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乡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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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乡路漫长-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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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舅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正趴在草棚子门口,伸了脖子向远处望,头也不回地答:“没得你的事,只管睡起!”

    宝晨反而窸窸窣窣爬过去,也凑了脑袋向外望。“那边有亮,好像是火光呢!……也不像是着火了呀?没有烟……到底怎么回事儿?是有贼了吗?”

    “有贼?真有贼也关不到你的事情!”三舅说着,按着宝晨的脑袋将他推回去,“困你的觉!远得很,得在北望村再过去了,啷个晓得咋个回事!”

    宝晨穷根究底,“真是有贼了吗?地里有什么好偷的?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妈妈说他们在成都遇上过贼的,偷的是妈妈的钱包。”

    “晓得晓得!后来不是找回来了吗?地里没得值钱的,可是有饱肚的呀!饿的狠了啥子东西都有人偷!困觉!真要是抓到了,过得两天就看到了!”三舅不再多说,一把将宝晨按倒,自己也闷头睡觉。

    宝然没想到,三舅那句话还真不是糊弄人的,没过几天,他们真的见到了那个偷粮贼。

    、

    秋收过后的第一个大场,正赶上八月十五,十里八村的乡民们,蜂拥而入最近的一个沿河小镇,清水镇。今年收成不错,家里也多分了些东西,难得出门的大舅,用一只竹背篓装了些晒干扎好的烟叶子,顺便将宝然也放进去,加上二舅舅妈,甚至连家婆都换了平日舍不得上身的白色斜襟大褂,带着孩子们,全家出动去赶场凑热闹。

    、

    进镇先要渡过一条清水河。河面相当的宽,这边还没有桥,就有人撑了大船来回摆渡。

    沿岸边是宽宽的一条浅滩,昨夜里刚刚下过一场雨,水深及胯,下面铺满了大大小小青的白的鹅卵石,船却靠不过来,只能撑渡河中间的一段。

    男人们毫不犹豫地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涉水而过,小孩们更不忌讳,会水的脱了溜光噼哩扑腾地就过去了,更小的一些被大人们背着抱着,或者干脆放进大木盆,用力一推,就滑向了河中的大船,开心兴奋得尖声叫唤。女人们就麻烦些,得要人从岸边背了上船。那些撑船的汉子们也促狭,非得光了脊梁来背女客。一时间喊哥哥的,叫爷爸的,吆喝自家汉子的,纷纷各显神通。

    于是岸边船上就有人不停的打趣笑闹。这边喊:“秋哥儿,背着新媳妇儿好安逸来!看把你美得笑起来眼眯眯!”那边叫:“卢七倌儿,那边不是你的香妹子?啷个不去背人过去!”周围不管是不是熟识的,就都起哄大笑。

    大舅把宝然放下来要宝晨看好,背上先家婆先过去,二舅背上自家媳妇儿也过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接孩子们。这边兵娃儿宝辉就嚷着要漂木盆,宝然同珍秀乖乖地等着大舅二舅来背,唯有宝晨耍个性,即不屑于坐“小孩子”的木盆,也不肯让人背,当然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光屁股,趁着两个舅舅往河里去了,自己挽起了裤腿就要下水。

    一双大手按住他,“你个头不够,进去衣裳都要湿掉,到时候着起凉来又不得消停!”

    抬头一看,原来是三舅。往他身后瞧一瞧,一个人儿没有,珍秀就先笑话他,“三舅,我家三舅妈又回娘家屋头去了?珍慧都没得跟起来?”

    三舅当这几个孩子,被侄女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无所谓地说:“哪个晓得她们!娘家屋头有得金子拣一样!不消管她们,我自家去耍,更得安逸!”

    、

    这时旁边有个声音娇娇脆脆地说:“哎呦,林家三哥啷个被人落了单噻?”

    兄妹几个一激灵,同时去行注目礼。只见却是那蔡三姑,戴着顶新崭崭的草帽,一件浆洗得平顺齐整的枣红布褂,半新的黑裤,精精神神儿地立在那里,身后背了只大竹筐。在她的身旁,跟着别别扭扭的蔡小牛,见宝晨眼睛扫过来,“哼”地一声别过头去。

    鉴于上次比武完胜,宝晨便很大度的对他视而不见。三舅清咳一声,“是三姑啊!这是,带着侄儿去赶场?”

    蔡三姑双眼滴溜溜一转,脸带愁容:“是啰!哪个晓得今天河坝成了这个样子!这可叫人啷个过法嘛!”

    宝然看得有趣,在心里优哉游哉地为她伴唱:妹娃儿要过河,哪个来背我嘛!

    兴许是被满河岸笑闹开心的人们感染了,三舅花花着嘴开始打趣:“消不消三哥背起过去?”

    嘢?我说三舅啊,饭可以多吃,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讲的啊!

    蔡三姑却扑哧一笑,白了三舅一眼,转身走开,竹筐子里掏出一件老旧的破褂子来,寻了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船工,好声央求道:“大叔,我就自家带个小侄儿,帮个忙噻!”说着还递上一只卷好了的叶子烟。

    那船工被她毕恭毕敬叫得不好意思了,接过烟别在耳后,爽快地搭上了那件破褂子,也不再刻意为难消遣,安安生生背了蔡三姑上船。蔡小牛紧跟其后,将他姑姑的竹筐连同自己的衣裤一股脑儿地扔进一只木盆里,自己大模大样精赤溜光地下河蹚水过去了。

    、

    等宝然她们被接上去,大船已将满载。被三舅硬抗上来的宝晨感觉失了面子,特别是在宿敌眼跟前失了面子,赌气背过身不理他,趴在船帮上望着悠悠的清河水发呆。两个黢黑乌亮的船工汉子一前一后跳上来,撑浆开船。

    河水荡漾着,宽大的木船轻晃着,赤足的汉子们脚上青筋高高鼓胀着。船那头蔡家姑侄远远地向这边望着,船这边舅舅舅妈商量着今天的收入与支出,点算着,憧憬着。阳光打在水面上金光闪亮,一点点一片片闪过来晃过去,闪进了宝然的眼底,晃过了宝然的心头,打碎了数十年懵懂时光,渐渐晕眩,不知今夕是何夕。

正文 第六十章 川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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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船上岸,河这边,紧挨着岸边的,就是密集错落的木结构骑楼民居,青瓦覆顶,廊檐交错。最新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尽在。GGYY沿着小楼之间窄小陡峭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低头可见房基条石上厚重润泽的黑绿苔藓,仰头只见飞翘的雕花瓦檐间夹持的一线青天。

    穿过骑楼院子,上到了主街面,人群的喧嚣扑面而来。清水镇同大姨家的所在的丰水镇一样,也是个只有一条街道的芝麻小镇。他们是穿过了街边人家的院子上来,正正在这条街道的中间。左拐到头,是个农副产品交易市场,附近的村民们多在赶场天带些自家编制的草鞋竹筐等去那里卖了,或者直接以物易物,换取些油盐针线等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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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舅二舅都有任务在身,直接往左边去了。不情不愿的珍秀也被二舅妈拎过去帮忙。三舅却不耐烦去换取那些针头线脑,将自己背的几捆烟叶子扔给大舅,“大哥顺手帮我卖起,价格自家看到办,跟去年差不多就行,多起算你的!”然后又问家婆:“妈难得出来一趟,跟我去戏台子那边耍可要得?”

    家婆摇头:“没得吵得人脑壳疼!我去场子那边寻了婆婆们摆龙门,你自家去吧!”

    “那也好!”三舅掉头就走。三个小子一溜烟儿跟上,跑了没几步宝晨又叫:“三舅三舅!还有我妹妹!”

    三舅回转过来。将宝然从背篓里拎出来往肩上一扛,“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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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向右拐,顺着宽宽的阶沿,数着一根根竖在六角石墩子上,支撑着两旁古店老铺宽大廊檐地粗大圆木柱子,一路下去,眼镜店,小酒馆。肉铺子,当然还有少不了地茶馆。药铺,不一而足。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快到了尽头地时候。街面突然一宽。一片大空场子前,当街横着一座两层的戏楼,下面敞空着可穿堂而过,上面被三面地楼台呈浅凹形围着的。就是半露天地四方戏台。这时候空场子上已经围拥了不少地人,正冲着台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宝然被三舅扛在肩头,一眼就瞧见两台角上分别站了一个人。都是双手垂束。低头弯腰,那头压得不见一点脸面。宝晨抬头也瞧见了。激动起来:“三舅。干啥地?他们干啥的?”

    三舅看了看说:“看场那天晚上记不记得?那次外村抓了个贼,就是右边那个,我认到的,北望村的老杆!那边那个就认不得了,晓不得哪个村的!”

    “他们站在那里干什么?”宝晨又问。

    “示众呗!屋头娃儿多,饿得受不得偷几把稻子,又没法子判刑,就放到这块儿来丢人现眼!”

    “哦——”宝晨感叹着,“还挂着木牌子哪,很沉的吧?”

    “这才到哪!现在宽泛多了!这要是前些年管得严的时候,还有给挂磨石盘盘的哪!就在这个台子上,曾经硬生生挂死一个!”三舅说的吓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惊骇的神色,仿佛这事儿很是稀松平常。“走啰!没得啥子看头,一忽而就要撤下去游街,这边也好开戏了。我们先走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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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舅同戏班的人似乎很熟悉,点头招呼一声儿便放了他们从边上的小门进去了。从后面上楼来到后台,就见锣鼓丝弦齐全。三舅把他们安排在了胡琴梆子的后面,嘱咐他们:“就这块耍,不得乱跑!要紧不得到台子上去!”说完丢下他们,转身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这个戏台相当的简陋。当作后台布景的“喜登枝”守旧帘子,只挂了正对着观众的那一面,两侧的“出将”“入相”口则是空荡荡只两根柱子,连个门帘都没挂,台下的观众稍稍偏着一点儿,就能瞧见两侧后台的伴奏师傅们。而坐在师傅们背后的宝然几个,则是台前幕后,出出进进的瞧得一清二楚。

    台上的花旦一句唱罢,身旁骤然响起清脆高亢的清音伴唱,吓了他们一跳。宝然知道一人台前唱,众人后台帮是川剧的一大特色,可万万没想到这些帮腔的居然就是身边这些闭了眼睛吹啦弹奏的配乐人员,冷不防的着实被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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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唱后不久,几个小子就有些呆不住了,前面的似乎都是些文戏,咿咿呀呀的听着让人好不耐烦。正在抓耳挠腮,就听身后有人叫:“宝晨!江宝晨!”

    回头一看,敞开的窗子外,二楼的栏杆上,猴子般攀着两个小男孩儿。其中一个叫着:“宝晨,下村的铁栓子兄弟来了!他们也弄了一把枪,喊我过来找你,说要我们一块去场子那边大槐树头打雀子来!”

    哦?组队打怪?

    宝晨立刻跳起来就想走。三舅抱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过来:“做啥子去?”

    兵娃儿抢着说:“铁栓子哥哥来了,喊我们去打雀子!”

    三舅皱皱眉,看了看窗外讨好地冲着他媚笑的两只猴子,“去吧去吧!你们男娃儿自家疯去,幺妹儿留下,待会儿我带她回去。”

    宝晨强按住性子又像模像样地嘱咐宝然几句,见她倒听不听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没趣,带着宝辉兵娃儿火烧屁股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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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完全听不懂台上在唱些什么,但宝然发觉现场版的看戏远比想象中有趣得多,尤其是眼见着那些不甚专业的演员们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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