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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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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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乔薇微微皱眉费力的撑着床榻想起来。
  “小乔嫂嫂不必多礼。”孙权忙抬手想止住她,正巧这时一个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在侍从引导下快步走进,孙权收回手负在背后,点了下头道,“吴大夫来了。”
  乔薇不想自己的病情被更多人知道,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讪笑两声道:“许是因为没怎么吃东西才会头晕的,不用麻烦了。”
  “既然大夫都来了还是看看吧。”孙权示意正准备作揖的吴大夫不必多礼,对乔薇微笑着坚持道,“这位吴普吴大夫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华佗的弟子,医术高超闻名江东呢。”
  “少主公过奖了。”吴普谦逊的颔首,坐在榻边拿出布包,恭敬的请乔薇将手放上去,见她仍在迟疑,微微一笑劝道,“小乔夫人放心,吴某行医多年,不会号错脉,也不会妄语。”
  乔薇听他似乎话中有话,而且又是神医华佗的弟子,略微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把了一会脉,乔薇见他神色如常,更确定了心中的看法,看来他多半是早就知道她的病情,难道他还特别受过神医华佗什么嘱托?可华佗没理由对她的病情如此上心,难不成是……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吴普拱手笑道:“恭喜夫人,是喜脉,您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乔薇一听瞬间激动地笑了,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低头看去,眼中满是喜悦,但很快脸上的笑容又僵住,她的病会对孩子有影响吗?孙权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也由衷的开心起来,毕竟新生的喜悦能消弭死亡的悲伤,“恭喜小乔嫂嫂,公瑾兄长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得赶快通知他。”
  站在孙权身后的玉笙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只是一瞬又很快掩饰得极好,拂了拂花纹繁复的广袖,上前一步微笑道:“周将军带兵奔丧想必马上就到吴郡了,自然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好消息。”
  孙权眼中喜悦的光芒微微一凝,乔薇不知她是谁,略带疑惑的看向她。
  玉笙眉眼微弯,娇媚的一笑,轻轻俯身行了一礼,“妾名玉笙,想必小乔夫人还不认识我吧。”
  “哦,玉夫人。”原来她就是那位出身不好但很受孙权宠爱的侧室,乔薇点了点头礼貌的回礼。
  “小乔夫人这些天太累了,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太操劳,府中后院之事不如就让妾身分担一些吧。”玉笙神情关切的看了看乔薇,又亲昵的附上孙权的手臂,目光恳切道。
  “也罢,你有心了。”孙权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乔薇道,“这几日是我疏忽了,多亏小乔嫂嫂安慰照看大嫂,还有母亲和妹妹。”
  乔薇低头一笑,一缕鬓发轻扫过如玉的脸颊,“主公言重了。”
  孙权眼睑微敛,低叹道:“小乔嫂嫂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唤我,不必如此生疏。”
  眼眸一抬,正巧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眸,难以描述的目光,让人看不懂其心中所想,乔薇微怔,以前她对孙权的印象仅是一个跟在兄长身后的弟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变化竟如此之大,不过也是,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谁还没有变化呢?思索了一番,乔薇还是决定给他讲明,“讨逆将军骤然长逝,许多人都不可避免的被迫迅速成长,仲谋……呵,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你现在是吴侯,你要习惯这个尊位,自然也要习惯那个称呼。”
  玉笙黛眉微挑,看着孙权附和道:“夫君,小乔夫人说得有理。”
  “我明白了,多谢嫂嫂提点。”孙权嘴边又勾起礼貌的微笑,“我还要去拜见母亲,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孙权与玉笙离开后,乔薇抚着腹部喜忧参半,突然又听见屏风后初云询问吴大夫的声音,想来吴普在写药方还没走,她掀被下榻,披上披风转过屏风,因为心中早已有了计较,遂开门见山直接道:“多谢吴大夫方才替我隐瞒,想来尊师早就告知过你小乔的情况吧。”
  “夫人果然心思通透。”吴普搁下毛笔,将药方叠好交给侍立一旁的初云,起身抚了抚胡须笑道,“不错,师傅如今在为曹公治疗头疾无法离开,他知我在江东,所以传书让我尽力为小乔夫人治病。”
  “尊师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阁下可以?”
  “医道博大精深,其中也各有专攻,实不相瞒,在用毒与解毒方面在下可能还要略胜家师一筹,更何况,师傅已把关于治疗的想法一并告知我,连那药引都寻来了,用于不用就全在夫人的一念之间。”
  “我听说那用作药引的款冬花近乎绝迹,找到那味药材想必很难吧。”
  “对于有心之人来说难又何妨。”
  “那不知是华神医有心助人,还是……他也是受人所托呢?”
  “既然目的是一样的,夫人何必究其因果呢?在下已答应师傅只替夫人治病,其他更多的恕难相告。”
  吴普见乔薇背对着他立在屏风前,如瀑如缎的乌发披散在雪白的披风后,黑白相映衬的纤瘦的背影越发孤峭,良久都没有回音,他拱了拱手正准备离开,刚刚跨出门口才听见屋内轻飘飘的传出一句,消散在微风里,“我知道了,请大夫给我时间想想,我很快就会给你答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将兵赴丧

  孙策遇刺消息传到巴丘的前一夜,周瑜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十五岁时那个桃花灼灼的舒城,一红一白两个矫健身影疾驰过城门,衣袖猎猎,言笑晏晏,引得不少行人驻足侧目。两位壮志凌云的少年扬鞭直指苍穹,许下那个傲视乾坤的誓言——
  纵横天下,共创大业。
  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
  转眼相识已十年,昔时翩翩少年已成为英武青年。十年光阴的沉淀,他们改变了许多,成长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初心。
  可喜的是,从最初起兵到江东平定,一步一步都在往前,他们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只要袭许成功……只要袭许成功……
  翌日周瑜醒来还在心底自嘲,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梦到年少之事,难道是袭许之日迫近他竟也开始紧张了?可这十年不管是帐中谋略还是沙场征战又有哪次紧张失措过?
  可他没想到,偏偏这次,老天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昔日誓言触手可及,却在离成功之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功败垂成。
  主公遇刺,伤势甚重,情况紧急。
  明明是四月暖阳,周瑜却只感觉寒意遍体,短短十二个字,背后包含的风起云涌又是多么的难以想象,在一瞬间的惊慌害怕后,周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甚重”的程度与含义,当机立断,火速召集西面防线豫章庐陵等周围较近的驻军将领,安排布防,叮嘱事宜,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点好兵马乘船赶往吴郡。
  白帆扬到最大,船速几近极限,主将楼船之后密仄跟着上千船只一齐在大江之上颠簸,两岸山峦飞快向后退去,昔日齐景公为见病重的晏婴欲速不达的急切之情莫过于如此。周瑜依旧一身银甲白袍,背脊笔挺立于船头,猛烈江风扬起它背后白袍恣意飞舞,骤逢巨变,众将士们皆忐忑不安,然而见他们的主帅周郎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也不由的安心了许多。
  周瑜遥望着滚滚东逝不见尽头的江水,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镇定,但他还是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伯符兄一定不会有事,他是小霸王,是江东之主,连他自己都说过他命大,这些年身先士卒刀口饮血哪次不是化险为夷?怎么可能会被几个刺客重伤?周瑜想,等他回到吴郡见了伯符,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堂堂江东小霸王竟会栽在一些宵小鼠辈之手……
  船行不过半日,尚在日落之时,吴郡还遥不可及,又传来的一个急报,粉碎了周瑜最后一点希冀。
  来传信的是孙策的亲侍,除非是大事不然不可能是他亲自如此火急火燎的赶来,这位小将登上楼船甲板,一见周瑜便噗通一声跪下,话未出口,已泪如泉涌,“周将军……主公……去世了……”
  周瑜脑海有刹那的空白,仿佛没听懂他说什么,身子向后一趔,目光失去焦距,嘴唇几度张阖才勉强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主公狩猎时被许贡门客刺杀,伤重不治,当晚就……主公临终前传位于少主孙权,太夫人令将军速速归吴。” 
  死寂般的沉默,唯剩江涛拍岸之声,一下一下,似打在人的心尖。
  小将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前面那从容指挥千军的周将军脸上血色迅速退去,手背青筋暴起,把剑柄捏得铮铮作响,然后他缓缓转过身子,背对众人面向远江残阳,右手微微颤抖着抬起,示意他退下。
  小将抱拳离去,阿平想上前劝说,却又无从开口,只好远远地候着,望着将军一动不动立在船头,不发一语,任江风吹乱他未紧固的鬓发。
  时间过去良久,久得好像有沧海化作桑田那么漫长,阿平越发忐忑终于按捺不住想上前时,却蓦然看见,那从未折腰的周郎突然重重跪倒在甲板上,对着吴郡的方向深深叩首,在太阳敛去最后一丝光芒的那刻,痛哭出声。
  ————————————————————————————
  暗红楠木棺椁立于空荡荡的大殿正中,黑漆雕柱与飘舞白幡形成鲜明对比,依旧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灵位前数盏长明灯幽幽燃烧着,不知可否照亮亡人的黄泉之路?
  估算着周瑜今日便至,灵堂中其余人已被早早屏退,只余头戴白巾浑身缟素的孙权跪坐在灵柩前的左侧,薄唇紧抿,眉心微拧,面色沉静如深潭古井,看不见其底,猜不透所想。雕刻精美的方盒端正放于他身侧,那里放着的正是孙策亲手交予他的江东印符。
  此刻的孙权已流不出眼泪,也不会再流泪,父兄的惨死让他清楚的明白权力争霸之路的血腥,江东大业的重责,内忧外患的局面,不容许他有丝毫软弱,短短几日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置信,多么残酷的成长。
  他并非怀疑公瑾兄长会颠覆孙氏江山,只是父兄的教训告诉他必须得步步小心,况且周公瑾手握重兵,在江东的威望仅次于大兄孙策,多少将领官员为其马首是瞻。如今江东双璧,一璧已碎。朝中文武也许有不少人认为能顶起这边天的将会是周郎,而不是他这难以服众的少主,所以……孙权轻轻闭上双眼,愿大兄的在天之灵会原谅他等会故意的试探。
  “报——!回禀少主,中护军周瑜回城奔丧了。”兵士的禀告打断他的思绪。
  倏地睁开眼眸,手掌不由自主的按在盒盖之上,孙权沉吟道:“带来多少兵马?”
  “周将军进城的时候,只有单骑匹马。”
  “知道了。”
  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可恐怕连孙权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轻微的松了一口气。
  急促又沉重的跑步声由远及近,孙权终于看见了那许久不见的人。
  身负甲胄的周瑜飞快的冲跑进大殿,却在那棺椁灵位闯入眼中的刹那顿在原地。
  常年修养的礼仪持重远抵不过那没顶而至的悲痛,甚至连一呼一吸都带着钝刀割过般的刺痛,往事一幕幕飞快划过眼前,那爽朗的笑容,那桀傲的眉眼,那驰骋沙场时的霸气果决,那偶尔孩子气的无所顾忌……
  然而须臾之后那些历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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