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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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全)-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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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衷叹道:“画以传神,竟不知是神入画中来!”

淑妃冷冷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真不知是该赞这姑娘生得漂亮,还是该赞那画师笔力非凡!画师所画终是不能相信,皇后娘娘想必深有体会,听说皇后娘娘的画像也有所失真。皇上,您说是吗?”

皇上仍是凝神而望,脸上未现一丝心绪,半晌才望向我,和声说道:“朕看到皇后的画像时,仍是梳以双鬟,十分的可爱,别的竟未注意!幸而未曾注意,不然岂不是被那画师蒙蔽了去,差点步了古时元帝后尘!”

他曾在私底下对我说过我与画像并不相像,此时在淑妃面前却否认此事。古有元帝,后宫佳丽如云,不得遍寻,竟想出一法,命画师将宫中女子容貌画出呈至御前,元帝看画择幸。一时间,画师成为后宫之中人人巴结的对像。唯有一女,本有沉鱼落雁之姿,却因不愿随波逐流,未有贿赂,画师竟在她的画像之上点上落泪痣。女子三年不见君颜,后自请前去匈奴和亲,元帝这才得见落雁之容,悔之晚矣。这虽说的是女子的凄凉,然帝王的色欲荒唐亦可见一斑。

没想到淑妃一番话,竟让皇上自比元帝,她登时便住了口。

再无多言,只顾看画,只觉如身置万花园中,若非有至奇至美,均失了本身的颜色。这些画像,若单来看,哪一幅不是倾城倾国,可是今日,我只觉都是一般般,幸许是见过了尚静婉的画像。

直到另一幅画展现出来,我是大大吃了一惊!

那女子,平常宫装打扮,容貌虽秀丽却失了几分聪颖,尤其那双本该濯濯吐秀的眸子暗涩无光!

反观别人,亦有惊色。

只是皇上不过片刻便已将异色隐藏起来,脸上复现一派深不可测的无思无绪。淑妃的脸上先是现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狐疑,而后细细看了题字,不是柔言是谁?她眼中有震惊,须臾之后又化作了隐隐的怒气。

莫怪她如此,这画哪里有柔言真人的神采?容貌虽真实,却有刻意的呆板。

只是,柔言在宫中已有几年,谁会天真的以为仅凭一幅失了真实的画,便能左右皇上的判断?

会是谁呢?

正想着,腹部一阵异动让我不禁皱眉轻轻弯腰,小手覆了上去。如此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皇上紧张起来,心思由那画像全然转移到我这边。

“怎么了?”

我真起身来,舒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是腹中孩儿,踢了臣妾一脚!”

淑妃亦回过神来,双目注视我的腹部,精光顿闪,而后化作垂眸一笑:“请皇上宽心,想必皇后娘娘的孩子是在舒展筋骨呢!”

皇上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仍有些后怕:“既然如此,先送皇后回宫休息吧!”

*

躺在寝宫之内,我却如何不得平静,毫无生气的柔言,聪慧静逸的柔言,渐渐在我的面前重叠。

一朝风雨一朝晴,此番,恐怕她胜出的几率高出很多!因为无端端出来一个尚静婉。

只因为那尚静婉是王姬长公主的女儿!而长公主与东山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东山王是早年与皇上争夺皇位最为激烈的一个!东山王至今仍在守着皇陵!

只是,那画像——

“皇后娘娘召小女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吗?”我已说出事由,她仍是十分平静,于是我便明白了,那画像定是她自己的主意了!

我沉然不语,只是看她。此举实在是画蛇添足,但如果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不论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过问。

她被我盯得有些胆怯,跪了下去叩首说道:“小女故意此为,便是要告诉皇上,小女不愿意参选淮王妃!”

我轻轻抿作一笑,任何心事都隐于莞颜之中:“柔言,本宫仍记得你最初入宫的目的!”

柔言长跪不起,连头亦埋在双臂之中,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波动,只听得她银铃之声娓娓道来:“人在成长,小女亦不例外。起初,小女为了一已私欲,看不到周围一切。而后遭挫,怀着未泯灭的心愿痛苦渡日,并不知耻的抱着恨意。而后,小女在尚文局中,埋首浩瀚书海,才深觉自己的渺小。如今,小女只恨不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做事,一半读书,恐怕才能够用。所以,顾已且不暇,何暇顾人哉!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一定不希望淮王妃是如今的我这样子的人吧?”

她的一番话,于我,莞颜之中微微有了震慑,我也爱看书,只是,许久未看了!

那种如饥似渴,我亦曾经历过。

半晌之后,我才叹道:“起来说话吧!”

她叩谢之后站立于我面前,目光一眨不眨,全然没有畏缩。

那是勇者的目光,然而,还有少女的爱恋!或许,这爱恋起初便是有的,我却以为自己将之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尚未来得及轰轰烈烈,便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今天看来,那一道迷茫又是什么?

微一抬手,赐她落座,然后缓声说道:“古人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如此说来,你固然没错!只是,读书为了什么?难道单单只是为了读书?”

她微微一愣,似冰无波的眸中有了些茫然。

我想,所谓读书不过是她的托辞,应该还有另外的隐由吧。

“之前,小女一心只想成为表哥的正妃,对于未来的遥想亦仅止于正妃之位。而如今,小女生怕自己未成王妃便已先成妒妇!有心,也得心心相印才行!”

我在心中叹息,到底满腹经纶是益她还是害她?“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关于淮王妃一事,你做不了主,本宫也做不了主!事未成定局,且走且看吧!”

朝堂后宫烟波飘渺,谁胜谁负,岂能预料?

她依言退下,至拱门处,便听有人低低说道:“封司簿,淑妃娘娘请你过去!”

淑妃?

*

然后,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焰炽站在雨中,一身红衣在雨中变成了玄色,他似笑非笑着对我说:“你们算计得真好啊!”

我惊醒,才知道是梦,然而却真实到让我犹在梦中。

窗外,日头高悬,哪有一滴雨点?

是啊,焰炽应该在华南洪涝之地吧?那里,就是他的战场!

但愿,他初战即告捷!

但愿,他也经历了成长!

我唤知夏进来问询:“皇上怎么还没来用午膳,你去瞧瞧!”

知夏稍候回来告知,是王姬长公主进宫求见皇上,仍在竹宫呢!

这么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当真是快的,焰炽回来的时候,就跪接了圣旨。

接过圣旨之后,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平静无波,没有我们预料的那一场疾风暴雨。

忆起前程往事,花样少年,伫立风中,无限遐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心人未得,少年人只朗看乾坤:“……水治则邦兴,水患则邦衰。江南水患,历来治理不力,儿臣深觉以往堵截之老法已不可用,唯今之际,开渠引流方是上策!”

一番话说罢,贤妃之父纪大人顿觉脸上无光。治理水患本是他份内事,多年来循规蹈矩,竟教焰炽全盘否定。然焰炽是皇长子,如今正处上风上水,纵是他心有不满,也只是敛在了腹中。

这是皇上说给我听的,他脸上有冷冷的笑容:“苍鹰的巢中岂容拙禽?!”

林光宫内,光华四射,大殿中有暗渠通过,内置巨冰,寒气自底而上,驱走了一众人等身上的暑热,只觉身处天堂。奇珍异果、山珍海味在冽冽雾气之中散发出诱人的香甜甘美。

如此的盛宴,当之无愧!

而今天的主角,除了帝后之外,又多了一对新人。

淮王焰炽玄色礼服,头戴玉冠,面有微红,似是饮了些酒,脚下有些微颤。

而新人盖头覆脸,只看得着阿娜的身姿,步履生花。

拜堂的时候,焰炽看着我,眼睑不垂,徐徐弯下腰去,我有些心虚,又想起那个梦境。

淑妃脸上是强自挤出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而长公主面带笑意,差不多要溢满出来。

我想起柔言自淑妃那回来的第二日,我见她脸上清清楚楚一个火红的五指印!

我又记起皇上告诉我淮王妃人选的时候,面色阴沉:“有心人做有心事,无心人做无心事,有心无心,朕只要有用的心!”

我不知道他所说有用是指何意,但是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满殿流光异彩,君臣把酒言欢,那暗黄的梧桐叶,那黑黝的寒冰已被抛置了脑后。

*

树提伽也在受邀之列,以贵宾的身份坐在我的下侧。

我让宫女将御用的葡萄送至她的案上,她笑以致意,轻轻取了一个,便投入口中。

我本已收回了视线,却又注目望去,只见她眉头轻皱,而后以手掩嘴,将已经咬开的葡萄连皮带子整颗吐了出来。又轻轻叩齿奇Qisuu。сom书,原来是教葡萄的籽儿磕疼了牙。

“怎么?不合口味吗?”我软语关切。

她抬头望我,目中有闪躲:“谢皇后殿下关心,我很喜欢!”

哦,喜欢吗?这葡萄乃是月氏等西方国家特产,先帝初期才引进天朝,至今仍是皇宫贵族的专享,平民百姓甚至连一睹尊容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尝到了。只是,难道月氏国产的葡萄没有籽,所以树提伽会被葡萄籽磕到牙?

我终于想起来一件我差点要忘记的事情,而之前那件事情一直悬在我的心上,想又想不起来,忘又忘不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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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三十二章 七星龙渊今犹在]

正自前后连贯时,一股寒流涌了过来,未待我反应,焰炽已一脸醉相的趴到我的案前,桌上的食物泼了一地,我身上的华服亦未能幸免。焰行惊叫了起来,张开双手将我环住。而始作俑者却仍未察觉,只在口中咕哝:“傻瓜!傻瓜!”

他的声音被酒气所笼罩,低低地压在了嗓子眼上,再加上焰行在一旁惊叫连连,是以没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这连番的敬酒劝酒,不醉倒才怪!

我的身子靠着焰行微弱的扶持之力后倾,皇上的手已伸了过来将我扶住,速度之快让人吃惊:“焰炽不胜酒力,你们将他扶回新房吧!”

焰炽站直了身子,脸上醉意隐了大半,只有眼中仍是朦胧,当中一揖,口中说道:“儿臣告退!”

淑妃亦挺直了上背,双唇微张,担忧地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在焰炽身形消失于殿外之后,她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堪堪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柳眉高挑,眼中却是空洞,空洞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直到殿中气氛恢复大半,我才起身禀了皇上回内殿更衣,就在入帘的瞬间,席上有一束目光直射过来。我循着感觉望去,原来是父亲,他的眼中带着质询,往日沧桑病残之势了然不见。而坐在他一旁的大哥,只是自饮自斟,似乎未曾发觉。

我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撇开了双目,匆匆离去。



之后几日,宫中仍是忙碌异常。皇上微微叹息:“焰炽这回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他的亲事,略显仓促,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焰炽此番出宫,一为水患,二为梧桐。去华南之前,朕曾提起过他的亲事。他问朕,宿命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逃脱开去?朕对他说,宿命是天道之根本,而不是让人绝望的东西。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古人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便是时不同。他垂首而不语,朕连自己亦未能说服,如何能信去说服他?”

我笑而不语,焰炽的一句“傻瓜”至今言犹在耳,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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