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丹心 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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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梁羽生-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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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听得到史红英的回答。 
  金逐流在树里找不着史红英,走了出来,只见面前正是三岔路口,也不知史红英走的是 
哪一条路?金逐流惘然若失,心里想道:“看来她是有心避我的了。她有心避我,我是没法 
找她的了。”要知道史红英的轻功与金逐流不相上下,如今金逐流手上拿着一块玄铁,焉能 
追得上她?何况还不知道她走的是哪一条路。 
  金逐流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恨恨骂道:“都是那斑王八羔子胡说八道,把史姑娘给气走 
了。”恨不得跑回海砂帮去把沙千峰和董十三娘痛打一顿,但转念一想,沙、董二人都吃了 
他的大亏,沙千峰中了毒针,吃亏尤大,“好汉不打病夫,他们也算是受了应得的惩戒 
了。”这么一想,心中之气才渐渐平了下来,要不然依着金逐流的性情,即使明知众寡不 
敌,也会跑回去大闹一场的。 
  金逐流的怒气平息之后,冷静一想,史红英虽是避开了他,但她刚才不顾那些人的冷嘲 
热讽与自己联手对敌,显然她对自己是有了一份颇为深厚的友谊。又想到她刚才和自己生 
气,为的正是因为自己误会了她和李敦的交情。也就是说,从这件事,已经可以清楚的表明 
了她和李敦不是情侣了。那么这一次的会面也并非毫无所获,最少已经拔清了他多日来笼罩 
在心里的疑云。金逐流想到了这层,不但怒气平息,心中也转而感到一阵甜意了。 
  金逐流想道:“她只是因为给那班王八羔子胡说一顿,说得难以为情,这才避开我的。 
她是个爽朗的姑娘,过了一些日子,自然不会介意。日后相见,我先给她赌个罪便是。现在 
且先进京城办正经事吧。” 
  金逐流渡江北上,经过徐州进入山东,这一日到了济南。济南是个“家家泉水,户户垂 
杨”的风景幽美的城市,金逐流一算日期,尽可以赴得上萨福鼎的寿辰,还可以有五六天的 
余裕,心里想道:“到了济南,大明湖是不可以不去一游的。”于是找个客店,歇了一宵, 
第二大一早,吃了早点,便去逛大明湖。 
  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金逐流走到鸽华桥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划去。湖 
平如镜,千佛山的梵字僧做苍松翠柏,高下相间,倒影湖心。又有那深秋的满山红叶,在朝 
阳下将湖水映得金碧,赛过工笔画图。端的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赞叹声中,金逐流悠闲 
自在的倚舷独啸,赏览山色湖光,乐也无涯。美中不足的,只是向舷下望,湖中只有他的孤 
影。 
  金逐流正自倚舷兴叹,忽听得橹声咿哑,一只小般风帆疾驶,过了他的前头。金逐流眼 
光一瞥,隐隐看见舱中有个人的背影很是眼熟,小船过了之后,才蓦地想起这人是曾经和自 
己交过手的那个红缨会的香主宫秉藩,宫秉藩的小船疾如奔马,转眼间就过了前头,他是背 
朝着金逐流的,金逐流看见他,他没有看见金逐流。 
  这个多月来,金逐流会过许多江湖高手,其中包括数大帮会的舵主在内。宫秉藩虽然不 
过仅仅是红缨会中的一个香主,但若论真实的本领,他几乎与文道庄不相上下,远在金逐流 
所会过的那些舵主之上。尤其是宫秉藩的剑术自成一家,极为精妙,连金逐流对他的剑术, 
也是不能不有几分佩服的。 
  金逐流心里想道:“宫秉藩不知是为了何事到这里来?他们念念不忘于要抢六合帮的玄 
铁,莫非是已经打听到了我的行踪,追我来的?却何以只是一人?那日斗剑,他虽然输了一 
招给我,但也是我归国以来所仅见的一位剑术高手了。红缨会在江湖上的声誉还不算坏,要 
是他肯化敌为友,这个人倒也不妨交交。嗯,且莫管他,过去再说。” 
  小船过了大明湖,金逐流打发了船钱,走上岸来,却已不见了宫秉藩的踪影。金逐流漫 
步从湖边走去,走到了“历下亭”前,亭子里悬有一副对联,写的是:“海右此亭古,济南 
名士多。”这本是唐代诗圣杜甫“陪李北海宴历下享”诗中的两句,本地人觉得这两句诗正 
是合风拿来作了历下享的对联。 
  这历下亭是济南的一处名胜,游人到此,都喜欢在享中小憩片刻,喝一喝灼突泉所泡的 
名茶,欣赏山色湖光。金逐流心望想道:“要是碰着了宫秉藩,就和他再斗一次剑,碰不上 
我就自己游湖。”游山玩水和比武斗剑都是金逐流所欢喜的事情,他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 
情,也到亭中暂时驻足。 
  忽听得“咚咚”的梨花鼓响,宫秉藩未见,倒有两个说书的父女来了。就在亭子旁边摆 
下书坛,敲起锣鼓,招徕观众。金逐流反正闲着没事,于是随众去听说书。 
  说书的是个十六八岁的姑娘,淡扫蛾眉,荆钦裙布,姿色清丽。看似柔弱,但眉宇之 
间,则隐隐蕴着一股英气,旁边给她弹弦子的是她的父亲,满脸疙瘩,纵然不能说是“丑八 
怪”,和女儿比起来却是大有天壤之别了。观众中有几个轻薄的少年笑道:“想不到乌鸦也 
能养出了凤凰。” 
  旁人只是注意这两父女的相貌美丑,金逐流心里可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两父女一定是 
练过武功的,看来这汉子还是个内家高手哩!” 
  那几个轻薄少年的嘲谑,父女俩只当是听不见,那满面疙瘩的汉子调整了一下弦索,说 
道:“多谢列位看官捧场,我叫这丫头孝敬列位两段鼓书,唱得不好,请大家包涵。”那几 
个少年油嘴滑舌地说道:“美人儿唱的曲子,不用说,那一定是好的。” 
  那汉子也不动气,抱拳一揖说道:“若然列位看官认为还过得去,那就请大家随便赏赐 
赏赐。”当下,拿起三弦,铮铮琮琮的就弹了起来,小姑娘叮叮咚咚地敲响了梨花简,律吕 
调和,忽地揭鼓一声,歌喉逮发,唱的是“风尘三侠”中虬髯客与李靖红佛结识的一段故 
事。 
  这小女按拍轻歌,宛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声声宛转,字字清脆,抑扬顿挫,入耳动 
心,柔和低唱之时,当真便以“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滩”,急亢高歌之际,忽地 
又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场子里的人都听得呆了,连那几个油嘴滑舌的 
少年,也是大气儿都不敢透,生怕漏过了一个音符。 
  蓦地里“四弦一声如裂帛”,歌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兀是不绝如缕。过了半晌,众 
人才轰然地叫起“好”来。金逐流心里想道:“人说济南的梨花大鼓乃是曲艺一绝,果然名 
不虚传。” 
  那汉子脱下帽子,正要讨赏,忽听得有人大叫道:“好,唱得真好!你不必在这里讨钱 
了,五文十文的没有什么意思,带了你的闺女,到我们府中,向公子爷讨赏吧。公子爷一欢 
喜,包你一生吃喝不尽。” 
  那汉子面色一变,说道:“我和你们的公子爷素不相识,不敢踵府领赏。”那教头哈哈 
笑道:“你们去了,不就认识了。嘿,嘿,你不认识我们的公子爷,我们的公子爷可早就认 
识你的闺女了!” 
  金逐流一看,只见说话的这人是一个面肉横生,好像教头模祥的汉子,后面还跟着七八 
条大汉。金逐流心里想道:“想必是哪一个恶霸的家奴,我且别忙打发他们,先看看这两父 
女的手段。” 
  这一伙人一来,满场观众登时跑了个十之八九,只剩下那几个油头滑面的少年,远远的 
驻足而观,指手划脚的好像在看把戏。有一两个还帮腔道:“嘿,嘿,张家的公子爷看上了 
你的闺女,你可是天大的造化到啦!” 
  金逐流知道无须自己出手,但气这群恶奴不过,有意和他们开开玩笑,随手摸了一锭金 
子抛去,那汉子把皮帽一兜,接了过来,心里好生诧异,但很快神色自如的淡淡地说了声 
“多谢。”好像并不把他这锭金子放在眼内。 
  这汉子不动声色,那个教头则已是勃然变色,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要和我家的公子 
爷比拼有钱怎么着?” 
  金逐流笑道:“不敢,我只是个穷小子,岂敢狗眼看人低呢!”这教头刚才曾用过轻蔑 
的口吻,说是听说书的看客,出手最多不过五文十文铜钱,如今金逐流就用双关的说话答复 
他,大大的讽刺了他一下。 
  这教头大怒,就要向金逐流扑来。金逐流摇摇手道:“哎呀!我可是不会打架的。” 
  那说书的少女一忽地拦在他们两人中间,说道:“我跟你回去拜见你的公子爷就是,你 
可不能迁怒旁人呀!” 
  这教头急着要把这少女带回去,当下瞪了金逐流一眼,说道:“好,有这位姑娘说情, 
便宜了你这小子,走吧!”伸手拉那少女。 
  那少女道:“拖拖拉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去!”她手上的那柄鼓锤还未放下,鼓 
锤轻轻一敲,教头的一条右臂登时麻木。这教头大吃一惊,始知这少女身怀绝技,当下也顾 
不得怜香惜玉了,他的右臂麻木,左臂就抓过来,使的是“鹰爪功”,而且加上了一记扫堂 
腿。 
  少女眉头一皱,说道:“我最恨狗杖人势的奴才,你既然定要逞凶,不给你一点厉害瞧 
瞧,你也不知我的本领。去吧!”话犹未了,这教头的一抓一踢,全部落空。陡然间只觉脖 
子疼痛,那少女已是抓着了他颈后的一团肥肉,把他如同捉小鸡似的提了起来,一个旋风急 
舞,摔了出去。此时,她才刚好说出“去吧”二字。 
  只听得卜通、卜通的一连串好似木头倒地的声音,她摔出去只是那个教头,倒在地上却 
有五六个之多。原来少女是把这个教头向着那几个看热闹无赖少年掷去的,这一下,他们可 
就惨了,全都变作了滚地葫芦。金逐流乐得拍掌哈哈大笑。 
  那几个无赖少年本来是站得远远的看热闹,距离少说也在十丈开外。这少女把一个百多 
斤重的汉子提了起来,摔到十丈开外。而且还把那几个人尽皆打倒,这一手功夫露了出来, 
登时把那群恶奴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发一声喊,忙不迭地奔逃,转眼间 
跑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虽不怎样惊异,但也觉得这少女的武功有点出乎他的意外。心里想道:“这小姑 
娘年纪轻轻,外家功夫练到这个地步,也是很难得了。” 
  这少女道:“爹,咱们不能随便要人家的金子。”拿了那锭金子,正要还给金逐流。那 
汉子已在神色张皇地说道:“凤丫头,你闯了大祸了,快走,快走!” 
  这少女扁了扁嘴,一副轻蔑的神气说道:“大不了不过得罪一个土豪恶霸,怕他什 
么?”那汉子道:“唉,你这野丫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他们的好 
手还未来呢。你把金子还给这位相公,自们快走。再迟些就来不及。” 
  这少女听她父亲说得如此紧张,心里想道:“爹爹走南闯北,不知会过多少好汉,从未 
见他似今日这般害怕的。莫非那个土霸当真有点门道:“心里有点惊疑,当下把那锭金子抛 
给金逐流,便自走了。 
  那汉子回头说道:“多谢相公厚赐,愚父女心领了,请相公也快走吧,免得受了牵 
累。”他口里说话,脚步不停,好似生怕走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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