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暖年华- 第29节

　　闻人若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虽不太明白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从她怜悯的眼神中，也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慢慢的发生。她一只手抚上老猫的头顶，沿着它的脊背缓缓的移动。花狸猫眯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她的抚慰。

　　吃完午饭，彦祁正要陪她离开餐厅，忽然被母亲叫住了。张宛珍在老爷子身旁耳语了几句，老爷子神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彦老爷子说要找彦祁谈点事，她便识趣的先行离开了。刘妈的话让她不得不思考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客厅里，气氛一度弩拔弓张，僵持不下。庄敏趴在张宛珍的肩头，淅淅沥沥的抽咽着。彦老爷子和儿子彦国昌并排坐在沙发上，脸色都不是很好。

　　“把闻人那丫头送回去吧！”许久，彦老爷子发话道。

　　“不行！”彦祁立刻出声反对。他面带怒意的看向庄敏，语气冷冽的质问道：“你说孩子是我的？有什么证据？”

　　“混蛋！”彦国昌厉声吼了一句，起身指着儿子的鼻梁骂道：“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嘛！”张宛珍见到丈夫气得脸色通红，赶紧拉着他的手臂，做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也别骂他了。年轻人一时冲动都是常有的事情。换个角度想想，这不是好事吗？要不了几个月，咱都可以抱孙子啦！这有什么不好的？”

　　张宛珍算是这个客厅里，最气定神闲的人。她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回头和庄敏说道：“好了，小敏，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庄敏一听孩子两字，立刻止了哭泣。冬天穿着宽松的外套，三个多月的身孕掩在衣服底下，完全看不出。但她还是有意无意的把手掌搁到小腹上，轻轻的画着圈。脸上带着准妈妈特有的温柔表情。

　　“爸！既然小敏怀了阿祁的孩子，那么我们得尽快把他们的婚事办一下。等到肚子大起来，再穿婚纱就不好看了。我已经通知了庄家夫妇，拣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把婚期定下来吧！后面还有一堆事情要等着料理呢！”

　　彦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脸看向彦祁，缓缓说道：“那就这么办吧！阿祁，你和闻人好好解释一下吧！”

　　彦祁自始自终都紧紧的盯着庄敏，眼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他冷笑了一声，起身朝着庄敏走去。

　　“彦妈妈！”庄敏吓得赶紧躲到张宛珍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寻求庇护。“阿祁，你要干嘛？”张宛珍在彦祁碰到庄敏前，挡住了他。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那天我喝得烂醉，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她发生关系！”彦祁直直地盯着庄敏，似乎想要用目光透视她的谎言。“庄敏！你肚子的孩子是哪里来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但是，你要想嫁祸给我？办不到！”他冷酷无情的话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不怪你！”庄敏垂着眼睑，语气悲戚的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只求你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娶我进门，我只是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如果你愿意，以后也可以常常来看看他。我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你和闻人小姐的。”说完，她凄凄地哭了起来。

　　她状似卑微的话语，却让彦祁更加怒火中烧。如果她一口咬定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彦家肯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何况庄家也不会容许女儿未婚先孕。她明明知道这个事实，却还惺惺作态的假扮可怜，无非就是想博取长辈的同情。

　　果然，彦老爷子开头道：“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小敏，你不要怕！爷爷会给你做主的！阿祁要是敢不娶你，我就打断他的腿！”他把手里的拄杖在地板上敲了敲，昭示着自己的权威。

　　“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娶她的！”彦祁冷淡的说道。他对着庄敏说道：“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但是，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说这个孩子是我的……”他冷哼了一声，语气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胡闹！”彦国昌刚刚被妻子安抚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彦庄两家是世交，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能皆大欢喜也就罢了。如果因为这事伤了两家的感情，说出去面子上都挂不住。何况对于庄敏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疑有它。一方面，庄敏喜欢彦祁是众所周知的，使了点手段怀上他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另一方面，事关重大，他料想庄敏也不敢信口开河。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确实是彦祁的。“你答应得娶，不答应也得娶！我们彦家不能做背信忘义之事！”

　　“要娶你自己娶！”彦祁知道和他们说不通，忿忿的甩了一句，便要转身离开。“若若……”

　　当他看到矗立在客厅门口的身影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若若，你听我解释！”他看到闻人若木然的看着他，眼神空洞的好像没有一丝焦距，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这是真的吗？”闻人若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环顾了整个客厅，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彦祁脸上的担忧，彦老爷子的叹息，彦父的沉思，彦母的内疚，以及庄敏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她急促的呼吸着，周身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不是你想的那样。”彦祁走向她，急急的握住她的手。“那个孩子不是我的！真的！”他看着她呆滞的表情，心理越发担忧起来。

　　闻人若移动了下双腿，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彦祁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放开我。”她稳住身子，喃喃的说道。

　　“若若，你相信我！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的！”彦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把她抱住，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会离她而去。

　　闻人若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睁开。“彦祁……”刚开口，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曾经听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有三个男子去提亲，女方家长让他们分别自我介绍。第一个男子说：我有1000万；第二个男子说：我有一栋豪宅，价值2000万；家长很满意。就问第三个男人有些什么？第三个男人笑了笑回答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在你女儿肚子里。”

　　面对挑衅，她可以置之不理。面对长辈的不认同，她费尽心思的讨好孝敬。即使再也不喜欢，她也会逼着自己去融入他的生活。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勇敢，够坚持，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根本都不重要。一个孩子，就把她活生生的打入了地狱。她所付出的这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这个孩子，就像一个鸿沟，堂而皇之的横在了他们中间，并且完全不可逾越。

　　“彦祁，放开我吧！”闻人若沉淀着自己的情绪，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走了，腰间的手臂箍得紧紧的，让她完全不能动弹。“我要回家！”她呆滞的语气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或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当你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自己的母亲。闻人若亦是如此。她想念母亲的怀抱，想念家里那间小小的卧室，当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似乎只有那块小小的天地才能疗伤治愈她的伤痛。

　　不一会儿，庄家的人也赶到了。张宛珍热络的招待着他们，讨论起两家的婚事来。庄毅得到消息也一并赶了过来。他进门时，刚好和闻人若擦肩而过。他停住脚步，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起来。姐姐有孕在身，他是一早就知道的。也明白，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受伤最大的便是闻人若。如果他能及时提醒她，或许她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闻人若执意要立即动身回家，彦家也不想挽留，毕竟还是他们对不起她。可是，事到如今，她留下来也只是徒增尴尬，还不如让她尽早离开。彦祁自然是不同意的，他甚至要跟闻人若一同走，被彦老爷子和彦父又是一阵大骂。

　　“若若……”彦祁看着闻人若一件一件的收拾着她的衣服，心里的滋味无法用言语表述。“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尽快去找你的。”他向她承诺道。

　　闻人若叠着手里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摆放到行李箱里，盖上箱盖，拉上拉链。“不用了。”她淡淡的说道。

　　“若若。”彦祁板过她的肩膀，面对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庄敏的。我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娶，我只要你！”他望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然而，这些话听在闻人若耳朵里，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她嘴角牵起一抹惨淡的微笑，似苦涩似自嘲。“彦祁，我们没可能了。”她甩开他的手臂，转身把拉杆箱放到地上。

　　他和庄敏究竟有没有发生过关系，她可以不追究。然而，庄敏肚子里的孩子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孩子与爱情无关，却和责任有关。

　　她用目光描绘着他英俊的轮廓，仔仔细细的把他的脸庞刻画在脑海里。这个男人，是她全心全意爱了五年的男人。今后，便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段爱情，就此死去！

　　许久，像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再见！”


第三十三章　　谁说是我被甩了

　　春运期间，火车站是每个城市最为繁忙的地点。数不尽的人潮一股脑的往这里涌来，把整个火车站堵得和演唱会现场一般。

　　还好，闻人若买的是动车一等座，加上又是除夕夜，这节车厢里倒还不算拥挤。天色已经接近傍晚，车厢里的灯还没有打开，乘客们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陆续寻着座位安置了下来。

　　闻人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着头抵在车窗的玻璃上，眼神涣散的望着站台。列车开始缓缓的运行，轻微的晃动之后，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

　　彦祁再三和她保证，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让她安心在家里等他。她只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回应。见到她冷漠而毫无生趣的表情，彦祁心里像是被剜了个洞，泛着钻心的疼。长辈的施压，他其实根本不放在眼里，别说庄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就算真的是他的，他也不会因此而妥协。一向肆意妄为惯了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胁迫。庄敏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忌。

　　让彦祁最为担忧的恰恰是闻人若的态度。她不哭、不吵、不闹，冷静的像是一个旁观者。这种漠然的表现让彦祁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恐惧。他知道闻人若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通常，她受伤越大，沉默也会越深。她丝毫不懂得如何去开解自己，如果没有人去解救她，她很有可能会把自己逼死在绝境里。

　　一杯COCO奶茶递到了闻人若跟前。她转过脸去，意外中的一张脸跃入了眼中。

　　庄毅一手托着杯底，一手拿了一根吸管垂直刺入了塑料封口。“我在车站买的。天气冷，喝点热的会暖和一些。”他拉起闻人若的手，把温热的奶茶杯塞入了她的手中。

　　闻人若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一缕热气从红色的塑料吸管中冒出，浓郁的香芋味飘散到空气中。她默不作声的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