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第24节

　　〃你说你认什么真啊，男人嘛，早晚的事儿，开个玩笑。〃大章说。　　　

　　〃我没空儿和你扯淡。〃我提好裤子准备走人。　　　

　　这时大章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说：〃你看，男人都好色，就别装蒜了。〃　　　

　　我觉得那个号码有点眼熟，问道：〃谁的号？〃　　　

　　〃找小姐的。〃他淫笑着说，〃给你要不？〃　　　

　　〃真他妈无聊。〃我半信半疑地搁下一句话走了。　　　

　　我刚走出男厕所，就听到一扇木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响彻整条安静的走廊，我随即看见邱水的身影从五班教室夺门而出，一边大声地哭泣一边奔出教学楼去。紧接着后面就跟出来梁书文，他神情焦急地喊着邱水的名字，一路追出去。这个场景我有点没看懂，心里纳闷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教室，我问李欣怡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刚才邱水的手机忘关了，上课的时候突然响了。她看外教根本没有注意，就接了，之后就突然哭着跑了出去，吓了我们一跳呢。　　　

　　53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没有再见到邱水和梁书文两个人，我就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儿有点离奇。　　　

　　晚自习开始之前，梁书文终于回来了，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乐，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我看了看表，食堂已经关门，而距离夜宵开始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之久，一个青春期茁壮成长的男子如此被饥饿煎熬下去会出人命的。我说，咱们出去吃吧，梁书文默不作声算是同意了。临走前我想到两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没忘记拉上秦汉，秦汉犹豫了片刻，随便抓上一本书就跟着出来了。　　　

　　这次我们出来得仓促，并没有打算要走远。我们三人打车来到五公里外的一座郊区小镇上，镇东头的石碑上刻着三个浑圆的大红字：浑河堡。这里是距离育英中学最近的生活区了，镇上拥有五家餐馆，三家超市，两家发廊和一家网吧，基本对外逃育英学生的吃喝玩乐形成了垄断的局面。尤其是网吧和饭店，有时候经常可以在里面碰到育英的校友，大家无论认识或熟悉与否，彼此对上眼时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毕竟都是偷着跑出来逍遥的，多余的交谈未免尴尬。　　　

　　秦汉帮我们点了几个菜，梁书文又要了啤酒，我没有阻挠，知道他心事沉重。狼吞虎咽了一阵后，我关切地问梁书文：〃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梁书文这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我和秦汉娓娓道来：前几天邱水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搅得她心神不宁，整日见她闷闷不乐的。后来在梁书文的追问下，邱水说出了其中的委屈。邱水说最近几天她的手机总是接到陌生男子的来电，而且每次来电话的都是不同的人。但是那些男人打来电话的意图却出奇的一致，都是打听邱水说是不是在哪里留下过电话想交个朋友，好像串通好了一起来戏弄她似的。直到今天上午，邱水的手机在上外教科的时候响了，她悄悄拿起电话接听，谁知电话那头的男的上来就问是做小姐的吗，多少钱一个晚上。邱水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恶作剧了，一气之下冲出教室，之后我就追出去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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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浮（55）　　　　　　　　　

　　书文一口喝干了一杯酒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这么无聊，我一定……〃　　　

　　〃别想了，不是都过去了嘛。没准儿是谁拨错电话了呢。〃我给自己夹了一口菜吃。梁书文的故事讲到此处，我想我已经把思路整理得非常清楚了，难怪那天我在大章手机里看到的号码如此眼熟，原来就和我经常在梁书文手机里看到的是同一个号码。但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大章会平白无故地捉弄邱水，他应该不曾与书文和邱水两人结过梁子啊。经过冷静和理智的分析，我决定还是不要把真相告诉梁书文为好，否则今后惹上大章那种败类只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忍一时风平浪静。何况梁书文此刻还不知情，连忍都谈不上，只能说是一时愤懑。　　　

　　不巧的是，正当我要转移话题的时候，看见两个令我深恶痛绝的身影走进了餐馆，走在前面的是大章，后面跟着的是他的狗腿子叫陈震，这厮原本只是个小混混级别，后来开始给大章这个大流氓跟班儿，春风正得意，一副狗仗狗势的嘴脸。不过大章是只黑背，他陈震就是一京巴，顶多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叫两声。　　　

　　大章一进屋就看到了我，不怀好意地和我搭起讪来：〃呦，这不是耿小乐吗？也跑出来开荤啊？我还一直把你当好孩子呢，阳光少年。〃　　　

　　我从鼻腔里使劲地发出哼的一声，尽量能够让他们听出我的鄙视之情，继续低头吃我的饭。秦汉也说，咱甭跟他一般见识，好好吃饭。　　　

　　吃饭间歇时我拿起秦汉携带过来的那本英语单词书随便翻了起来，看到大半本书已经被各种颜色的笔勾勒得面目全非，我心里一阵抽搐，惊叹这小子最近的学习用功到极致，自己深感不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留有一首字迹潦草的诗，诗的名字就叫《蛋》：　　　

　　最近我的味觉总是太淡　　　

　　偏偏食堂做饭又不放咸盐　　　

　　老师骂我是笨蛋　　　

　　老爸也抱怨生了一个蠢蛋　　　

　　女友说我是傻蛋　　　

　　为什么不懂一丁点儿浪漫　　　

　　莫非我真是一个混蛋　　　

　　每天只会睡觉吃饭　　　

　　是这个世界太荒诞　　　

　　还是我生活得有些怪诞　　　

　　总之我不想就这样完蛋　　　

　　我幻想着回到母亲怀里温暖的床沿　　　

　　做一颗永远不用破壳的鸡蛋　　　

　　我看完了诗，笑着问秦汉：〃这是你写的？〃　　　

　　秦汉说：〃当然，别小瞧人，我自从看了你借我的那些小说以后，文学修养大幅度提升，脑子里经常冒出新奇的点子，胸中也涌动着创作的欲望，有时候提笔就记下来。我的文学追求是：不求质，但求量。现在一天创作个十几首的不成问题。〃　　　

　　我说：〃那好啊，有了你这个新生代作家，以后班级再办什么班报和宣传海报之类的就不用总麻烦我了，你的水平正合适。〃　　　

　　梁书文说：〃对，现在急缺的就是你这种高产高效的打油诗作者。〃　　　

　　〃别扯了。〃秦汉说，〃我可是有文学追求的人，我的诗是典型的现代派，怎么会是打油诗呢？〃　　　

　　我们三个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这时，我们清楚地听见邻桌的大章正在对陈震声嘶力竭地吹着牛皮：〃知道吗？今天上午的时候我还真给那个小姐打了一个电话，你猜怎么着？〃大章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那女的给我来一句〃流氓〃就把电话撂了，我听见那个贱人好像还哭起来了。你说怪不怪？放着钱不挣，她靠什么吃饭啊？我好不容易有兴致和胆量想试一次，结果第一次就碰上这种扫兴的事儿。〃　　　

　　〃说的就是，这年头儿当婊子还要立牌坊。〃陈震这条狗借机叫两声以壮声势，〃章哥，你今天上午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啊，我怎么不知道？〃　　　

　　〃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跑厕所里打去了，你们这帮孙子还上课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以空气为介质传入我们三人的耳膜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我就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巧的事，看来想阻拦为时已晚，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上两句压制梁书文胸中怒火的语言，一个尚存半瓶啤酒的酒瓶已经从梁书文的手中飞了出去。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幸好那个酒瓶只是在大章的脚旁破碎，如果梁书文那一掷再用力些，恐怕此刻地上绽放开来的就不光是啤酒花了。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59节：浮（56）　　　　　　　　　

　　〃你他妈谁啊？找死啊？〃大章被吓得发音都有些颤抖，但是他依然气势汹汹地站起身，踹开脚边的凳子摆开了阵势。　　　

　　梁书文并没有被大章的举动唬住，反而毫不示弱，飞身上去双手揪住高出他半头的大章的衣领，我则趁机上前按住了大章欲操起空啤酒瓶的右手。梁书文冲着大章的脸激动地怒吼：〃为什么捉弄邱水，你到底想怎样？〃此时的梁书文满脸通红，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酒精的作用。他一改往日文弱的气质，像足了一只咆哮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狮，不过这只雄狮脸上的鬃毛有被人修剪过的痕迹，森林之王略显斯文了些。　　　

　　我一直认为优质的爱情应该具备以下特征：它可以是垂死挣扎者的强心剂，是惶恐不安者的镇定剂，是胆小怯懦者的兴奋剂。看来梁书文的表现已充分印证了我的观点，爱情此刻对于他来说已不仅是普通的兴奋剂，而是一针吗啡，一针深深扎在他肾上腺里的吗啡，而且还是一等品。　　　

　　我和大章梁书文三人僵持在那里，坐在身旁的陈震这才猛然惊醒，刚站起身来想做些什么，就被及时扑上来的秦汉一脚又踹回到凳子上。秦汉这小子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是勇猛过人，没想到打架也毫不含糊，他踢翻了陈震以后吐出含在嘴里的半截鸡翅，耍酷说：〃你别他妈动！〃　　　

　　经常打架的人是最擅长见机行事和知难而退的。大章见我方人多势众，虽说只多一人，但来势凶猛，只好服软说：〃哥们儿，冷静点，先把话说清楚，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们好像根本就不认识。〃　　　

　　〃我还想问你呢！〃冷静两个字现在对梁书文来说就像是放屁。　　　

　　〃耿小乐，你这朋友怎么回事？我没惹他啊。〃大章装一副与我很熟的表情。　　　

　　〃少装蒜，邱水的电话，谁给你的？快说。〃梁书文的那针兴奋剂多余了一点，扎我身上了。　　　

　　〃你说谁？我不认识啊！〃大章一把甩开梁书文的手，退后几步说，〃你们他妈弄错了吧？〃　　　

　　〃不可能！刚才明明是你亲口说的，那个骚扰电话是你打的。〃梁书文说。　　　

　　〃哥们儿，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刚才只是说我上午拨了一个按摩小姐的电话，关你屁事儿，她不会是你家亲戚吧？〃大章一副挑衅的嘴脸。　　　

　　〃你放屁！我就是问你，谁让你这么干的？邱水的电话你从哪儿弄来的？〃　　　

　　〃电话号码就写在那家网吧的墙上，你自己看去吧。〃大章手指着餐馆对面的那家网吧说，〃不管你说的那人是谁，我告诉你，她就是一婊子！〃　　　

　　听见这话，梁书文又急了，刚想动手，餐馆的老板娘及时赶至现场，拉起大章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不都是育英的学生么？打什么打？再打下次就别来我这里吃饭了。〃看样子就知道大章他们跟老板娘很熟。　　　

　　大章和陈震被老板娘推出门之前，他还不忘回过头来说一句：〃你们仨给我记住了，以后别让我碰见你们谁单独在学校里走！〃　　　

　　我们三人的确都是第一次遇到火拼这种刺激的事，但是在草草结束后望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我心中泛起的感觉并不是恐惧，却是空虚。　　　

　　哄走了那两个难缠的家伙，老板娘板着一副臭脸回来对我们说：〃你们三个也是，付了账赶紧走人，我这儿还做生意呢。〃　　　

　　梁书文前脚离开餐馆，后脚就来到对面的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