显得疲乏困顿,尤其钱蔼蔼,没怎么吃过苦,人整个瘦了一圈,再因精神不好,时常心不在焉注意力不够集中。
这一日早上起床钱蔼蔼就觉得心绪烦躁,似乎潜意识已经预知到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早上九点,她和江柏一起去了正在盖天顶的欧文大酒店。这座酒店一共五楼,面积大约类似一个足球场,目前只差节能环保式的天顶还在作业,但在他们检查工程期间发现大厦的排水系统有问题。
核对着手上的建筑图,钱蔼蔼一遍一遍抬头重复向酒店各处看去,她一面听建筑设计师讲解着酒店各处的薄弱环节,也一面听工程师指责酒店工程几处的不合理,并且提出了解救方法。一群人看着这一座雄伟的建筑讨论着,争辩着,这样的方式更利于大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事故就在那一刻发生了,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酒店天顶的钢精架上,都在认真听着江柏分析讲解天顶的太阳能导热系统,谁也没有注意到头顶上一直在发生什么,也许有人注意到吊机一直在半空中搬运货箱,可那是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正常作业,谁也没放在心上。
吊机上的那两大箱建材突然掉下来的时候,钱蔼蔼猛然觉到头顶黑压压一片快速袭来,待看清是一个大箱子已经晚了,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她便整个被压在了下面。有那么一个瞬间是什么知觉都没有的,等重新有了意识,钱蔼蔼只觉得胸腹中无比窒息,浑身被震得剧痛,整个身子仿佛四分五裂一般。
她想使力推开身上重物,奈何一份力气都使不出来,手脚俱不能动,就连五感也迟钝麻木到了极点,直到这一会才依稀察觉身上有人。
“你还、好吧?”问话断不成句,微弱如鼻息。
听到问句钱蔼蔼惊吓中猛然忆起最后一刻似乎是有个人疯一样扑向她,而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她连去感知这样一秒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据说只是短短七八分钟,可实际上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货箱被抬开了,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忙作一团,伤员被送往医院。
江柏是第一时间被送上救护车的,他受伤太重,因为他完全没有做出任何保护自己的下意识举动,不但没有保护自己,他还在用自己的力量与之抗衡,为的,是不让她受伤。
货箱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了他的姿势,像在做俯卧撑,双手撑在地上,用身体为她做出了一个压力缓冲屏障,虽然重物压下的那一刻他承受不住压住了她,可他尽力了,他咬牙尽力了。
钱蔼蔼怔怔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又转头看江柏,江柏虚弱地笑了,笑的同时,眼角却又流下泪来。
救护车的门最终关上了,她也即将被送上另一辆救护车,旁边的一个工程负责人过来一再请罪,钱蔼蔼恍惚听着,却没听他说什么,只幽幽地问,“伤亡情况如何,受伤的人多吗?”
工程负责人忙回道,“没有死亡人员,受伤的人也不多,当时货箱落下的点刚好是您站的位置,您是站在人群外围的,所以就只有您那边三四个人受了伤。”
“本来是砸不到他的对吗?”钱蔼蔼突然轻轻地问了一句让工程负责人摸不到头脑的话,过了大半天才恍然这个“他”应该就是指扑过去救人的江经理,是以连忙回道,“是是,他当时跟您差着两三米……”
工程负责人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医护人员推开了,他看着钱经理脸上如坠云梦的一片痴色,忍不住怀疑人可是被砸坏了。
但外人却又如何懂钱蔼蔼这一刻的心情呢。
那人不要命地扑上来救。她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死吗?”
他笑了,确切地说她那时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笑,可她分明就那样觉得,觉得他在说那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他说,“为什么要怕死?死不好么?……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就这样死了。”
车门关上的时候,她看到他对她说了两个字——再见。笑着无声耳语,眼角流下泪来。
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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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多么沉重的一个字眼。可平日里谁也没把它当一回事,我们张口就是累死了,饿死了,搞笑死了,难过死了,烦死了,无语死了,“死”字随处可闻。只有当真正感受到死神来临的那一瞬间,我们才对这个字眼有了敬畏与恐惧。
手术室外的走廊安静得有些诡异,除了脚步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一些动静,钱蔼蔼不安地坐在长椅上等候,几乎隔一分钟就要看一次表。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钱蔼蔼立刻冲了上去,她紧张地抓住医师的白大褂,急切地想问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没问出一个字来。
医师见多了类似的情况,自然明白她要问什么,便说,“病人手术十分成功,不过还没度过危险期,主要是……”医师迟疑了一下,带着不确定的语气继续道,“似乎病人求生意志不高,各生理机能运转情况不是特别良好。”
钱蔼蔼猛然掉了眼泪,再想到江柏还未度过危险期,忙伸手胡乱抹了。
穿过两个拐角,换了拖鞋和隔离服,钱蔼蔼走进了ICU,眼前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的身体被包围在呼吸机、吸氧管、心电监护仪等冰冷的仪器中。
意识到有人走进来,江柏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他用眼角搜寻着她的身影。
钱蔼蔼心细如丝,他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也被她看在眼里,这一会,想着昨日事发时的那一幕,禁不得一颗心又剧痛起来。
若是早那么一些时日确认了他这样的心意该有多好,到如今却又不得圆满,可不管怎样,她的命是他给的,也就没资格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坐在病床前静静看着这个被许多仪器软管包围住的人,她静静看着他,心里在想,只要你没事,你没事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着每一个字。
她默默说着,不知道说了几遍,直到看到江柏眼角的泪。
她微笑着吻了他苍白的脸,贴近他耳朵轻语,“我知道你听的到,所以,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去美国……”
江柏毕竟年轻力壮,不过短短一周已经恢复了三成且转到了普通病房,也许是因为设备精良监护妥帖,也许是因为命不该绝,也许是因为钱蔼蔼的承诺……总之他恢复得很好。
白日里江柏有时竟望住钱蔼蔼笑道,“我真感谢这次事故,非常非常感谢。”言语间的情意不得不令钱蔼蔼动容,即便是高三那时,他也不曾如此情深。
做不到回应情话的钱蔼蔼在江柏疑惑的目光下遮掩了自己的情绪,她苦笑道,“那万一要是死了呢?”
听闻这句话,江柏静默看了她一刹,停顿片刻他说:“如果真的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你只怕这辈子都该忘不掉我了。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的。”
钱蔼蔼听着笑了,笑得一派凉薄。争什么呢,有什么好争的,若是没这一出,他们两个任谁她都不会再要了。何必将自己逼入绝境呢,是不?
江柏看见她嘴边的淡笑,一个流露着讥讽意味的笑容,他想是不是他多心了,于是他搂着她用情人间的甜腻轻语,“是不是觉得我太会算计,连死都想着要破坏你和他……”
钱蔼蔼轻轻摇头,只是望住他浅笑。
“你要真觉得我心机深重我也没办法,实际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如果我死了我也是不亏的……”江柏娓娓道来,留意着钱蔼蔼脸上神情的变化,见她还是自顾自笑着并不见介意,这才又搂住人轻叹,“可我救你的时候只是想着救你,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被江柏拥在怀中的钱蔼蔼却想起了竺倜雅,想他签了离婚协议书没,想多半他没签,想如果他知道她决定和他在一起,这婚不知是会变得好离一些还是更加难离。她全然没有把握,只是隐隐在想,她要先离了婚才能和他在一起,这一会名不正言不顺,叫大家都难堪。
想的正入神,不妨江柏低了头,鼻翼对着鼻翼,呼吸相触,江柏不由凑过来。钱蔼蔼惊得猛然站起,刚一站起顿觉自己反应太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轻语,“你还,有伤呢……”
江柏望着钱蔼蔼失声轻笑起来。
钱蔼蔼暗暗叹气,敛了心绪看住他道,“给我些时间,你知道我有我的原则……毕竟我还没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总,总不好。”她实际原本想说“总像偷情”,但顿了一顿改了词句。
钱蔼蔼走后江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呆,有些时候他想顺其自然总是不行,不知道是他太心急还是对自己魅力产生了怀疑,总觉得事情越拖越无望,如果不靠自己,想必又是僵局。
那一天江柏故技重施给竺倜亚打了电话,简短的几个对话。
——离婚协议书签好没?我说过的,她爱我,她会跟你离婚。
——你别傻了,你不离婚对你也没好处,分居两年不离也得离。我跟蔼蔼打算去美国。
——不会想要一直戴绿帽下去吧。是,我一回来我们就发生关系了,我爱她,她爱我,自然而然就上床了。你不离婚也好,偷情是比较刺激,只是你现在知道了,感觉不如之前偷偷摸摸来得好。
——还是你想闹得人尽皆知你老婆在外面偷人?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主动签离婚协议书。
接到江柏电话后竺倜亚火气攻心二话不说就开车上了高速,一路几百公里车程几乎都是二百码的速度像风一样飚去的。幸好命大,两三次险象最终都化险为夷,硬生生从危险边缘擦过没惹出事故来。
竺倜亚这一次是真发飙了,红了眼玩命一般开车。他握着方向盘死死盯住前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看谁死,倒是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死。今天我若是不死在路上,就是你死在Q城。他想。
进了市中心竺倜亚给江柏打电话,“在哪里?”
听着电话的江柏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