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点不对劲,可细究之下又说不上是哪里。
他又看向安静的立于庭院中,犹如一颗玉树般的杭豫左,决定先不把情况挑明。
等时机到了,来一个百口莫辩,生米成熟饭。
很快,大队人马在狗蛋的带领下回到皇太叔府,清一色的青壮侍卫里一名矮个子老头吃力的挤出来。狗蛋揪着老头的衣领,冲进大门,侍卫们在府门前筑起人墙,“砰”的一声大门又关上了,震得颛孙肃行又想吐。
“怎么就他一个?”颛孙肃行不高兴的指着孤零零站在正厅中央的老头,“这么严重的事情,一个大夫就能打发了?”
狗蛋点头哈腰,连声道歉:“今天全城的大夫去城外十里的凤头山开大会。小的请来的是太医令黎大夫啊,医术在整个帝都城无人敢比肩,所以一人胜过千万人,请殿下放心。”
“呵呵。”颛孙肃行自然知道这位是黎大夫,但他不满的是人少不能证明事儿。
侍女端来茶水和几样糕点,甜丝丝的香气扑进颛孙肃行的鼻子里,他皱了皱眉眉头,本来唱起空城计的肚子居然排斥起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
“弄点山楂来。”颛孙肃行不悦的挥挥手。
狗蛋用惊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黎大夫上前来把脉,随着时间的流动,神色越发的古怪,浑浊的眼中透出晶亮的光彩。
颛孙肃行更不舒服了。
“殿,殿下,您真的是……”黎大夫结结巴巴,好似快要踹不过气。
先前的庸医帮他把话说完,“是有身孕了,快两个月。”
“对,没错。”黎大夫终于喘过气,能顺溜的说话了,“依脉象来看,胎儿比较虚弱,殿下需要静心休养,下官会开些养胎的药方,殿下先试一试。”
狗蛋扯着太医的胳膊,紧张的不得了,“你真瞧仔细了?为什么你十天前来诊脉的时候,不是喜脉?”
“瞧仔细了。”黎大夫点头,一锤定音,“上次大约是月份小,不容易看出来。”
狗蛋脸色惨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颛孙肃行静静的看着黎大夫,嘴巴里使劲的嚼着酸不溜秋的山楂,半晌,“噗”的一声把核子吐空盘子里,整个人都舒爽了。
他幽幽的目光出奇平静的注视着黎大夫,语重心长的喊道:“老黎啊。”
“诶,下官在。”
“本王是个男人。”
“嗯,没错。”
“女人才会怀孩子。”
“是的,殿下真聪明。”
“……”颛孙肃行一抬手将盘子掀翻在地,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盘子打了一圈滚,没碎,“那你告诉本王,男人又是怎么会怀孩子的?你居然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呃……”黎大夫看向苏濛。
苏濛一脸吞了十斤黄连的表情,“殿下,看来真的是有人在您身上下了巫术,所以才使得您身为男子也能怀有身孕。”
在场众人点头同意。苏濛做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王府长史,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候在殿下身边,随叫随到,在这个世上没有比苏濛更了解皇太叔的人了,恐怕比皇太叔本人还要知道的多。
“胡扯!”颛孙肃行将桌子拍得“砰砰”直响,额头上青筋越发明显。
苏濛按捺下对王爷表演的夸赞之心,耐着性子说道:“殿下,卑职知晓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您看,您的脉象,加上想吐,又忽然要吃酸酸的山楂,哪一样不与有孕相符?黎大夫又是医科圣手,多少年的行医经验了会出差错?事已至此,请您放宽心态,这样对身体才是最好的。”
“是啊没错,放宽心对怀孕的人最有益了。”庸医在旁搭话。
颛孙肃行捂着额头,这些人是如何能淡定接受这么离奇的事情?
脑海中呼啸起狂风巨浪,他头疼得厉害,但还是拨开风浪见真相。
“光巫术也不行吧?”他冷笑,努力的寻找破绽,“你倒是告诉我,是谁令本王怀上孩子的?”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敢上堂堂亲王。
苏濛侧过身,指着一直被忽视的杭豫左,“殿下,两个月前您与杭先生一番云雨,这孩子想必是他的。”
颛孙肃行呆愣的望着门外的人,他哪里想到最信任的苏濛还真的给他指出了孩子的爹。
狗蛋率先扑出门外,扯住杭豫左的胳膊,“你必须对我们殿下负责!”
杭豫左露出讶异的表情,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扯到自己身上。
苏濛也跟着过去,一起把杭豫左带到颛孙肃行面前,严厉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殿下有了您的孩子,您必须负责到底!杭先生,看你一表人才,一定会是个好爹爹。”
杭豫左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懵了。
事情超乎一般人的认知,一时接受不了在情理之中。
“一会儿,小的进宫去和圣上禀明此事。”狗蛋又说道,扯着杭豫左的衣服,“殿下乃是堂堂皇太叔,您若是不答应,刑场上见吧。”
不知怎地,杭豫左回过神,微微一笑,明润如玉,“在下一定会对殿下负责。”
我的个老天爷啊——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跟台上唱戏似的,颛孙肃行觉得自己和蓄势已久的火山没有丝毫区别,他要爆发了。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不仅成了皇太叔,更离奇的是有了奸夫,好上男色,还怀上孩子?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真的还是原来的吗?
第3章 打胎呗
苏濛看着皇太叔即将怒火喷发的模样,心里默默的给他打一个“上上等”,这样的表演水平,搁戏班子里无人能比。
他却不知,他的殿下压根就没摸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爹爹——”一个清脆甜美的童声忽地在门口响起,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拉着颛孙肃行的手,在他怀里撒娇,“爹爹,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颛孙肃行刚要爆发的火焰被心爱的女儿浇灭了,他不明白女儿为何也能够接受男人怀孕的现实,忧伤的说道:“别胡说,见过你的西席先生。”
他终于想起杭豫左是谁了。
女儿敏筠不喜欢去弘文馆和其他皇家子弟念书,于是他特意让苏濛去找西席先生,在家教女儿读书写字。这个杭豫左便是最佳人选,他从稚罗郡回来之后,还特意抽空去见过,想看看品行学识如何。
后来……
后来他们聊得十分尽兴还喝醉了,睡在一张床上,那时候天还热,衣服脱得差不多了。
难道,真的是……颛孙肃行的怒火被重新点燃,但他还不能爆发,因为事情似乎更为复杂。
敏筠一看是个俊秀的青年,开心的拍手,拉着杭豫左的手要带他出去走走,苏濛想拦,被颛孙肃行的眼神逼退。
“小的即刻去宫里向圣上禀明,请殿下安心休息!”狗蛋开溜了。
苏濛望着狗蛋的背影,暗暗舒口气,这一关算是闯过了,现在只等满朝上下的反应了。
两个大夫研究安胎药方,颛孙肃行静静的看着他们,抬手戳了戳肚皮。
没有任何感觉。
他得弄明白这一连串闹剧的缘由,而知道答案的人只有一个——苏濛。
“苏濛,本王为何昏睡十日不醒?”
苏濛对这个问题仿佛是意料之中,叹道:“十日前,殿下从宫中徒步返回王府,路上被失控的马车撞到了,所幸毫发无损。殿下是不是觉得昏沉沉的?如果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也正常,大夫说你脑袋磕地上了,会有点影响,但随着时日会慢慢好起来。”
颛孙肃行觉得自己想不起来的东西不能光用“有些”来衡量,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大块呢。
正当他打算继续盘问下去的时候,圣上驾到。
苏濛面露喜色,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下意识的看向皇太叔,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地皱眉。
计划即将成真,皇太叔为什么不高兴?
叔侄两个对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进行了深切的交谈,圣上对皇太叔怀孕一事表达了亲切的慰问和莫大的关怀,表示皇太叔无需忧虑,精心养胎便是,近来的政务暂时不需要参与。并且还留下数名御厨,要求他们全方位的满足皇太叔的口味。如果皇太叔还有其它要求,只要不过分,尽可以提。
苏濛脸上的喜色逐渐消退。
这完全不对!
为什么圣上会接受这种事情?!
说好的……
“苏濛,”圣上忽然提高了声音,责备的目光看过来,“去稚罗郡之前,朕曾要求你好好的伺候皇太叔,结果居然让人偷偷在皇太叔身上下了巫术!你该当何罪?!”
苏濛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圣上脚下,连声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来人,将这不忠心护主的奴才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一道圣谕,两名侍卫上前抓人。颛孙肃行刚想劝说两句,被狗胆包天的狗蛋伸手拦住。
“殿下,小心你的身子。您站好久了,小的看着真心疼,快回屋里坐会儿吧。”
这么一个空隙,当颛孙肃行狠狠推开狗蛋,苏濛已经被侍卫迅速抓走。
“……” 他的日子已经憋屈到此等地步,没了苏濛恐怕才是真正的暴风骤雨。
圣上没在皇太叔府逗留太久,赶着回宫批阅奏折。两名大夫依然在讨论安胎药方,圣上驾临以及长史被抓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们的高昂的情绪,热烈的争论着需不需要用白术。
颛孙肃行又平静下来,他知道烦躁和怒气会让脑子更没用。
“既然此事诡异非常,我为何不把孩子打掉?”半晌,他发觉自己还算聪明绝顶,“只要孩子没了,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吗?”
两位大夫目瞪口呆,他当做全因他的明智之举。
狗蛋也愣住了,破天荒的没有给出指导意见。
沉默等于认同,在颛孙肃行偶尔的认知中是这么看待的,他指着大夫们,“一切准备就绪,打掉这个胎……”
“爹爹,你不要弟弟妹妹了吗?”敏筠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活泼可爱的,谁能在面对一个含泪的漂亮女孩时不稍稍心软一下呢?特别是这个女孩还是自己的女儿。
颛孙肃行有点头疼。
据说这个女儿不是他亲生的,自从王妃在外面有奸夫的丑闻爆出来之后。
但无论如何,抚养疼爱了七年的感情是舍弃不掉的。
她娘已经不在身边了,当爹的怎会不全心全意的照顾好唯一的女儿呢?
不行!颛孙肃行握紧拳头,自己怎能被一时的心软所蒙蔽,这种鬼胎实在留不得,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祸端来,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心。
“敏筠乖,这个弟弟妹妹呢有点不健康,所以呢没办法来到人世,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我们让它去到另一个世界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好不好?”
“爹爹骗人!”敏筠趴在父亲的怀里,努力的撒娇,“爹爹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罢了,所以编谎话骗人。”
颛孙肃行觉得女儿的教育,问题严重——对常识的认知,已经偏差到不知何方去了。
说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