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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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有毒-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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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这个默契,她理解我。”对此,他十分骄傲。
  “我的舅舅傻透了,他是个不及格的男人。”John客观地评价道。
  他很早就有了骄人的成就,在妇产科研究领域中,他驰名遐迩,被视为国内最具潜力的年轻专家之一。太太亦为他锦上添花,她出身名门,静如美玉,自小与舞衣、舞鞋为伴,被诸多的报纸誉为才华横溢的青年舞蹈家。
  John告诉蔡惜,他的太太早年十分依从他,对他的审美情趣言听计从,留直发,穿裙装,以及尖头的高跟鞋,不与牛仔裤沾边,不进酒吧,不看肥皂剧。在他的视野里,她就像一棵室内盆栽一样,古典而清洁地生活着,充满葱郁而质朴的贵族气息。
  “问题是,我舅舅既不记得她的生日,也不记得她单位的电话,既不记得她心爱的颜色,也不记得她的衣裳尺码。”
  John说,他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事业中,工作起来,似机器人,目光炯炯,心无杂念,每天的睡眠不足六个钟头,就是奥黛丽?赫本前去敲他的门,他也没功夫应门的。他不会坐下来与太太商讨青菜肉类的价格,不会陪太太逛街购物,更不赞成太太跟其他的太太或是小姐们交往。
  无疑他是爱她的。但他的爱,是一个人对一只花瓶的爱。花瓶是没有需要、没有欲念的,可以照他的眼光,随心所欲地摆陈。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华美的花瓶也会生出脚来,无声无息地自己走掉。
  有一天,轮到他当值,为病人做了长达32个小时的手术。当他疲惫已极地回到家,发现咖啡壶如常冒着热气,洗澡水已放好,洁白的枕头拍得松松的,翌日换穿的西装搭配得无懈可击——而太太却蒸发了。她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了。
  后来,John在旅行时,经过油田,见到了他的前舅母。她不再伪装白璧无瑕的名医太太,恢复了真性情,做回了她自己。
  “她生了小孩,胖了,剪了男孩子式样的短头发,脸上再没有那种淡淡忧郁的神色,穿着牛仔裤与球鞋,清脆玲珑地笑着,”John说,“她的丈夫待她很细心,下厨为她和孩子煲汤,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还会躬着腰,替老婆系鞋带。”
  “她抛掉了虚假的、伪善的面具,得到了世俗的、庸常的幸福,”John感叹,“而这种幸福,刚愎自用的舅舅是从来都不屑一顾的。”
  

第二章 我们的蓝调(6)
可是这收梢的一笔,带给他的打击,比离婚本身更为惨痛。显然的,为了离婚,为了离开他,一切的代价,一切的牺牲,她都在所不辞。她蔑视他至极。
  他离婚十年了,没有再婚,没有固定的女友。他的名声渐渐坏下去,他渐渐学会了玩,渐渐往调情高手的路上走。
  六个月以前,这个以后半生来寻求答案的男人,在蔡惜的体内,草率地切开了一道永不痊愈的切口。爱情的切口。
  然后,他残忍地、头也不回地,抛离了她,奔赴巴黎,奔赴他人生的一场浮世绘。
  那天上午,蔡惜坚持送他。她开着红色的Golf,紧跟在他深黑色的帕萨特轿车后面。由于是去飞机场,他叫上了医院的司机,不单如此,副驾座上还有一位他的下属。
  有一度,蔡惜的车与他的帕萨特并排行驶。他坐在车后座,目视前方。她的车经过时,他将不透明的车窗摇下一些。她明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看见自己。但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是夏天,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透过薄薄的衣料,蔡惜隐约看到他瘦削而结实的胸部,以及胸毛的黑色形迹。
  他的身体使她发狂。
  抵达机场,司机和属下为他挽着行李,为他办理登机手续,鞍前马后,寸步不离。依照事先的约定,他们没有打招呼,形同陌路。蔡惜始终远远地跟随着他,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过了安检口,提着行囊,向前走。他知道,蔡惜就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消失。他没有转身。由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蔡惜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寂。蔡惜的手机静止了,没有短信的来临。她主动发给他,一次次的,石沉大海。她拨打他的手机,停机。他换了手机号码,没有告知她。
  自John那里,她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有关他的消息,得知他在巴黎安然无恙。
  “在任何国度,我舅舅都不会是一个寂寞的男人。”John的语气意味深长。
  他在暗示什么?一座光怪陆离的古老城市、一个鬼混的男人?
  蔡惜能想到最严厉的惩罚,是怀孕。怀上合法丈夫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小妇人,一个貌似幸福的母亲。
  她对自己说,是她先放手的,是她放弃了他。由她来扮演抛弃者的角色,这会让她稍微好受些。
  她的决定让景皓欣喜若狂,他向往孩子已久。他给了她一粒弥足珍贵的精液,一粒可以医治情伤的良药。她如愿以偿地怀了孕。
  然而状态有些出入。她的躯体平息了,未曾历练过的生理变化限制了她出行去找他的可能性。但她没能在慵懒中平静,相反的,她体验到了双倍的烦躁,来自他,亦来自陌生的胎儿。
  她心怀莫名的恐惧,不敢进入喧嚷的白昼,不敢面对游离失所的爱情,不敢走在光亮的人群里。她自觉伤痕累累,有碍观瞻。她的心,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第三章 三十七度二(1)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蔡惜需要做一项是否感染弓形虫的检查。检查的前夜,景皓颇为辗转,迟迟不能入睡。因为那只暹罗猫,他像个交通肇事者一样惶恐。
  他们如约抵达医院。检测程序并不繁琐,稍等片刻,结果就出来了。化验单上是一个大大的“阴”字。景皓喜极,抬手拭去了满脑门的虚汗。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完完全全忘记那只猫的存在了,对吗?”景皓颠三倒四地追问医生。
  “你太太从未感染过弓形虫,所以没有免疫力,在怀孕期间,要注意宠物的饲养和饮食卫生,”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交代道,“除了猫狗,家禽和被污染的瓜果蔬菜也可能带有弓形虫。所以,在饮食上同样要多加提防。”
  “需要留意些什么呢?”景皓谦恭地请教。
  医生详尽地告诉了他一些生活细节。景皓取出特意携带的袖珍笔记本,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份笔记。
  怀着获取新知识的满足感,景皓心满意足地合上笔记本。一回头,他发现蔡惜不见了影踪。沿着妇产医院灰黯的走廊,他气喘吁吁地撵上她,得意地炫耀道:
  “惜惜,我发誓,我会变成全方位的育儿专家!”
  蔡惜原本低着头,一路疾走。听了这话,她停住脚步,抬眼凝视着景皓,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眼神像个受尽委屈却无法倾诉的婴孩。
  “你当真那么喜欢小孩子?”她问道。
  “这还用问吗?”景皓爱怜地捏捏她的鼻尖。
  “好吧,我保证为你生个健康的孩子,然后——”蔡惜低低地说,“咱们就分手。”
  “想什么呢!”景皓蹙眉,“惜惜,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想要有我俩的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蔡惜默不作声。
  “小笨蛋!”景皓突然笑了,抚掌大乐,“你在吃baby的醋,对不对?你不会变成电视里的搞笑妈咪,跟孩子抢糖吃吧?!”
  蔡惜不笑,不语。
  “你这个淘气鬼!”景皓伸手揽住她瘦削的肩膀。
  “下个月的例行检查,我要换一间医院。”蔡惜绷着脸,正色道。
  “为什么?”景皓惊异。
  蔡惜说出一家医院的名字,那是本市最知名的综合医院,医术精湛,设施一流,声名显赫。景皓一时语塞,找不出恰当的理由反驳她。
  “院长是John的舅舅,妇产科专家,他会亲自为我接生。”蔡惜淡然补充道。
  审稿的间隙,景皓烟瘾发作,躲进报社的茶水间抽烟。夜班接近尾声,正是各路诸侯忙得天翻地覆的时刻,茶水间里空无一人。
  他刚点燃一棵烟草,夏稚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杯花草茶,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夏稚裹着一块羊毛披肩,色泽繁复,是那种风格暧昧的异族调调,极秀气,极有女人味。她的妆容永远是紫色系的,深紫的眼影与沉紫的唇蜜,轮廓精致的五官似有水紫雾灰的倒影。她的神色带着猫一般软软糯糯的娇慵,目光里却有淡淡的忧郁,十分魅惑。
  怀孕后的蔡惜也有一张郁郁寡欢的面容,然而她的忧伤,与夏稚的忧伤是不一样的。蔡惜的忧伤,是真实的、流动的、短暂的,是有感而发、有念而起的,是具象的、凝重的,有质有感的。夏稚的忧伤,却是恒久的、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是无的放矢、无端而生的,是抽象的、轻飘的,仿佛演员做戏做到了极致,出神入化,跟戏中身世合而为一,做成了生死相随的一种东西——气质。
  

第三章 三十七度二(2)
夏稚陆续送了景皓好几本准爸爸必读的书籍,有国内专家编写的,还有几册全英文版的。景皓问过姐姐,那是在国外很畅行的一些父亲指南。
  景皓读后,受益匪浅。过去他对夏稚这等妖冶女郎是敬而远之的,总觉她们是潮流的粉丝,泡吧、蹦迪、勾搭男人,无非是这些。而且多半是吸烟的,做秀用的女士烟,烟身淡绿的摩尔、滋味较辣烈的柔和七星、薄荷味的520,分草莓、苹果、橙子三种口味的DJ——徐徐喷出一口,眼波迷离,美则美亦,全无灵魂。但夏稚竟是不吸烟的,也不大去酒吧一类的场所,尤其是她推荐的好书,证明了她的细腻、灵慧,证明了她是个有头脑、有品位、有爱心的女人,让景皓很是撼动。
  景皓是很豁达的男人,可以坦坦荡荡地跟女人交往。读大学时,同班女生私底下评选最值得信任男生,他以高票当选。而夏稚亦只是摆出做好朋友、好同事的姿态,她那传说中会电倒男人的媚眼,没有浪费给景皓,她是正正经经地关心他的太太,送给他有益的读本。
  因此两人渐渐不设防地熟稔起来,常常在报社内部的局域网上,用QQ闲聊,见了面,驻足交谈几句,话题多半局限在景皓的孕妻身上,有些君子相交淡如水的意思。
  仅此而已。
  “对不起。”当下景皓为自己手中的烟抱歉不迭。
  “没关系。”夏稚微微一笑。
  “版面忙完了?”景皓礼貌地寒暄。
  “就快了。”夏稚垂垂眼皮,很倦的样子。
  景皓避开一点,站到窗边,将紧闭的玻璃窗推开一角,对着黑沉沉的夜色吞云吐雾。他抽烟跟他吃饭、喝咖啡一样,是纯粹满足生理需求,因此有点狼吞虎咽的架势,饿坏了似的。
  接连抽完两支烟,景皓解了谗,含一大口浓茶,狠命地漱口,力图将唇舌间的烟味清除殆尽。
  “怕太太察觉?”夏稚忽然开腔道。
  景皓吓一跳。夏稚一直背对着他,一页页翻看报纸,没想到她对他的举止一清二楚,简直有背后长了眼睛的嫌疑。
  “我太太厌恶香烟。”景皓老实回答。
  “烟的味道,是男人的味道。”夏稚说。
  “臭男人的味道。”景皓戏谑道。
  “偷偷摸摸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夏稚也很幽默,“有没有犯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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