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也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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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也算爱-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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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跟那个卖菜的混一起把你给带坏了?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丁染墨,你还是我丁家的人就别给我丢脸,告诉你报考军校你就要去考,给你好吃好穿,让你自由的学这学那,关键时刻你竟然给我来这一手?今天要不是接到你班主任的电话我还不知道呢,胆子很大啊,翅膀硬了,出息了啊……早就看你跟那个卖菜的混一起就知道没好事,果然现在就来了报应!……你,你给我滚回屋里好好反省!……”接着是砰~的一声,似乎是谁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脚下很急的跑出了军区大院。
  
  我看到如画背影出了军区大院的门,心里从刚才丁师长的言语上的侮辱产生的酸涩突然转变成了担心,看他脚步那么急,看他那么踉跄,看他跑得如此狼狈,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丁染墨,见他过街连红绿灯都不看,把我吓呆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
  
  他的体力很好,平时经常锻炼身体,可我的也不差,但毕竟进入青春期之后男生跟女生的发育就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我要追上他基本上是不可能。
  
  好在,跑过一段路,来到一段楼群的胡同口,他停下了脚步,身体靠墙坐下,剧烈的喘息着,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的衣服皱巴巴的,而且穿得很单薄,在春风里看着就冷。我边跑过去边把大衣脱下来,跑到他跟前了,就把沾染着菜汁的大衣盖在他身上,那件有点短小的脏大衣在他身上显得很可笑,但只要能给他提供一点温暖,那么,我也就满足了……
  
  他一愣,抬头,看到是我,就垂下了眼睛,半天才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我装傻。“我是来打酱油的。”
  
  “是吗”他翘了下嘴角,眼睛瞄了一眼我斜挎在肩上的书包,终是没笑出来。
  
  我也一尴尬,这理由编的也太那啥了,赶紧清了清喉咙换个话题,“远远的就看到你在春天的冷风里锻炼身体,拜托,哪有你这么锻炼的?至少赶个三九天也算你虔诚不是?”
  
  他就看着我笑,“周非,你是不是从来就不烦恼?”
  
  “谁说我没烦恼?”我的烦恼全都来自于你。
  
  “你父母呢?说说你父母,他们管你吗?”
  
  “唉~”我也靠墙坐了下去,就坐在他对面,两人的膝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我爹管我也只管我的帐有没有算对,有没有少了谁的钱没给,或欠了谁的欠条没打,再不就是谁赊了帐还没还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你父母从来不管你吗?”他一愣,看我。
  
  “管我,怎么不管,他们管我有没有惹祸,是不是又跟菜市场的某某某去理论管理费太贵搞民主投诉去了,还是又去跟批发市场的某某某海吹去了,还是跟哪个小税官打哈哈称兄道弟去了……父母嘛,都是操不完的心!不过,基本上我有听,但根本没听进去,后来他们就唠叨,唠叨得我烦了我就跑出来跟卖萝卜的大叔那站岗,见到买菜的就拉到大叔那,我让我爹一天不开张,我气他!呵呵……挺好玩的!最多我爹就气到吹胡子瞪眼,然后半天烦上一句‘这孩子到底象谁呢’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嘿嘿~”我挠挠后脑勺,一乐。
  
  “他们从不管你学习和生活上的事?”
  
  “是呀。一般我们家都是自己管自己,我爹由我娘管着,我娘不要我爹管我,她自己也不管。我……我是一三不管的产物。呵~”
  
  “那你怎么有那么好的成绩考高中?还有那么好的成绩进入社团?”他一愣。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当然这话我是绝对不能说的,于是就打哈哈,“这个学习吧,它不是靠管出来的,关键是要有动力。”
  
  “你的动力是什么?”
  
  是你呀,你的如画背影就是我无穷的动力。可,不敢说呀,不敢说。“还用问,以后挣大钱给父母养老呗~这社会连卖菜的都得有文化,要不连流氓都欺负那没文化的,顶上天天有人学文件,学了文件来下头压人,一个小小的破收税的拿着中央红头文件跟拿着块宝似的跟咱说‘上头说了,今年税收工作取得了新进展,让你们也为国家多做贡献,这个月的税就加个2%吧’,上头的红头文件是个啥样我是没见着,上头的什么官定的这破规定咱也不知道。咱只知道这税收是一年比一年多,混个菜市场也是要看人脸色的,日子也跟着菜色起来,啥时候咱也爬到上头去看看,这上头说的到底对不对,上头的天到底是个啥样儿?!这就是我的动力……”
                  你是一段水墨画
  他无奈的摇头,头上的细汗已经消失不见,接下来似乎打了个寒战,我把那件可笑的大衣又给他往身上围了围,然后才又坐回到原地,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道,“你不回家吗?”
  
  “不回,不想回。”
  
  “为什么?”
  
  他长长的叹息,不再开口,我见也问不出什么就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的好,天太晚不安全,而且……你不是考生吗?既然是考生就该回去温书。我也要走了!”说完站起身,动了动有点酸麻的腿。
  
  “我不想回去。”他摇头,继而又抬头看我,“周非,你愿意考军校吗?”
  
  “军校?”我一愣,想起了刚才那个丁师长跟他的对话,然后道,“军校不适合我,你知道的,就我这性子,当个女流氓绰绰有余,但个军人……有辱军威吧?!”
  
  “那我呢?如果是我考军校呢?”他突然有点急切的问到。
  
  “你?”我回头看着他,很认真的仔细看他清朗细致的眉目,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当然要仔细看个够才行,我皱眉,心里又泛起了流氓似的不端正思想,悄悄的占着他的便宜,“学长,别惹我笑了,你去当兵?你确定?回去照照镜子吧,你比我还不适合呢。”这话并非讽刺,而是他的气质根本跟当兵相去甚远,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末了,我又补上一句,“你当兵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他一愣,看着我,默默的,半天没说话,他拿下盖在身上的大衣递给我,站起身,身高已经高出我半个头,很有压迫感了,他的身材既不纤细也不肌肉过分夸张,很儒雅,但很阳光,他看着我,仔细的看着我,然后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很聪明?”
  
  “啊?聪明?”我一指自己的鼻尖,以确定他说的是地球上的语言。见他认真点头,我都快败给他了,苦了张脸道,“路蒙蒙说过,她说我这人太轴,一条道跑到黑,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腥,油盐不进是块滚刀肉;张放也说过,说我选错了朝代,应该去汉代,再不济也能当个女流氓混日子,浑浑噩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盼头!聪明?”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啊?
  
  “就算不聪明,你的反应和观察也够敏锐。我的确是没说过我为什么当兵,或者说为什么我的父亲逼迫我去当兵,但……的确,他有他的考虑,而在那个考虑里,我……”
  
  看他说得吞吞吐吐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你爹想利用你?”说的有点象是奸商之间的互相勾结,但我的脑容量有限,也实在是掏不出什么象样的词汇来形容。
  
  他点头。
  
  我来了兴致,看了这路子还真猜得不错,接下来就要看找什么突破口才能把他的问题解决,也能让我再一次看到那个没有忧愁的如画背影了。“什么意思?哪有爹会利用自己儿子的?”我嘿嘿一笑,改变策略。
  
  他也了然一笑,但笑容里有丝苦涩的味道,“他打算让我进军校,上头有个将军是他从前的长官,我父亲说以我的身材和容貌博得那位将军女儿的好感绝对不是问题……”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就垂了头。
  
  我听完,浑身一凉,看着他,突然觉得好悲哀,这就是如画背影所处的世界么?这就是他那个世界里头的规则么?凭他身上的一股傲气,凭他曾经跟我说过他的世界里绝对不容许他人去侵犯,他有他的自私和想要保有的东西,他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左右吧?!
  
  我曾经问过路蒙蒙关于水墨画的问题以及水墨画的文化载乘,她曾经仔细想过之后这样说过“你道为什么无论是中国人还是老外都那么喜欢中国的水墨画,那是因为水墨里、黑白间,轻轻晕染就会或山或海,或动物或鱼虾,但,终究透着悲哀,淡淡的,并不浓,意境却已经淋漓尽致,如同水乡石桥上穿过细密雨丝轻盈漫步的少女,明明神情是活灵活现的,明明脚步是轻灵跃动的,但就是透着淡淡悲伤,悲伤不是情绪,它是一种境界,在雪白宣纸上任墨迹渲染晕开,水与墨就将那张原本的一张白纸填上了各种意境,或大气磅礴或小桥流水,这是一种无法摆脱命运的悲伤,无论它是否愿意,它都将作为宣纸存在着,而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被水和墨晕染上或浓或淡的色彩,形成意境。”
  
  这段话,我记忆犹新。不,可以说是永世都不会忘。看着眼前的丁染墨,看着懊恼中的丁染墨,看着尤想挣扎但却无力逃脱自己命运的丁染墨,我也道出了上面这段路蒙蒙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听过之后,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身体靠着墙,拿着我的大衣的手垂在地上,红润的嘴唇似乎也刹那失去了色彩,“染墨,染墨,终究是逃不开这种命运的吗?”他很小声的咕哝着,带着少年的悲哀。
  
  “想逃开这样的命运吗?”我问。
  
  “想,非常想。”
  
  “是吗?我曾经想过,被人踩在脚下当成蝼蚁一般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最差也就是烂泥一块,最坏也不过是死亡而已,不曾光鲜过也不知道光鲜的滋味,可努力了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没有什么好失去,所以就不用患得患失,也不用瞻前顾后,可以置死地而后生,也可以选择背水一战,就看你有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那点文学造诣全在今天晚上爆发,如果语文老师还说我不可教也那她就太没眼光了。
  
  我没把话说完,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你也许想反抗,但你却无法反抗,因为你根本不曾知道什么是一身烂泥,根本不知道被人践踏的滋味,你的自尊是由于你生活的环境造成的,那样的自尊我没有,是真的没有,因为我从小就知道什么是差距,从小就知道差距在我的生活里意味着什么,并非简单的吃食和衣物的好坏问题,而是种在根里的社会和环境落差。也因此,我是滚着一身泥长大的,什么样的小混混都见过,什么样的不公平都见过,什么样的人模狗样都见过,更什么样的男盗女娼都见过;可你不一样,你如果对你父亲的安排感到矛盾,说明你是留恋那个环境的,舍不得抛弃那些身外的东西,也舍不得让自己一身的烂泥。我不能怪你,但我也不会赞同你。跟我是否欣赏你那道如画背影无关,我只是觉得那道如画背影真能成为少有沾染世俗的一段回忆也算不错。我不会根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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