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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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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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终于释怀一般,慕思容淡淡一笑,点点头:“不错,师父答应过晚儿,不会抛下她。”
  枫林晚侧目,看着一片山谷景色,细细回想。
  直到感觉有些倦了,她才看向苏浅沫,轻声道:“婆婆,我觉得有些凉,先回屋去了。”
  没有等苏浅沫作声,枫林晚就兀自披了毯子,起身慢慢的走进屋内。苏浅沫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这丫头,虽然长得像卿儿,但性子,着实差得有些远。
  当年的苏卿,娇艳若桃,风华万丈,即便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亦是风光无限的。
  而眼前的枫林晚,宛若秋叶,孤苦飘零,尽管惹人怜爱,却始终命运多舛。
  念及此处,苏浅沫微微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蚀血草的狭长叶子,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摘下来撕碎了,放在白净的小瓷碗里,苏浅沫拿了药杵子细细的研磨,淡绿色的汁液流出来,散发着浓郁的青草香。
  苏清然立在她身侧,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浅沫手中的动作,试探着问:“婆婆,这样就能治好晚儿姐姐的病了吗?”
  苏浅沫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用药需有‘君臣佐使’,四类药物相互配合,才能见效。这蚀血草是‘君’,是治疗晚儿的病不可缺少的主药。除此之外,还有‘臣’与‘佐’,均是对病症起辅助作用或者增进药效的辅药。至于‘使’,指的就是药引——晚儿的师父已经去取玉昙花了,待他回来,这一贴药才算完成。”
  苏清然听的一头雾水,却仍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苏浅沫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让你平时从来不看医书,听不懂了吧?”
  苏清然做了个鬼脸:“人家在练武嘛。”
  苏浅沫无奈的摇摇头,继而问道:“隽永不是应该同你一道么,怎么不见他回来?”
  苏清然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这就叫做‘见色忘义’,我们刚要出门,就遇上了百草苑看园子的那个阿九,我哥就陪着她,不知道去哪里玩儿了。”
  “阿九?”苏浅沫微微侧目,“我记得那个孩子,从前跟着我学过很长一段时间,模样不错,品性倒也纯良。”
  “阿九的为人是很好,可惜只是苏家的旁系末支,还天生不能言语。”苏清然的神情里有些惋惜,“就算她和哥哥两情相悦,只怕爹爹也不会同意。”
  苏浅沫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忽然一滞。她的身侧是一排整整齐齐的药柜,一个一个的小抽屉,里面尽是各类珍稀的药材。苏清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的走到药柜前,一个抽屉接一个抽屉的拉开,好奇的摆弄着。
  良久,苏浅沫干脆放下了药杵和瓷碗走到窗边,半支起窗子。外面暮色四合,原本就狭小的药室愈发的昏暗。
  苏浅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思容那孩子,也该回来了。”
  药舍的另一边,枫林晚的屋内,一个人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闲来无聊,便找了本医书来看。一页一页随心的翻着,也没怎么看进去,眼睛虽然盯着书页,脑中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自从魅影一役之后,枫林晚便经常犯困,兴许是这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才渐渐的出现了衰竭的前兆。
  枫林晚合上书页,头倚着窗棂迷迷糊糊的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房门“吱呀”一响,然后是轻轻的脚步靠过来。
  她想大概是苏浅沫或者苏清然,便没有睁眼,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来人行至她身前,略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枫林晚就感觉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衣,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神智突然就清醒了,身体却还没有跟上反应。眼睛还未睁开,枫林晚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的笑着:“怎么总是睡不醒的样子,要是困的话就去床上歇着。本来病就未好,难道还想再着凉不成?”
  低沉的男声,嗓音听上去有些疲倦,但是语气却很温柔,带着枫林晚熟悉的宠溺与关爱。她心头一暖,连忙睁开眼,微微抬起身子,看向来人。
  除了笑,枫林晚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出什么表情。她下意识的揽住身上温热的外衣,轻声道:“师父。”
  慕思容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指了指外衣袖子的口袋,说:“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自己拿出来。”
  枫林晚微微一怔,难怪觉得这衣服有些沉,当下反应过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入手一暖,竟然还是热乎的。
  很是好奇,于是枫林晚立刻拆开来看。
  桂花糕、糯米糖、福寿包子、红豆紫沙酥……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枫林晚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忽的有些哽咽。
  她自然是认得这些的。
  那一年慕思容带着她去洛阳,路上经过秋水镇,她便是在市集上,缠着慕思容给她买这买那,硬是将一条街的小吃都尝了个遍。
  那一年慕思容牵着她的手,缓缓穿过人潮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历经多年都未曾改变的心意,在这一纸甜香的勾引下,骤然间清晰起来。
  枫林晚觉得胸口有些闷,鼻子也好像涩涩的。她的身子轻颤,抬眼看向慕思容。
  “回来的路上经过了秋水镇,想起当年你最爱吃这几样东西,所以就顺手买下了。”慕思容一边说着,一边在枫林晚对面坐下,从桌上拿了杯子,倒了一杯茶,细细的抿了一口。
  枫林晚却摇了摇头,看着慕思容,欲言又止。
  苏浅沫让慕思容去浩渊山取玉昙花,方向应是往北,而秋水镇却在神农谷的西面,足足有半天的脚程。
  所以师父,其实你是特意买回来给我的么?
  枫林晚只觉得满心温暖,便也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将纸包细心的合上。
  “谢谢师父。”
  慕思容颔首,又喝了一口茶,然后道:“玉昙花,我已经拿给姑姑了,待她这几日配好药……你的身子,便很快能恢复了。”
  言语间,慕思容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枫林晚被衣服遮住的小腹,眼神里有稍纵即逝的黯淡。
  察觉到慕思容的眼神,枫林晚的心微微有些刺痛。
  腹中的这个孩子,彻底的暴露了她与司马顾盼的关系。虽然慕思容从来没有问起,枫林晚也从来没有说,但这必将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沟壑,连同那些其他的纠结一起,难以逾越。
  尽管此时此刻,他们看起来还是上慈下孝的一对好师徒,然而枫林晚内心很清楚,两个人的心境都已经不一样了。
  慕思容或许还将她当成弟子,还能像从前一样关爱有加,但是对于枫林晚这些年来的遭遇,他必然始终怀有愧疚与亏欠,故而也格外的纵容和宠溺。
  而枫林晚自己呢,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慕思容,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童年时期就依恋敬慕的师长,在她心里自始至终都有着无法磨灭的印记。最重要的是,她也的的确确在这漫长的等待里,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她想要的,并非仅此而已。
  可是现实又是如此的讽刺,命运从来不会格外的垂怜某一个人。枫林晚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也同样清楚慕思容的过去。
  那是她一想起,就会觉得尴尬,就会觉得可笑,就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过去。
  枫林晚一直很想知道,慕思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究竟看到的是不是她。
  抑或是另一个人。
  但是,残败如彼,枫林晚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慕思容?
  手指轻颤,枫林晚将侧脸的碎发拨至耳后,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师父,我一直想问你,婆婆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深山谷底呢?苏家难道不需要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坐镇么?”
  慕思容显然没想到枫林晚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姑姑的确是苏家难得的医术奇才,只是当年她犯了家规,被罚看守禁地,才会一直待在神农谷。”
  “家规?”枫林晚眉宇轻挑,追问着,“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慕思容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口气:“长辈的事情,本不该提……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听说,姑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遭到当时苏家家主的强烈反对,这才有了惩罚一说。”
  “……不该,喜欢的人……”枫林晚低头重复着,表情有些不自然。
  好一会儿,她抬眼看向慕思容,眼神闪烁:“师父,若是你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慕思容咽下最后一口茶,迎上枫林晚试探的目光,刹那间心头微颤。他下意识的低头垂目,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继而沉声道:“早知不该,一开始就不要喜欢上。”
  一句话,清楚的表明了慕思容的立场,枫林晚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她犹自捧着那一包点心,却感觉手里的温度也在渐渐流失。
  “难道这样的事情,是可以随心控制的么……”枫林晚小声喃喃,像是在问慕思容,又像是在问自己。
  慕思容皱了眉,看了枫林晚一眼,说道:“何必为难自己。”然后放下杯子,起身走至门口:“我让姑姑来看看你。你这样成日心绪不宁,恐对病情不宜。”言罢出了房间。
  枫林晚怔了片刻,忽的笑了笑,抬眼看向半掩的房门,慕思容素净的一角一闪而过。
  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纸包,枫林晚忽然觉得异样讽刺。
  师父,你便是这样,每次都让我欢欣喜悦了,再将我狠狠抛下。
  枫林晚一声不响的再度打开纸包,拿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中。
  却从那细腻柔滑的甜美里,尝出了一丝苦涩。
  “婆婆,等我的身子好了,能不能带一个朋友过来,让你给她看看?”
  枫林晚靠在床榻上,看着苏浅沫给自己拆换纱布。
  苏浅沫没有说话,只是拿了剪刀,将崭新的干净纱布剪成一段一段,再从药箱里取出盛了烁金水的瓶子。
  枫林晚低了头,继续道:“她叫月牙儿,之前中了妙音阁的‘御尸笛’,变成了一具傀儡。”
  苏浅沫依然没有说话,揭开了瓶口的软木塞,细致的将药水均匀的洒在白布上,然后敷上枫林晚的伤口。
  药水渗透的丝丝凉意还有轻微的抽痛,让枫林晚皱了一下眉。她下意识的抿着嘴唇,看向苏浅沫。
  纱布一圈一圈的缠上,苏浅沫拿捏着力度,在尾端轻轻的系了一个结。
  苏浅沫侧身收了药瓶和剪刀,这才缓缓说道:“若是妙音阁的蛊毒,婆婆恐怕也无能为力。”
  枫林晚眼神暗了暗,点了一下头:“……晚儿明白了。”
  苏浅沫抬眼看她,慈爱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若是你娘还健在,或许会有办法……”略微停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枫林晚面色微变,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却心知肚明,苏浅沫指的是什么。
  提到早已过世的母亲,枫林晚心头有些异样,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衣角。“我娘,和我师父,当年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苏浅沫有些惊讶的看着枫林晚:“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枫林晚淡然一笑,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听人说起过。”随即又看了一眼苏浅沫,补充着:“婆婆,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不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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