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惊蛰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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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雷惊蛰始-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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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孝孝小少爷?是您吗?”齐老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年未见的小少爷居然一声不响地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使劲眨眨眼皮看过去,可不是小少爷吗?“我的天哪,大少爷若是知道不乐疯了才怪!还不快通报进去,小少爷回家了,去告诉大少爷啊!傻了啊你?”齐老灯骂着别人,自己却垂下泪来,“小少爷,怎么不进来啊,快进来快进来,你来得可真巧碍…”

“那是什么?”宁昭阳瞪着他手中的大红灯笼,瞪着上头大大的喜字,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得几乎透明起来。

“这个啊,”不明就里的齐老灯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是大少爷要成亲了啊!小少爷回来得正好,正赶上大少爷的好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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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阳回家了。宁府最最得宠的小少爷回家了。

“大少爷,今晚在聚欢堂给小少爷摆洗尘宴,您也该准备准备,时间差不多了。”

服侍醒冬多年的蓝儿走进来,看见醒冬还在窗前发

呆,忍不住皱眉。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打从京城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常常见他发呆,简直是魂不守舍,蓝儿真想问问看他,去了趟京城,是被哪个狐狸精给把魂勾走了?害得晴雨小姐不安地来问他,大少爷究竟是怎么了?她哪知道?只知道大少爷那样,谁见了都担心。

真是奇怪,大少爷和小少爷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这趟小少爷回来,却不先来看大少爷?而大少爷也一点儿都不急着去见小少爷?难道五年的时间让大少爷和小少爷都变了不成?看情形,大少爷这趟京城之行,和小少爷也没有臆想中的那么开心吧?

“大少爷!”蓝儿提高声音喊。

“嗯?”醒冬回过头,一脸茫然,“什么事?”

蓝儿忍不住叹气。大少爷最近常常叹气,没人的时候就一声接一声叹气,怕是传染给她蓝儿了吧?

“我说,今晚在聚欢堂给小少爷摆洗尘宴,大少爷也该准备准备,时间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

蓝儿出去做事,片刻后回来,醒冬还是站在原地,还是在发呆。

“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发呆,该换衣裳了。”蓝儿忍不住将他拉离窗户,外头有什么好看的?看得这么痴迷?蓝儿探头张望了一下,不就是些树吗?蓝儿翻出衣裳一边替醒冬更换,一边唠叨,“我说大少爷,您也收敛一下行不行?您要发呆蓝儿是管不着,但是待会儿您若是见了小少爷还这副样子,不是叫小少爷担心么?”

醒冬身子震动了一下,没做声。

“看看您,瘦成这样,前几月做的衣服都快大得不能穿了,小少爷见了还以为蓝儿没有照顾好您呢!”

“我没事。”醒冬低声道。

“还没事?您这是没事的样子吗?”蓝儿气起来,还要唠叨,抬眼看见醒冬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又担忧地道:“我是不知道大少爷您在烦恼什么,但是请大少爷为宁府这上下几百号人着想,保重自己身子,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说着眼眶一红,活语便呜咽了。

“我没事。”醒冬再道,他站起身,对着蓝儿笑了笑,“真的。我走了。”

蓝儿目送他离去,心里不知为何总是踏实不下来。

大少爷的神情.为何那么悲伤呢?虽然在笑,却让人看了心酸。

醒冬缓步朝聚欢堂走去,他走得很慢,在路过心执院时停了下来,心执院的门开着,里头空荡荡没有一棵树和草。

他怔怔地立在门口痴痴地朝里望着,有盏灯亮着,不知是不是昭阳在里头?

这个人原本应该是死掉的,他之所以会复活,是专程要来害我的……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只要他起毒誓在我有难时救我……

我宁醒冬发誓,宁昭阳若是有难,我定会相救,若是食言,五雷轰顶粉身碎骨。

你给我听好了,日后在人前,我称你为醒冬哥哥,那是叫给我爹听的,但是在人后,你要称我为小少爷,明白吗?我说什么你都要乖乖听着,我叫你做什么事你要乖乖给我去做,若是惹得我不高兴,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是,小少爷!

他想起宁昭阳趾高气昂说话的样子,想起自己第一次称呼他为小少爷,昭阳得意洋洋的样子,唇边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少爷?”有个丫鬟走出来看见他,惊讶地道,

“您找小少爷吗?小少爷已经去聚欢堂了。”

醒冬转身离去。

他走过绿廊,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宁昭阳得意的声音:你知道我几岁就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的?是倒背哦!要不要我教你诀窍,保证你一晚就能把整本书背下来。

结果呢?结果他把他骗到梅园挨了一夜的冻,结果两个人都冻病了,结果昭阳跑来跟他抢药喝,冰凉凉的脚丫子贴在他的肚子上,还骗他一碗药两人喝,结果他先喝了半碗,昭阳那半碗经由昭阳的嘴又全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那是昭阳第一次吻他,也是他和昭阳之间惟一的一次。

醒冬走过勺香院,想起那年二老爷从洛阳定制的烟花,在那满天烟花下,昭阳一字字地教他说吉利话去讨红包,又把自己的红包送给他,结果却让他不开心不理睬昭阳,他那个时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醒冬路过曲桥,仿佛看见昭阳趴在曲桥上,因为将晴雨的诗稿丢进水里而被他责骂的样子。

哼,说到底你就是喜欢她!你再说那女人一句好话看看!看我下次再整她是不是会这么客气?

昭阳气呼呼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的他哪知道昭阳竟是在吃醋,只当昭阳调皮。满宁府没人敢骂的宝贝小少爷,只肯被他骂。为了他,原来她一直都在忍耐。

醒冬哥哥醒冬哥哥!他仿佛看见十岁的昭阳飞奔过庭院,冲出大门,一下扑到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他。你又要偷偷溜走!坏蛋!坏蛋!坏蛋!又不跟我说一声就偷偷走掉,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住在宁家无所事事而决心跟二老爷学做生意,每次出远门昭阳都会拼命哭闹不让他走,而他每次都狠心地离她而去,结果等他回来后,昭阳已经走了,这一走就是五年,音信全无。

音信全无的五年呐!再见面时,五年的距离在昭阳心里他的心里,似乎从未存在过。

宁夫人将他写给昭阳的信全都截走了,却截不断他和昭阳之间的孽缘。他想起宁夫人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哭着求他离开昭阳,想起他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就那么离开了昭阳,就心如刀铰。

他在归途中病倒,是不堪折磨啊!不堪他和昭阳之间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像现在这般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没日没夜;不堪他对昭阳的思念随着每远离昭阳一步就越发清晰地折磨着他;不堪承受他的离去是对昭阳最大的背叛;不堪承受他竟然爱着昭阳的事实。

昭阳对他的爱,从小便有了,而他呢?他却一直懵懵懂懂地承受着昭阳的爱,直到他离开了昭阳,直到他相思成疾,直到他病得半死,病得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病得他已经想要放弃不想再苟活于世时,他才发觉如果不能拥有昭阳的话,就算舍弃生命也是无所谓了。

他是想就那么死了算了,但是他却没有死,他又活过来了。

于是他回来,回来承担宁府上下几百号人的责任,回来承担给予晴雨的诺言,回来兑现对宁夫人的承诺,此生不再见昭阳,用这么大的牺牲来还宁老爷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来换取宁家的脸面和太平,他的心已经死了,只剩对昭阳的回忆不停地散播在这个巨大的宁府里,散播在每个角落每个他走过的土地,让生活其中的他,好像被关在—只巨大的牢笼里的困兽。

他已经心如死灰。在他以为可以就这样行尸走肉地度过余生时,昭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回来了,回来破坏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摇摇欲坠的决心,回来摧残他的心他的脑他的理智。

前有对晴雨的承诺,后有他和昭阳之间的重重阻挠,在世人眼里,他们是两个男人,是两兄弟,宁夫人说得对,这种事情传出去,他和昭阳往后怎么做人?宁府丢不起这个脸。即使昭阳恢复女儿身,他和昭阳兄妹关系始终难以抹煞,他和昭阳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他和昭阳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醒冬哥哥。

嗯?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傻瓜,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年少的单纯对白在耳边浮响,那是多么单纯无知的岁月啊,如果可以,醒冬愿生命永远停滞于那个时刻。那个时刻里的醒冬,拥有完全的昭阳;那个时候的昭阳,也拥有完整的醒冬。

醒冬靠在廊柱上,眼里流出了绝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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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伯和大伯母居然不回来参加醒冬哥哥的婚礼,真是太奇怪了,怎么说他们都是最重要的长辈呀!”菊菊心直口快地埋怨,被二夫人喝止。

“菊菊,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昭阳不是说了吗,大夫人重病缠身,无法长途劳顿,大老爷忙于朝政实在脱不了身,所以委派他回来参加婚礼吗?到时候再让醒冬和晴雨上京一趟拜见大老爷和夫人,不就行了?”

菊菊还是有些不服气,嘟着嘴巴。

二夫人对着昭阳笑着道:“昭阳越长越俊了,今年也有十五了吧?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像他这种比女人还漂亮的长相,哪个女人敢嫁给他,自己都自卑死了。”又是菊菊的快嘴巴,说得满堂哄然大笑。

于是在这片轰笑声中,醒冬走了进来。

“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笑着问道。

宁昭阳看见他,立刻一眨不眨地盯着醒冬,醒冬却只是随意向她投来一瞥,便迅速将目光移开,走到晴雨身边坐下,晴雨望着他,脸上满是仰慕之色。宁昭阳的眼眸黯淡了,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醒冬举起酒杯对着昭阳笑着道:“我晚到了,罚酒三杯。”

三杯酒转瞬下肚。

“给昭阳洗尘,我饮三杯。”

又是三杯下肚。

晴雨见他喝得猛,娇嗔地夺走他的杯子,“病刚好,这样喝酒伤身。”

醒冬哈哈一笑,握住晴雨的手,“你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听你的就是。”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晴雨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儿。”他说话时看着晴雨的目光满含温柔宠溺。他给晴雨倒酒递茶,关怀备至,细心呵护,晴雨的笑容始终就没落过,脸上的红晕始终就没消失过。

宁昭阳看着他们两个,她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指甲扎进了肉里,流出血来。醒冬每多看晴雨一眼,她的心就多痛一分;醒冬每多对晴雨笑一下,她的唇色就苍白一分;醒冬每多靠近晴雨耳边说一句话,她的指甲就更掐入掌心一分。她看着醒冬和晴雨恩爱,内心犹如被凌迟般痛苦;她坐在席间,只觉得好像坐在油锅里煎熬。

“哟!我说晴雨姐姐、醒冬哥哥,你们要恩爱拜托关了门再来行不行,大庭广众之下,你们知不知羞啊?”菊菊最爱损人,自然不放过每个机会嘲弄醒冬跟晴雨。

醒冬却只是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宁昭阳见他如此,泪水差点儿滑落下来。

她听闻醒冬要成亲,一口气苦闷难抑,竟然吐血晕倒;她病得一条腿踏进了鬼门关,也是为了他才重回阳间;她挣扎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来到他的面前.只是想问他一句话:你当真要娶晴雨?

现在,她看着他,只希望自己没有踏进宁府过。醒冬哥哥有了晴雨,对她竟然如此冷淡漠视。难道正如娘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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