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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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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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离自然不信,却未当场拆穿他们,甚至还假惺惺替武娉婷的爹留下了大夫,自己带着一拨人马继续追。

我问:“你爹既带着君锦之的秘密,为何不找到他的儿子,将真相告诉他呢?”

她停了许久才道:“那时君锦之的儿子不知所踪,我爹只好先回镖局再做打算,谁料没过几日,风离就来了。他想从我爹身上逼问出秘密所在,我爹三缄其口。那夜,他命人杀光了镖局所有人,当着我和爹的面,连同我大哥在内。”

我无法去想象心上人杀光自己至亲的画面,然则武娉婷说起这段的时候越是语调平平,容色淡淡,就越是触目惊心。

“你最终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武娉婷似笑非笑,“我爹将他所想知道的附耳说予我听,说完了,就自断经脉而死。而我,便成了世上唯一知道秘密之人。”

我默然:“原来如此。风离既然如此想知道秘密所在,自不会伤你性命。”

这凤梨谋人步步算计,手段狠辣而利落,品格更是缺德无良,想到将要与他为敌,我忽觉遍体生寒。

武娉婷见我不吭声,道:“公主怎么不问他为何不将我抓起严刑逼供?”

我摇了摇头:“他深知你恨他,越是逼迫越会同归于尽,若我是他,倒不如放你一马,再暗中派人跟踪你,或许还能从中获取线索,否则,他就算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你也不可能泄露半句。”

武娉婷闭上眼,“这些年,我爹同我说的地方,我一回也没有去过,而他,一次也未曾出现过,但我知道总有一日,他会亲自来找我,那时,我会杀了他。”

我不敢戳穿武娉婷就凭你怎么可能杀的了这样可怖之人。

不过武娉婷道尽所有后思路很快转回刚才的问题:“公主方才说,采蜜是你的贴身宫女,这样说来,风离与公主或是有所瓜葛?”

我叹了叹,“所有有可能性之人都想过了,实在没有头绪。”

“那么……公主为何费尽心思重查此案?”

我瞟了她一眼,“当年你是否把犬粮给了那个采蜜,一路追踪君锦之之子?”

武娉婷坦然道:“不错。”

我犹豫须臾,合上扇面,“武姑娘,我说了你可莫要冲动。采蜜几日前出现了,这些年一度诈死,我想,均是那风离公子一手策划的。”

武娉婷冷若冰山的面孔终于绷不住了,“她现在何处?!”

我道:“你放心,她正安然住在公主府内,暂时未有动静。不过武姑娘,恕我直言,那风离诡计多端,且在暗处不动声色,即便找上门去,只怕也问不出半点他的消息,若想引蛇出洞,为今只有一计。”

武娉婷凝住眼,“公主请说。”

我起身,走近她一些:“请君入瓮。”

窗外孤月寒鸦,我将我的计策和盘托出。武娉婷听完后很久没有说话,可即便再艰难,她终究还是做出了抉择:“好。”

我深深盯着她,“也许会死。”

她淡淡的笑了笑。

“公主可曾体会过绝望?当老天将所有一切慢慢夺走,你却无能为力时,便会明白,未知生时痛,何惧死后苦。”

这种反问比拟句听得我寒毛莫名其妙的竖起。

一点残月入屋。

我瞧着天色更浓,想着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

临走前想起一事,遂问她:“你可知君锦之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风离如此紧张,令你爹到死也不肯透露?”

武娉婷飘飘然道:“谁知道呢?但他既为前朝皇族,所藏之物应当不容小觑。”

我的心漏跳一拍,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你、你说谁是前朝皇族?”

她见我手抖的脸扇柄都握不稳,颇有些困惑不解,“怎么,公主莫非不知君锦之乃是前朝瑞王么?”

烛火啪嗒一声响。

多日以来,萦绕在心中的迷雾忽然被剥开,我倏尔抬眼,自武娉婷的眼中望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君锦之是前朝瑞王,宋郎生是前朝瑞王之子。

如果是这样。

当真是这样。

父皇害死的不仅仅是宋郎生一家,更是赶尽杀绝毁了他的所有。

于君锦之而言,所谓的谋逆,从来只是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我与驸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是家恨。

更有国仇。

——————————————————————第二更,前更也修——————————————————————————————

“公主?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大抵是我出神的太久,武娉婷亦然不安,我摇了摇头,再也无心作别,就这般步出厢房。

我曾问过宋郎生,仇报了么?那时他回答:算报了。

我不明所以。

何谓才算报了仇?

他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

若知,是怀着何种心做这个驸马,何种情承认自己喜欢上我?

若不知,若是始终不知……那么在揭穿真相之时,又会如何抉择?

猛地想起那晚,他对我说:“我只是有些害怕,又要有什么人什么事让我们分开。”

当时,我想掏着心窝回他一句我也是。

正因我们惧怕离开彼此,才会隐瞒彼此。

然则,记忆总会有复原的一天,真相亦会有水落石出。

何苦要等到山穷水尽之时,让上苍决定我们何去何从?

聂然见我下了楼,紧步跟上前来,道:“谈好了?”

我呆呆看着聂然,脑中瞬时划过不少事,顿了顿,方微微点头,想说就此别过,改日再叙。但刚踩出一步,视线竟莫名糊了糊,一阵眩晕让我险些站不住脚。

聂然眼明手快扶定我,问:“公主可感有恙?”

我勉力定神揉了揉眼,“无恙,近来偶尔如此,应是身子骨没养好。”

聂然不由分说的将我搀上马车,坚持送我回府,我咂了咂嘴,没好推拒。

待到了公主府前,刚跃下马车,聂然便没头没脑地道:“若公主不介怀,这支箫,我想收下。”

我回首,他的容色在灯下有着淡淡的暖意,不知从何时起,他好像与初时那冰冷的聂然已有所不同。

方才我在邀月楼彷徨不知何处时,正因看到了他,想起了与煦方的过往,才拨开了心底的云雾——

倘若那时的和风能以更勇敢的方式同煦方一起面对,而非被动的躲在客栈等待,那么最坏也不至在形同陌路前连一句道别也无。

今时不该重蹈覆辙。

哪怕宋郎生真是前朝皇族,哪怕阻挠在我们之间的是无可磨灭的千愁万怨,至少也应他瞭解真相,瞭解我的心。

我对聂然说了声好,回过身去找驸马。

可踏入府邸,柳伯见着我便火急火燎地跺脚道:“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究竟上哪儿去了,驸马爷可找了您大半日……”

驸马找我?

我一怔,“他现在何处?”

柳伯慌的连话也讲不清,“他他他走了啊。”

我心头一跳,“走?走去哪儿?”

柳伯茫然晃着脑袋,“似乎是大理寺的公事,又似乎不是,驸马爷让我同公主说,他暂且离开一段时日,撑死了个把月,公主安生呆在府里等着他,万事不必过于忧心,待他办好事便即赶回与公主相聚。”

我头懵的有点晕。

究竟发生何事能让宋郎生不告而别连去向都无从明说?

我一时委屈一时气极,喘得胸膛剧烈起伏,“他走了有多久?”

柳伯吓傻了,“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快马加鞭,命人分往离京三条官道追赶,没准还能赶上。

我一挥袖,正想吩咐下去,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就心绪烦乱,如此一搅和更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喘不过来。

我握住衣襟竭力想把气熨平,然而呼吸通畅之时肺部竟刺痛起来。

心底蓦地觉得不对,喉头有股腥甜味道涌上,眼前发黑阵阵,只听柳伯一声声叫着“公主”,好像还有阿右“快扶公主回房”“请周太医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然后,支撑不住闭目昏去。

不知有多久,也许并未太久,几乎是倏然而醒自床上坐起,第一眼便看到了在为我低头施针的周文瑜,还有焦急守在屋里的柳伯与阿右。

没有宋郎生。

“驸马……”我喃喃开口,发觉嗓音哑的不像自己的声音,“驸马走多久了?”

柳伯颤颤巍巍道:“两个多个时辰了……殿下,你先躺好,莫要操劳过度……老奴已派人进宫告知太子殿下去了……”

两个多时辰,怕是追不回了。

这时周文瑜已然收针,我卷下袖子,无力道:“你们都先退下罢,本公主是真倦了,一切待太子来了再说。”

“公主。”周文瑜忽道:“老夫有话想要单独同公主说。”

柳伯与阿右退下后,我回身将软枕垫高,见周文瑜由始至终埋头不敢看我一眼,问:“何事?”

孰料下一刻他跪□,抬起头,眼中竟蓄着泪,“公主……公主……是老夫无能……”

我看他这般,心中沉了几分,“你此话……何意?”

周文瑜几乎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公主之所以晕厥……非过度疲倦,而是毒……毒发……”

我茫然,“毒发?什、什么毒?”

“忘魂散,是忘魂散啊公主……曼陀罗毒发之时,周身经络会逐渐变紫……”周文瑜语无伦次的嗫嚅着,“不是天山曼陀,而是曼陀罗……怎么会是曼陀罗呢……”

我脑中嗡的一声,双手几乎下意识握紧棉被,“你是说,本宫中的,乃是必死之毒曼陀罗所制的忘魂散?”

周文瑜艰难的点了点头,复又不可置信地抬头,“当日,当日公主与师弟设好圈套不是?分明是说公主中了于性命无碍的天山曼陀,又、又岂会……”

我掀开衣袖,这才发现腕上经脉渐呈青紫,想起近日来几番异常的晕厥,恐惧寒意倏如千万条细虫游遍寸寸肌肤。

太子给宋郎生的忘魂散确确实实是不让人致命的忘魂散。

虽然那时他假意投毒,我也记得我未曾服下此毒。但这么久以来,看着宋郎生始终不愿告知真相,我一度以为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又给我服下了忘魂散。

所以他才会在听说药有变故时火急火燎的赶去康临府上暗查。

可是萧其棠,你怎么就忘了,韩斐还在之时便告诉了你,宋郎生的药丸早就被你掉包了。

他那手中的药根本就只是普通的面团。

真正不致命的忘魂散不已被你收入囊中了么?

我骤然想起今晨收拾书房时在矮柜里看到的木盒。

不顾周文瑜阻挠,掀开被褥,光着脚,一步一个趔趄挪到了书房,找到了那半尺见方的紫檀木盒。

打开,一颗褐色的药丸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看来我所中的,就只有可能是会夺人性命之毒了。

周文瑜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我木然的盯着药丸,问:“本宫还能活多久……”

“公、公主……”

“说!”

周文瑜碰上我的眼神,又赶忙避开,“至多一个月……或……不足一个月……”

一个月?难道我至死都不能再见驸马一面么?

我用力闭上眼,“毒发时……会如何?”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苍凉,“四肢八骸疼痛难忍,五脏六腑溃烂……不、不过老夫会尽力减少公主的痛楚……可施针、可用药、可……”

“你出去罢。”我漠然睁开眼,盖上木盒,“不要将此事告之任何人。”

周文瑜不敢拂我意,他一走,我全身气力像被掏空一般,整个人软软的瘫在座椅之上,憋了很久的眼泪还是一滴滴滚了出来,滚到脖子上,滚到胸口里。

夜风自窗外呼呼吹进,我居然庆幸自己的嗓子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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