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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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啦啦-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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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抓住垫子的时候,垫子往他的手施加压力的地方偏移了,这么一来方向也没问题。

警笛声越来越响。他低头看看那堆反重力材料。真好笑。一个星期之前,他还在为乘商用飞机去西部而担心呢。“想玩游戏吗,呱呱?这是有史以来最棒的。”

他爬回反重力垫顶部。最上边那张刚刚开始抽动。照先前的情况推断,他们还有大约三十秒钟。他把反重力垫往身上一围,奇+書*網在胳膊底下系牢。“呱呱!快给我上来!”

它来了,但不像平时那么兴高采烈的。大概是今早经历的麻烦太多了——也可能只是因为它比他更机灵点儿,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害怕。哈米德抓住它,把反重力垫的另一端绑在她肩膀下面。垫子颤动着往上,与此同时,它好像自动收缩了。哈米德仍然可以活动双手、切割垫子,但他打结的地方似乎更紧了。他抱着呱呱的腰,让它靠在自己胸前。呱呱小时候,他爸常这么抱它。不同之处在于,它现在长大了,前腿从他的肩膀上垂下来老长。

他腋下的垫子拉紧了。他顺着这股力站了起来.然后——双脚悬空。哈米德往下看着那些熔化的货架,还有那条腐蚀了仓库地板的银色小溪。呱呱发出小男孩哭泣的声音。

第十章

他们飞过房顶。清晨的寒意让哈米德湿漉漉的衣服变得冰凉,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太阳已经越过了地平线,可惜它的光芒还不足以帮哈米德抵御寒冷。房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清晰的阴影。往下看,仓库内部一览无遗;虽然里边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但时不时还能看到几道闪光。更多红灰色的正方形从那片废墟里飘出来。仓库前的院子中间停着救火车和装甲车;不少人在警卫室里跑进跑出,还有一队人正朝仓库的侧翼移动。装甲车旁的两个人发现了哈米德,其他人也都停下来,张口结舌地盯着他们,望着那只“不是狗的狗”和它的主人吊在一顶飞错方向的降落伞下头。哈米德看过不少“警察和小偷”之类的电视剧,知道这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打下来,而且方法多种多样。他看见一个人爬进了装甲车。如果他们像仓库里那两个家伙那么乐于开枪的话……

半分钟过去了。下边的场景渐渐缩小,缩到了哈米德的两脚之间。呱呱不哭了,冷空气似乎对它没什么影响。呱呱把头和脖子伸到哈米德肩膀上,左右转动,四下打量,不断轻声说:“哇,哇。”

跟下面再见吧,宝贝儿。他们在反重力垫下飘来荡去、飘来荡去,晃得越来越厉害!一次让人头晕目眩的旋转之后,天与地互换了位置。哈米德发现自己一头埋进了垫子里。他奋力抬起上半身:现在他们不是吊在垫子下边,而是躺在垫子上。真是疯了,这样还怎么保持平衡?要不了一秒钟,它就会一翻面,重新把他们吊在下面。哈米德搂紧了呱呱……可摇晃竟然停止了。看起来,他们吊在下头才更不利于保持平衡。这又一次证明反重力材料是有自我意识的,它的处理器能利用自身的法则产生看似不可能的结果。

这鬼东西还真是张飞毯啊!当然,上头结着那么多疙瘩,垫子难免皱巴巴的,还扭曲得厉害。所以,他们的坐骑跟神话里的飞毯差得很远,倒是比较像公寓里呱呱的窝。

仓库区已经看不见了。头顶和四周,不少反重力材料正同他们一起上升。有的离他们只有几米,有的仅仅是空中的小斑点。往西边看,他们正好和玛盖特的几座高塔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塔楼的墙呈棕色或象牙色,还有大块大块的玻璃反射着清晨的风景。在南边,安·阿伯小城里十字形的街道几乎全被光秃秃的大树遮住了;大学和学校里的人行道清晰可见,还有一个醒目的小红点——道德楼。每次乘飞机回农场时几乎都能看到这些,但现在……他周围可是空空如也啊。这儿只有他和呱呱……而且脚下的天空似乎在无限延伸。哈米德咽了一口气,好一会儿工夫没再往下看。

他们还在上升。风直直地吹到他们头上,好像还有越刮越猛的趋势。哈米德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上下牙开始打架,现在有多高了?三千米?四千?哈米德已经冻僵了,他的夹克也一样:只要他一动,就能听到夹克上的冰破裂的声音。哈米德觉得头晕眼花,简直快吐了。在中美,如果不带氧气,五千米大概就是极限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反重力垫;可要是不行的话,他们就得和其他垫子一起飞向太空了。

但他要做的还不止放慢上升速度,或者下降那么简单。他朝上看了看虫子的驳船。距离越来越近了——还得往东移两百米。如果不能让这东西往旁边移动,他就需要虫子主动出击了。

他在仓库里考虑过这个问题——总共想了大约五秒钟。如果反重力材料只是比空气轻的话,哈米德和呱呱就完了。一个没有螺旋桨和喷射器的气球,只能让风说了算,只能希望风正好把你带到你需要的高度。但当他拿起第一张垫子的时候,它确实朝哈米德握的方向水平滑动来着……

他爬向垫子边缘。反重力垫在他的膝盖下变了形,但晃动的幅度很小,跟一只平稳行驶的小船差不多。在他身旁,呱呱正把头伸出垫子,直直地往下看。它的脑袋左摇右晃,仔细观察着地上的景物,还不住地说,“哇”。她真能理解眼前的东西吗?

风向改变了一些,现在有点儿从旁边,而不是直接从上方吹过来了。他真的能控制方向!哈米德牙齿一边打颤,一边使劲咧嘴笑了。

他们的飞毯越飞越快。往下吹的风就像来自北极,冷极了。他们的速度没准有每小时十五到二十公里呢。虫子硕大的驳船悬在他们头上……现在几乎和他们平行了。

上帝,他们飞到它上头去了!哈米德一把拔出小刀,用麻木的手指使劲拉开刀刃。小刀猛地拉开——差点儿从他发抖的手里弹了出去。他在垫子边缘削下几小块,可从天上吹下来的风一点儿也没减弱。他尽全力朝垫子割去,一大块、两大块。风小了……停了。哈米德从垫子边上弯腰往下看,同时硬生生地把眩晕感吞回肚子里。太好了。他们在驳船的正上方,正向它不断靠近。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压力舱已经近在眼前;事实上,因为距离太近,它把其他三个压力舱都挡住了。哈米德还能看到人类居住区和会议区。他们会在压力舱旁边的一大片平坦地带降落。方位好得不能再好了。大概虫子也在调整,把驳船对准自己的客人。

一股热气传来,紧接着,飞毯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拳头击中了。哈米德和呱呱翻起了筋斗,一会儿趴在垫子上,一会儿又变成吊在垫子下头。他瞥了一眼驳船。一道黄色和白色的气体正从最上头的压力舱喷涌而出,那是压力舱破裂后,泄漏出的氨气和氢气在一千个大气压下的样子。氢气还和大气中的氧发生了反应,把这根由超高压气体形成的长矛围在苍白的火焰里。

垫子又是一晃,驳船从哈米德的视野里消失了,只剩下轰隆声和灼热的雾气。哈米德抱紧呱呱,再尽可能地用垫子裹住他俩。垫子终于不再翻筋斗;他们头下脚上,给包得严严实实的。哈米德赶紧观察周围的情况:

“头顶上”是深秋的农田,一片单调的棕色和灰色。玛盖特在他左边。他使劲弯起身子朝天空看过去。在那儿!虫子的驳船在几公里以外。最上面的压力舱不断喷出火焰和水雾,但下面的几个压力舱似乎安然无恙。两个压力舱之间喷出了苍白的紫色。片刻之后,巨大的轰隆声回荡在空中:虫子开始还击了!

他在裹成一团的垫子里扭来扭去,想看清楚上面的情况。在北边……一道明亮的蓝光向南飞去……蓝光裂成五条跃动的轨迹,颜色也由蓝色转为橙色,最后变成了红色。这景象美极了……不过却有点儿像一只划破天空的利爪。爪尖部分逐渐变淡、消失了,可发出这些光的东西还在继续往前飞。它们反击虫子的进攻,把驳船北部打了个稀烂,这部分驳船表面像火里的塑料垃圾一样变了形。下面的压力舱看起来问题不大,可要是访客甲板给打成了那副样子,拉里恐怕活不成了。

有好几次,音爆把他们的飞毯震得摇摇晃晃的。他们眼前飞过不少东西,不过体积太小,飞得也太快,根本看不清楚。虫子驳船上的大炮还在不断发出紫光,可驳船已经开始上升了——哈米德从没见这艘船跑得这么快过。

过了一会儿,飞毯再次翻了个跟头,他们终于又可以头朝上坐着了。早晨的天空已经完全变了样。在他头顶和四周堆满了奇奇怪怪的云,有的在燃烧。有的在发光,全带着氧化氮的褐色。恶臭的氨气把他的眼睛嘴巴烧得生疼。呱呱也给呛得直咳嗽。这一次,她不是用震膜,而是用嘴发出了咳嗽声。

远处空中有一个小圆点,那就是虫子的驳船。游客们早跑了,其他反重力材料也已经无影无踪。只有他和呱呱还留在这片云里。也许还有其他人快来了。哈米德开始摆弄反重力垫:扯下一块,感觉一下上升的气流,再扯掉另一块。他们穿过云层,飞进一阵细雨;这种雨落在皮肤上,烧得人火辣辣的疼。哈米德让垫子往旁飞,躲开雨雾,他们终于又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了。现在,大片大片的云在农田里投下昏暗的阴影,可除此之外,四周的景物跟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在哪儿降落好呢?哈米德从垫子边缘往下看……发现敌人正等着他。这是一个圆柱体,两头呈锥形,其中一头还有一对小巧的机翼。它飘过飞毯投下的影子,哈米德意识到敌方的座机已经很近了。它的长度不到十米,最宽的地方也不到两米宽。它悄无声息地与飞毯同步下降。哈米德抬起头——还有四个一模一样的阴影。它们包围过来,就像食人鱼嗅到了自己的猎物。其中一架飞到他们的正上方,离他们非常近,哈米德一伸手就能摸到它的底部。仔细一看,它黯淡的表面上既没有舱门也没有缝隙,但机翼中间闪着红色的微光,哈米德还能觉察出一股热浪。

这列奇怪的队伍就这么前进了一分钟,五个杀手盯着他们。呱呱的头随着它们不断转动,眼睛瞪得滚圆,还不停地发出昨晚那种吓坏了的口哨声。哈米德感到轻微的上升气流,大概是飞毯下降引起的。除此之外,空气似乎静止了。不过也许是他的错觉?……昨晚电话里爪先生发出的嘶嘶声又出现了,声音从五个杀手那里同时传出,音量越来越大。声音里有某种东西,非常微妙,很难察觉,从一部普通的电话里根本听不出来。

“呱呱。”他伸手想抚摩呱呱的脖子,它一口咬住他的手,满嘴尖牙深深插进肉里。哈米德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后退。呱呱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现在足足比平时大了一倍,活像一只巨大的食肉动物,眼里闪动着杀气。哈米德从没见它这样过。它长长的脖子不断晃动着,想同时监视所有的飞机。它的前爪和后爪在垫子上拖出了老长的口子。它爬到垫子折得最厚的地方,冲着那些杀手尖叫……然后瘫倒在地。

哈米德好一会儿工夫没法动弹,他只觉得有剃刀划过他的手,还有冰碴塞住了他的耳朵。接着,他挣扎着爬到呱啦啦身旁:“呱呱?”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他摸了摸它的身体:呱呱的身体像刚死去的动物一样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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