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汉粗声粗气的又警告道:「这一次算老子心肠好,就这么算了!但是你们这药馆可不许再开业了,否则别怪咱们兄弟脾性差,见了嫌碍眼,忍不住手痒,每见一回就拆一回!听清楚了没有?」以森冷的口气,恶狠狠丢下一席警告后,虬髭大汉旋即领着一群牛鬼蛇神,转身扬长而去。
打发走了地痞流氓之后,只见少年兀自一旁掩唇窃窃私笑,一对眸儿笑弯弯的,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而左靖南的脑海中仍不断反复思索着那一张不老药单的几味中药材,却任凭他绞尽了脑汁,依然不解其中药性为何?
于是,他拱手作揖,正想上前请教,眸光突地不经易瞥见肘边一迭纸上,竟还隐隐透出一行字迹来……
原来,方才他在誊写药单时,每一味药材的字首都是毛笔沾饱了墨汁所写,因此力道重了些,有些墨迹微微透过了纸张,复印到了下一张。
只见纸上写着……
柏子仁二钱
木瓜三钱
官桂二钱
柴胡一钱
益智三钱
附子一钱
八角二钱
人蔘一钱
台乌三钱
上党二钱
山药一钱
而那每一味药材的字首,若逐一串联而起,恰恰正是一句相当大不敬的恶咒!
「喂、喂……」
一只纤纤素手牢牢让人拴着,死拉活扯的,拚了命地将她拖离『肇事现场』,深怕晚了一步,便会教人给生擒活逮了回去似的。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怎么莫名其妙老爱拉着人就跑呀?」瞪着眼前结实挺拔的后背,此刻的左靖南看起来是如此高大强壮,尤其他那还紧扣在她腕上强劲有力的大手,教她怎么都掰不开!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人安全带入万福堂后院藏匿之后,左靖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责备道:「姑娘,妳可知道方才妳已经闯下大祸了。」
「姑娘?」闻言,再度以女扮男装之姿出现在左靖南面前的柳绢儿,忍不住柳眉倒竖,不解一问:「你早就认出我了?」
不会吧?亏她这一回在易容术上特别又加足了功夫,完全按照西域人的模样去仿造的,连眼珠子的颜色都换了,怎么……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妳的破绽太多了。」讲直白一点的,就是换汤不换药。
一句话丢来,左靖南说得一脸诚恳,柳绢儿听来却是一肚子火!
想她这一身易容术,无论男子、老妇、异族人士,甚至是街边的穷叫花子、长相平凡无奇的路人甲乙丙丁,哪一种人她不是模仿得唯妙唯肖的?
想不到短短几日,她竟连续被人识破了二次,最教人呕气的是,还是让同一个男人拆穿了她的『假面目』。
眉头大大的皱起,顿感颜面大失的柳绢儿,甚感不悦一问:「愿闻其详啊?」
见她都开口寻问了,他也不与之迂回,开门见山的逐一说了: 「其一,一个人的神态是不会骗人的。其二,男人与女人的骨架也是绝然不相同的。其三,在下略有过目不忘的识人本领。其四……」
只见他滔滔不绝,简直没完没了了!听到其四,柳绢儿俏脸一沉,平静的神情立即像镜子一样裂开!
「还有其四?!」这未免也太过份了吧?
「姑娘的破绽不少。」他也是实话实说。
「真的有这么糟吗?」两肩无力的下垂,她看起来一副极度垂头丧气的模样,若不试着帮她唤回一点自信心,怕是那一颗小脑袋瓜子就要当着他的面,整颗垂贴到地上去了。
「其实,若不是姑娘临时唤了左某一句,恐怕左某尚不能肯定姑娘便是在下心中所想的那一位女子。」他苦笑,决定小小的装糊涂一下好了。
「哦?」果不其然,水眸一亮,她在那一刻抬眼看向他,连忙一问:「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究竟又是那里出了纰漏?」
「左大夫。」他微笑的提醒她:「既然素未蒙面,何以一个来自西域、且是我左某全然不曾有过交集的异邦名医会得知我的姓、更甚是我的职业?」
「对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柳绢儿这才恍然,「所以再加上其三,你那所谓略有过目不忘的识人本领,便将我一眼给认了出来?」
「是。」他适时地藏住了一个笑容。
真是大意失荆州呀!
猛击了一下掌心,她十分扼腕的自责道:「看来,往后在易容之后,还得相当注意言才行呢!」
闻及言,他大惑不解,「敢问姑娘,为何始终不以女儿身示人呢?」
眼前的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上下年纪,说话清脆悦耳,珠圆玉润,虽是男儿身打扮,但发似流云,面如朝霞,一对眸子清彻透明,纯净得有如雨后的水塘。
倘若褪去一身极不相称的男装、绾起青丝、略施脂粉,她应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玉人儿吧?
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俏佳人,左靖南越看越是出神,一颗心也莫名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直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心跳反应,让一向沉稳自适的左靖南顿感到一丝窘涩,不禁启口又问:「难道……姑娘有难以言之的隐情?」
「哪有什么鬼隐情呀?」笑嗤了他一眼,她爽朗的回道:「你想呀,行走江湖,女儿家总是诸多不便!倒不如男儿身来得自在。况且……」
此刻,一阵吵吵闹闹的叫嚣声,隐隐约约从对门传来,打断了柳绢儿未竟的言语……
「那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喔喔,是被她大摆一道的大胡子蠢蛋的声音。
「跑得还真快呀!下一回让老子遇上了,还不活宰了那混小子,竟敢讹骗我!」
唉呀,这么快就被发现啦?原来那个大胡子也不算顶傻的!嘻嘻……
「虎爷,现在咱们怎办呀?抓不回那小子,等着被御史大人剥皮的,就是咱了呀!」
嘿,还惊动了御史大人了呀?
「管不着了,今晚咱们就在这破屋子等,就不信活逮不了那个贼小子。」
哎……药馆回不去了。
由于柳绢儿脸上表情太过精采传神了,虽然始终只字未语,但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这时她脸上各种千变万化的表情所代表的语言。
半晌,心有所感的左靖南,轻吐了一句:「本堂尚有一空屋。」
「咦?」这一句适时的援助,如同一道闪光,擦亮了柳绢儿原本混沌的思绪。
是呀!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借宿万福堂既可以让她持续以行医之名,藉以寻找入关之时,师尊特别嘱咐她,须在期限之内,于大唐国境之中,将那多年前杀害师尊爱子后叛逃的孽徒……练东风一举捉回,另一方面,也可解她现下无处藏身的窘局,如此一举二得,她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思及此,她抬眸觑向他,笑道:「那么,多有打扰了。」
「姑娘无须多礼。」
这时,左靖南轻柔地笑了,展露一个足以融化人的笑颜,这个笑让原本看起来就相当风雅俊挺的他,变得更加令人屏息的英俊!
只见他又拱手作揖,先施为礼,霎时春衫飘举,风流潇洒,颇有翩翩佳公子之姿,柔声问道。
「上一回姑娘匆匆一别,左某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她突然感到脸上发烫,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害羞,从来就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笑容也可以像一株盛开在阳光下的牡丹那样,绚烂而迷人!
不过,害羞归害羞,她也没忘了要掩饰自己的真名,「呃……小女子姓柳,单名……君字。」
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行走,凡事只说三分真话,这个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她一向奉为圭臬,除了保护自己,也为免去不必要的祸端。
左靖南微笑地点点头,大抵是信了她,旋即领着她,往堂后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走去。
凝视着左靖南颀长俊挺的身影,她不禁暗暗忖度,看来转移阵地、另起炉灶,也并非坏事呢!
嘻嘻嘻……
第四章
经过一番江湖阅历、性情颇为豪爽的柳绢儿,在万福堂住了一段时日之后,自然与药铺上上下下成员都一一打点好了关系。
药铺老板,彭福泰,莫约五十开外,人如其名,长得福福泰泰,知道她原来是对门那突然冒出来『抢饭碗』的名医之后,也没把她给轰出门去,反而重金礼聘,延揽她为万福堂内另一位坐堂的女大夫。
正有此意的她,索性谨遵照办啰!
柜台药师,华甄多,同样人如其名,嘴大、话多,唯一的个人嗜好,是在工作闲聊之余,拉着人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嗑牙。
好比现在……
「他是一名鳏夫。」华甄多压低了嗓,神秘的又道:「还是连任的喔!」
哇塞哇塞……这真是大爆料呀!
没想到在这小小药馆之内,还有人比她命更硬哩!
「还是连任的?」这一句话带给柳绢儿莫大的好奇,不禁跟着嘴碎了起来:「他到底都害死了几条冤魂呀?」
挠了挠脸颊,华甄多神情颇不自然的回应道:「也不算是害死啦,每一个都是意外。」
只见华甄多抬起头来,目光在四周兜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俩人窃窃私语之后,这才压低了嗓,神神秘秘的道来……
「他第一任妻子,是忽然暴毙于迎亲的半途、第二任妻子则是还没来得及过门就得病死了、第三任妻子胆小,是让花轿前鸣道的炮竹声给活活吓死的!第四任妻子比前头的都机灵多了,在得知自己即将被爹娘许配给左大夫之后,连夜就跟着情夫私奔了!」
「跑了?」柳绢儿听得津津有味,拉来一把凳子,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便与华甄多一同守在药柜前嚼起舌根来。「后来呢?」
「后来连同那女子的情郎一并都给活逮了回来,深知女儿铸下大错,受过左大夫恩情的王老汉,自知对不起左大夫,亲自毒打不孝女儿一顿之后,更是连夜将女儿揪来万福堂前,命女儿向左大夫负荆请罪!可咱们左大夫心地仁厚,非但没有怪罪对方,还送了一份名贵药材当贺礼,给了那一对新人。」
听到这里,柳绢儿一脸目瞪口呆,不是为左靖南那成人之美的宽容,而是为他能连续『搞砸』四段姻缘,而感到啧啧称奇!
不过,似乎还没完……
「直到半年前,经由媒妁之言,咱们左大夫终于有了一位貌美如花的第五任妻子,婚前那姑娘对咱们左大夫也是体贴有佳、温柔贤淑,岂想厄运还是降在这一对璧人身上,最后离奇死于洞房花烛夜。」
华甄多回忆的说道:「当时新娘死状甚是凄惨,两管鼻血爆冲,是心脏痲痹死的……」
鼻血爆冲?
心脏痲痹?
死于洞房花烛夜?
「怎么,左靖南的那话儿……有毒吗?」否则好端端的,新娘怎么就数症齐发,暴卒死了?
难不成,那天下第一奇毒……竟是左靖南?
这时,华甄多突然开始朝她挤眉弄眼,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了,她不解,仍是继续追问着。
「华大哥,你还没跟我说说,左靖南那话儿,究竟有毒无毒呀!」她不断扯着华甄多追问,而他却是开始支吾其词、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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