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式微- 第15节

　　　　姜希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伤感，为他们那遗失沧海的爱情。想来她真的是幸运的，这么多年林川包容着她的一切，她的内向、她的沉默、她的木讷，他从来没有对她提过要求，给她一个舒适的位置让她做着自己，而她竟然还在心里跟严澎牵扯不清。她实在不是称职的女友。

　　　　那天姜希接到夏小千的电话，神神秘秘地说要来接她。她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袋子，拉着姜希旋进房间，打开来，是一条米白色乔其纱裙，一层一层的纱直垂到脚踝，美得让人失神。

　　　　“快换上！”夏小千笑道。

　　　　“穿这么隆重？”

　　　　“参加我的宴会。”她拿过裙子在她面前比画，“我果然有眼光，这条裙子真称你。”

　　　　“不就是吃饭，有必要穿成这样？”

　　　　“今天让我来好好打扮你！”夏小千说着已经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一堆东西来，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姜希由着她，看着自己在镜子里一点点地鲜活起来。她的五官清丽出众，化过妆后更突显优点，睫毛修长卷翘，一双眼睛像撒了一池钻石，晶莹交错，乌黑的头发绾在脑后用水晶夹子别住，颈项上戴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链，细高的鞋，脚踝处伏着色彩斑斓的蝴蝶。

　　　　“哇！”夏小千扶着她的手臂左看右看，不无得意，“我真是太棒了！”

　　　　到楼下的时候，姜希一眼看到了严澎的车，她的心停顿了一下。严澎也看见了她，目光有些呆，他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的穿着，但怎么看都是忒清纯的模样，她踩着阳光向他走来，身后是黛青色的树和碧蓝的天，美得像一幅油画。

　　　　他下车绕过去拉开后排的车门，看着姜希与他擦肩而过，那么近的距离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鼻翼酸楚，胸腔一阵发紧。

　　　　夏小千自顾自坐到副驾，嘻嘻哈哈地对严澎说：“怎样？看得都傻掉了吧？”

　　　　严澎的手握了握方向盘：“不过如此。”

　　　　“那你觉得谁最漂亮？”夏小千侧过身面对着他，“说呀。”

　　　　严澎沉默了一下：“我喜欢谁，谁就最漂亮。”有些低哑的声音泄露了他一直苦苦隐藏的情绪。车厢里的沉默，像水母一样浮浮沉沉。

　　　　他们到的地方是龟山电视塔，在221米的位置是旋转餐厅，通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到这座城市的夜景。霓虹灯与道路照明将天空染成绚丽的色彩，浩浩长江上星星点点是行驶的轮渡，这城市繁华依旧。

　　　　林川已经落座餐厅，见到他们三人，起身迎接。整个餐厅只是少许的客人，低吟婉转的小提琴声在空气中蔓延。

　　　　“不是宴会吗？怎么就我们？”姜希低声问夏小千。

　　　　“是呀！很隆重的宴会，还没开始呢！”她埋了伏笔，朝严澎笑笑。后者别过面孔，心里有种可怕的直觉。为什么夏小千要精心打扮姜希？为什么说的一顿饭局要如此隆重？

　　　　林川绅士地替姜希拉开身边的位置，“你真美。”他低头与她耳语，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侍者开始上菜，骨瓷的盘子里盛着精美菜品，雕琢镂空的花饰点缀，美妙绝伦，自然价格不菲。

　　　　“近来股市动荡，想必投资公司日子不好过？”严澎故作轻松地微笑。

　　　　“还好，公司多做金融基金，从目前来看很平稳。”林川稀松平常地回答，“我们现在在做内部重组，整合资产准备上市。”

　　　　严澎“嗤”一声：“说得这么厉害，你以为上市这么简单。”

　　　　“不要谈工作的事！”夏小千及时阻止，“严澎，这道菜很可口，你试试。”

　　　　但严澎就是不放过林川，整个晚餐总是针对林川，挑衅挑刺，玩世不恭的模样惹得姜希皱眉。但林川始终很有风度，不疾不徐地回答，倒显得严澎幼稚可笑。

　　　　餐毕，林川起身说走开一下。

　　　　姜希注意到，严澎的眼睛中凭空多出一个棱，深深地望着她。

　　　　片刻后，大厅灯光突然渐次灭掉，一束灯光照在姜希身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提琴音乐变成了结婚进行曲，林川单膝跪地，举着一枚钻戒深情地望着她：“我一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来爱你，总觉得把全世界捧在你面前也不够，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一直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你想要的那个人！嫁给我，好吗？”

　　　　姜希被这样的浪漫给惊呆了，她一直期待的一幕终于近在眼前，泪水夺眶而出，伸出手，让林川把那枚戒指缓缓地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周围是掌声和喝彩声，当灯光亮起时，姜希才发现整个餐厅一片火红，到处都是玫瑰，林川在玫瑰里紧紧地拥住她。

　　　　夏小千挽着严澎的手臂，“看到了吗？他们终成眷属。”

　　　　严澎脸上是一种克制而漠然的神色，故作的笑容早已不在，他被打回了原形，任由着胸腔无声地撕开一处伤痕，那种疼痛，永远不会结疤，永远血淋淋。他终于知道了，这就是夏小千的目的，要让他亲眼见证姜希嫁给别人，要让他永生永世记得这一幕——他愤然地转身，把那一屋子的浪漫甜蜜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夜风里，他把车开到极速，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惊险得差点儿撞上栏杆。那个时候，他疯掉了，他的脑子里只有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幕，缓缓绽放的笑容带着让他刻骨深髓的疼。他终于停了下来，像是被逼进角落的野兽，在浩荡的风里，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逶迤的云层里，满满的都是清晰的划痕，带着尖锐的响声，让人的神经末梢都要抽搐。原来最痛苦的事不是爱上她，而是知道她不爱自己，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等爱式微…CHAPTER　10　弥裂痕·白露

　　　　有些疼像白露微凉天气的水纹一样，在她心里一圈圈荡开，她奋力投入林川怀里紧紧拥住，好像生怕在一下秒他就会消失。

　　　　姜希在大四的时候开始实习，老师介绍她到一家珠宝公司给设计师打下手。她的工作就是做些广告招贴或者跑跑腿之类琐碎的事，设计总监Estelle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妆容都很精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其他人都有些怕她，巴不得不理会她。在这之前听说她已经气走过好几个助理，根本没有人愿意做她的助理。

　　　　姜希与她相处确实有几分难，她总是拿挑剔的眼光看她，评论时毫不留情面地苛责。姜希的专业知识并不算强，她不是那种特别有灵性的女孩，有时候开会被批得体无完肤难免沮丧，除了更努力别无他法。林川总是揽着她的肩膀说，何必去受气，我完全可以给你开这样一间公司，让你做你喜欢的事。

　　　　是呀，林川的公司上市后，身价赫然已是上亿，财经媒体对他的访谈总是力捧，摊开报纸杂志姜希总能看到林川的消息，他们的公司又收购了哪家又并购了哪家又投资了哪家。不过是六年而已，林川已经取得了傲人成绩。他买了更大的房，换了更好的车，送他父母去海边的疗养院……他也可以让姜希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姜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其实总监只是要求很高，跟着她我能学到东西。”

　　　　“不要委屈自己，”林川总是温柔如水，“你知道的，我只希望你快乐！”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拥有这么多，她所盼望的只是和林川天荒地老地过下去，现在的一切如坠梦中。

　　　　认识Diana是在公司的会议室，Estelle让她去取电脑里的设计草图，敲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向自傲的Estelle竟然恭敬地立在一边，而坐着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别，不是那种艳丽逼人的大美人，而是那种淡漠肆意的表情，她没有留头发，就那样顶着一个光头，穿一件朱砂色棉布口袋似的裙子，手上夹着烟。

　　　　姜希把设计草图交到总监手里，垂手立在一边等吩咐。

　　　　“Diana，这是戒指的款式，新到的蓝宝石成色非常纯，近几年很少见到。”Estelle殷勤地把草图一页一页递给她，她不语，只是扫过两眼就放一边，直到草图看完。

　　　　“都不满意吗？”Estelle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挺不错，但觉得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Diana扫了一眼姜希颈项上的玉石项链，那只是普通的老坑冰种缅甸玉，但因为浅紫色底，阳绿的飘花煞是好看，姜希就把它做成了挂链，雕的是林川的侧影。不过就连林川自己也没有细看过，只当是她随身佩戴的小玩意儿。

　　　　“那个……”Diana指了指她的项链，“谁设计的？”

　　　　姜希下意识摸摸颈项处的项链，平日里都贴身挂着，今天怎么掉了出来，“我自己做来玩的。”

　　　　“感觉不错。”她站起来，“就由你来设计吧。”

　　　　Estelle立刻说：“Diana，她只是实习生。”

　　　　Diana把手里的烟在桌面上直接弹了弹：“那她也是设计师吧，别担心，价格照旧。”

　　　　Estelle一直把Diana送到电梯口，这才转身，板起面孔：“既然客户指定由你来做，那这个机会你要珍惜，Diana不是一般的客户，她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

　　　　“我，恐怕……”姜希整个人都要晕掉了，她总觉得自己设计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何况这是跟Estelle对抗呀，如果对方满意她的作品不要Estelle的，那她还想待下去吗？她宁愿Diana只是顺口说说，可是那是一枚很难得的蓝宝石，如果能亲手来设计它，这又是她心里小小的虚荣。

　　　　“别推辞了，试试吧。她的口味很刁钻，你不过只是炮灰！”Estelle摇摇头，“最后还得我来完成。”

　　　　自从父亲结婚后，姜希常常住在学校宿舍里，周末才回家一趟。她知道新婚燕尔，要留空间给他们，而且家里的摆设装饰渐渐都变成了薛姨的品位，就连她的房间也堆了些杂物，她回去的时候薛姨满满当当地做一桌子菜，很热情，但她却觉得薛姨的热情只是好客而已。在新妻子的照顾下，父亲的气色好了很多，在建二小区里见着人也都是爽朗地打着招呼，一改往日黯然回避的态势。姜希觉得有了薛姨的父亲，活出了滋味，他们一起去公园跳舞，一起去菜市场买菜，长点的假期还计划着出门旅行。姜希不回去，父亲也没有多问，只当她是跟林川腻在一起，常常说的是，“我女儿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很会挑老公。”

　　　　这是什么话？姜希想要反驳，但看着父亲春风得意的样子也就由了他。在建二区，谁提到林川都会竖大拇指，林川的公司现在跟建二公司也有项目合作，旁人总说：“早看出来了，林家那孩子有出息，从小就特别懂事。”

　　　　姜希默默听来，也觉得这一生遇到林川是老天对她的恩赐。这么多年过去，不管他怎么成功，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好，这样的好常常让她心生愧疚，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闪亮的林川。只是林川太忙了，现在就像个空中飞人，而她又生怕自己会打扰到他，只能被动地等着他来找她。常常的，她去他的公寓，在那个全是林川气息的房间里，静静地思念他。

　　　　给Diana的设计姜希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熬得双眼布满了血丝，但Estelle还是觉得过于简单，没有新意，“只是简单的六边形板戒，镶包的碎钻太小，根本显不出蓝宝石的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