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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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下卷-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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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我倒有些意外。”
  巩思呈道:“清王身份所限,容不得他有什么想法,殿下,依我看,咱们真正要防的是凌王!尤其皇上那里,似乎透着些叫人担忧的兆头。皇上当初好端端的让身兼兵部重任的凌王插手户部,这就很耐人寻味,要不是我们防的严,户部恐怕早已大乱了。而年前九殿下的事,咱们是顺水推舟正中下怀,可事后琢磨,或许和凌王府更脱不了干系。最耐人寻味的是清平郡主以暂代修仪的身份嫁入凌王府,皇上分明是将凤家放到了凌王那边,接着又封了莲贵妃……”
  夜天湛起先凝神听着,忽尔眼中微波一漾,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着痕迹的紧了紧,他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延熙宫。
  去年暮春初夏的时分卿尘还是延熙宫的御女,有一日他在延熙宫看到卿尘站在前面渐行渐高宽大的台阶之上,一个人仰头望着远处。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淡月新升,延熙宫身后的半边天空火烧一般漾满了似橙似彤的云霞,其中流金赤紫交错铺陈,缓缓的流淌在渐浓的天色下,透过碧檐金瓦、琼楼飞阁一直染到白玉般的阶栏,亦在人的衣襟晕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流光。
  卿尘站在高大的宫殿之前只是一道淡淡的身影,暖风穿过柳梢漾起她月白色的宫装,裙袂飞扬的剪影有些飘逸不定的错觉,身后华丽的殿宇浓重的晚景都压不住她清淡的模样,叫人觉得如果一不留神她便会消失。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延熙宫,只抬头看着另一半天边奇异的景象,身后浓霞似火,眼前淡月初升。绚烂的云光渐入西山,在天空让出一片干净的色泽,一墨的青蓝如洗,纯粹而深邃,半弦弯月就那么挂在这逐渐清冷的天幕,好似极薄的一片脆玉,微微的有些苍白的光。
  卿尘望着淡月出神,神情静而幽远,夜天湛站在墨青色的天空下不远不近的望着她。他仿佛曾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抬头的时候,在这一刻知道了是什么,又隔得如此之近。原来总有些空洞的心中忽然被填的毫无空隙,就像举目所能望到那渐没的暮云都落在了心里,刹那的温暖和幽宁。

'63'第30章 轻笛折柳知为何(2)

  他没有去惊动她,好整以暇的缓缓踱步,直到卿尘不经意的回眸,看到他时有些惊讶,而后淡淡的微笑起来。
  夜天湛却停下了脚步,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眼中恍然,那一笑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见过,纵使现在近在眼前,依然是隔着夜幕的烟岚。
  他将手中的玉笛点了点她:“偌大的延熙宫好像就只剩了你一个人。”
  卿尘笑着一扬头:“不是还有你吗?”
  夜天湛拾阶而上,延熙宫的灯火次第燃亮,勾勒出光火深处庄穆的宫殿,层层的铺展开来。晚风掠的她发丝轻拂,亦吹的他一身水色长衫起起落落,他闲话时并没有忽略卿尘眸中若有若无的惆怅,不管在什么地方相遇,她眼底最先掠过的永远是这样一种情绪,在清水般的眸光后瞬息而没,却一丝丝抽拨着他心中深浅浮沉的柔情。
  他不欲去问,只觉得还有时间转寰这样的若即若离,直到那一天轻红娇粉铺满了伊歌城的长街,就连怀滦郡中都感受到毫不吝啬的喜气,他踏进张灯结彩的凌王府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向来看惯了的素白浅月忽然变成那样刺目的红,就像西山处斜阳如血的颜色,而她的笑却不再如半空那弯幽凉的月色,似天光水影绽放于极高的苍穹,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闲玉湖前细雨中,他一朝错身,失之一生。
  “殿下,殿下?”巩思呈的声音只得加大了力度。
  夜天湛猛的抬头,手里的云盏一晃,琥珀色的香茗微凉,泼溅了几滴出来:“刚才说什么?”
  巩思呈暗中叹息,目光中一丝了然于胸:“南宫竞是凌王府的人,如今正是机会,人失其臂,身必凝滞,他便是凌王得力一臂,留不得。”
  夜天湛深吸了口气,放开那盏凉茶,他重新取了个杯盏,仍是自斟自饮,举止一丝不乱的轻缓闲雅,眸色中看不出情绪。他没有顺着巩思呈的话往下说,反而语气略略的有些加重:“谁是对手这倒是其次,我更担心仕族乱从内生。且不说上次歌舞坊的事,你看户部那些帐,牵扯的是些什么?我早提醒过舅舅,让他用人要有所约束。再者卫家,早就有一个太子妃生性懦弱,现在一个卫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个卫嫣自作聪明。”
  巩思呈道:“联姻卫家的事,我也不十分赞成,但殿下若不是前次那般顶撞娘娘,这次也不至于不好异议。”
  夜天湛知道这指的是当初求娶卿尘时他和殷皇后的争执,后来还是经巩思呈斡旋劝解,殷皇后才终于同意,然而事情最终却还是毫无结果。他整了整手腕处的束袖:“先生同殷家几十年渊源,说起来母后和舅舅都该称你一声老师才对,母后还是肯听你的,这次我也知道不能再驳,所以也没有反对。”他话说的轻描淡写,将眸中瞬息万变的神色一抹带过。
  巩思呈显然和夜天湛之间并不需要十分的客套,也不谦辞,只说道:“说句不敬的话,娘娘的性子十分要强,殿下今后若有事,还是婉转些好。”
  夜天湛笑了笑:“先生的话,我也如母后一样会仔细揣摩,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亦将先生当做老师,我至今仍对先生所书的四个字记忆犹新——仁义天下,不知先生是否仍记得?”
  巩思呈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说道:“似是第一次给殿下讲《政语》的时候提到的。”
  夜天湛点了点头,话锋微转:“方才说起撤军之事,南宫竞此人虽将才难得,但绝不可能为我所用,我亦不想留他,但他所率将士都在大荒谷。十万将士,皆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一旦身葬北疆,我天朝中十万家举丧,母丧其子,妻哭其夫,儿失其父,又岂止是十万人家破人亡,哀毁天伦。我若此时釜底抽薪,何言其仁?再者,南宫竞之所以此时兵困大荒谷,是为保中军无恙,若非他当机立断自毁退路,整个大军难免要中柯南绪诱敌之计。我若弃之不顾,是为不义。”他话说的不紧不慢,仍是清朗的语气:“巩先生,此事非不可为,乃是不能。”
  巩思呈原以为之前的话夜天湛都未往心里听去,谁知他此时说出来竟是已然深思熟虑过了,“殿下,你还是不……”话说一半,他忽尔一叹:“殿下今天说出这番话,我亦不知是喜是忧了!”
  夜天湛眸色中的温雅微微也带着点儿深邃:“我不愿这么做还有一个顾虑,便是夏步锋和史仲侯。他们这些神御军的大将都同南宫竞一样,是随四哥出生入死的人,必不会眼看南宫竞坐困死局。此时军心不能乱,但若弃前锋军而撤,难保军心动荡。”
  巩思呈道:“殿下明知他们都是凌王的人,当初用他们究竟是何意?”
  夜天湛淡淡笑道:“军求良将,无他。他们至少不误大局,好过用卫骞那种人。传我军令吧,命史仲侯率轻甲战士过岭寻路,我们争取两日内与南宫竞会合,再商讨对付柯南绪的法子。”
  巩思呈拱手退出,雪倒是停了,风却未息,吹得人须发飘摇。一阵霰冰夹风远远近近的呼啸而过,深不知路的山岭重雪之下白的几近单调,看久了竟生出烦躁的感觉,他不能避免的缓缓叹了口气,方才那句没能说完的话不由的又浮上心头,湛王,还是不够狠啊!

'64'第31章 婉翼清兮难相顾(1)

  一支玄甲轻骑借着天色层层暗淡的便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半山悬崖,横梁渡前正薄暮,呼啸了数日的北风在余晖的光下渐息渐止,夕阳拖着浅淡的落影逐渐消失在雪原一隅,静缓如轻移莲步的女子,在寒马金戈的空隙间悄然退往寥廓的天幕。
  十一居高临下看着已近在眼前的叛军,战车源源,甲胄光寒,形势如前所料,叛军仍在不断往此处结集兵马,唯一的目的便是封死大荒谷出路,彻底孤困天朝中军。
  敌兵分布尽收眼底,他调转马头,对卿尘笑道:“真想不通,四哥怎么放心让你跟我来。”
  卿尘唇角微微一撇,她问夜天凌这个问题时,夜天凌专注于军机图半垂着眸,只言简意赅的道了句:“唔,我放心你。”
  现下夜天凌不在面前,十一也不拘玩笑,低声揄挪她:“不管怎么说是七哥在这儿,他难道糊涂了?”
  卿尘想着夜天凌在她的探问之下抬起头来不慌不忙的语调,那悠游从容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恨人,“嫁作凌王妃,你就没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这算是什么回答,她颇无奈的说道:“他现在简直是有恃无恐。”
  十一哈哈大笑:“谁让你那天在合州那么紧张他,不如我教你个法子,你把九玲珑找齐了,看他不急才怪。”
  卿尘抿嘴淡眼笑看他:“四哥还不是因需要左先生镇守合州,才让我这半个学生来助你应对柯南绪,你倒算计起他来,等我回头告诉他这法子是你教的。”
  十一拿马鞭直指着她无语,啼笑皆非,半晌才说了一句:“这真是……重色轻友!”
  卿尘早耐不住乐的快要伏在马背上,一番说笑中一边遥看叛军,却正经问十一:“往常听左先生提起柯南绪,言其行军布阵天纵奇才,怎么如今看这调兵遣将竟也平平?”
  十一亦道:“我也正奇怪,想必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或许是我们多虑了也说不定。”
  俩人正说着话,却听见空旷的山野间遥遥传来一阵琴音,其声悠扬时有时无,飘忽几不可闻,却轻绕于高峰低谷,又清晰如在耳边。那琴声听去随意,轻描淡写间竟带出千军万马行营沙场的气概。卿尘和十一不约而同的回头,依稀见横梁渡前的敌兵缓缓布列成行,卿尘看了瞬息,脸上忽然色变:“阳遁三局!”
  十一剑眉紧锁:“传令下去,三军备战!”
  卿尘目不转睛的盯着横梁渡:“我们俩个不知天高地厚尚在此说笑,柯南绪以琴御阵,此阵生门一闭,大荒谷即刻而成绝域,便是左先生亲来也无济于事了。”
  十一倒十分冷静:“你有几分把握?”
  卿尘道:“我只能尽力一试拖延时间,现在看阵势,离位所在是大荒谷入口,你当取艮位,过震宫,但千万莫入中宫,否则触动阵势万难收拾,只不知中军能否见机突围。”
  空谷夜暗,月色一层泠泠微光铺泻于薄雪残冰,幽静中有着诡异的缥缈,一缕若有若无的雾气缭绕云峰,轻似淡纱飘忽不定,渐生渐浓,几乎将整个山谷收入迷雾的笼罩。
  柯南绪的琴声便在这雪雾掩映处鸣响空幽,似纵横山水,进退自如。燕州军中,火光深处的高台上其人微闭双目,随手抚琴,大军阵走九宫缓缓移动,步步为营,列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罗网。
  冷月于云后漾出一抹浮光,毫无征兆的,一道铮然的琴音出其不意划拨空山,浩浩然旋绕天地,撩纱荡雾,刹那清华。
  山风激荡,阵前火光摇晃,纷纷往两旁逼开,柯南绪眼帘一动,手下未停,琴声依旧源源抚出,那道清音飘逸入云,回转处忽若长剑凌空激水,一丝不错的击于他曲音节符的空档,长流遇阻溅开万千浪,军中阵脚竟因此微生异样。
  柯南绪双目“唰”的抬起,琴弦之上拂起一道长音,陡然生变。
  利剑出鞘直击长天,双剑相交迸出剑芒四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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