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Ⅰ、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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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妆(Ⅰ、Ⅱ)完结-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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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转身,却见镂空花窗里、朦朦烛光下,四片唇瓣如娇嫩的蔷薇,辗转缠绵。他们在互相品尝彼此的香甜,我的舌尖却泛着苦涩,一股滚热之气从胸前腾起,烧得脑子晕沉。
  沈云珞轻解罗裳,喘着气说:“生米煮成熟饭,可好?”
  秦朗坤认真捧起她的面颊,眼中依稀有泪光闪烁,“珞儿,何苦?”
  “你成全我吧……”
  她的云鬓凌乱、樱唇微启,她的冰肌洁肤、皓腕玉臂……我不堪忍受,扭头伏在栏上。我是真的在为他人做嫁衣,看他们的朗朗乾坤、风起云涌,就像那一出牡丹亭,我只是个看戏的人。
  远处戏台上的唱腔珠圆玉润,字字就如吐在耳畔清晰无比:“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
  沿着栏杆无力滑倒在地,一边是那般缠绵暧昧的唱词,一边是这样激烈动人的嘤咛。
  我紧紧捂住耳朵,哭了。这是我做人以来第一次哭,那种叫做眼泪的东西泉涌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体内原来有这么多水,怎么流也流不完。他们不可以这样对我,轻易击碎了我所有的未来,飞仙的期盼此刻就好像瓦砾渣子,粉碎粉碎的。
  “小桃花,何必伤心。”罗净不知何时来的,立在墙头。
  我泪眼朦胧望着他,啜泣道:“你当然不懂,你是和尚。”
  “我早说过,万事皆有定数。你根本不用为任何事情伤心难过,总是会过去的。”
  我摇摇头,总是会过去,可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难过。
  “劫难,不过是一个一个的坎儿,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渐渐止住了泪,认真听他的话。
  “为何要应劫在人间?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当你尝遍了一切,摆脱了痴、嗔、贪,才会懂得看破,看破之后,心中便再无执念。你现在的执念,便是飞仙。一心飞仙,却不知究竟飞仙为何,实在太枉然。”
  我用衣袖擦了擦脸颊,带着浓浓的鼻音告诉他:“飞仙,是为了离开山谷,是为了不寂寞。”
  “可是神仙和佛祖更加寂寞。当你经历过人世,如何还能耐得住天上的寂寞?”
  我愣住了,嘟着嘴问他:“那你呢?你可害怕寂寞?”
  “万象由心生,在贫僧的心法中,没有寂寞这个词。”
  僧人毕竟是僧人,他能看透的事,我就是看不透。且不说道行,光是脑子,他就比我聪明多了。荧荧月华下,他的身影从墙头飞跃而去,一袭袍尾飞扬。
  一出惊梦快唱完了,屋内已然尘埃落定。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或许我今世注定无法飞仙,那就灰飞湮灭好了,等待下一个千年。
  第三章  21、云鬓乱…3
  我抱着双腿坐在廊上看月亮,听见屋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是脚步声和呢喃细语。
  门悠悠开了,沈云珞将秦朗坤推了出来,催促:“快些回去,被发现,你会没命的!”她倒是精神了许多,眼眸比前几日也多了几分神采。
  秦朗坤万分不舍拥她在怀里,“珞儿,等我的消息!”
  我站起来,语气镇定催道:“快点,戏已经完了。”
  秦朗坤诧异道:“你还在这里?”
  “快走罢!”我也没法与他解释许多,匆匆领他回了西苑。我闻见他领口的汗味,他青衫上胭脂的香味,如果可以,我想要更清醒,明明早就知道他的心,为何还要妄想?罗净说得对,我有执念。
  回到楼阁,沈云珞塞了一包东西给我,大概是床单衣物之类的,轻声说:“先藏起来,改日给老妈子拿去洗了。”
  我反问:“为什么换掉?”
  沈云珞嗔道:“你傻呀?不然我为何支开翘儿,她年纪小不懂,你也不懂么?”她脸颊上潮红未退,明眸璀璨,发髻松垮,我从未见过她这般慵懒迷人的样子。
  我抱着东西正要出去,她又叫住我:“还有,我要热水沐浴!知会厨房一声就好。”
  “知道了。”我微微笑答,心底却是一阵麻木。
  回到房里,将一堆东西塞进橱子,却瞥见一片猩红的血迹,我头皮发麻,不禁战栗。秦朗坤对她都做什么了?怎么会流血?我吓得捂住了嘴,她身上有伤!赶紧将橱子锁上,又咚咚跑上楼去,紧张万分盯着沈云珞。
  她正在镜前梳发,侧头问:“怎么了,于归?”
  “小姐……”我挠挠下巴,支支吾吾问,“你、你……疼吗?”
  沈云珞掩口而笑,“哪儿能不疼呢?”
  “那要不要……”我想,她大概是不愿让外人知道这事吧?咬咬嘴唇问,“我去帮你抓点药?”
  “那倒不用,免得旁人起疑。”她放下梳子,转身望着我,“谢谢你,于归。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做他的女人,哪怕只有这一次,我也没有遗憾了。”
  我狐疑打量她,他们方才在屋里缠绵,我光顾着难过,也没注意到秦朗坤伤到她哪里了,这可如何是好?只有趁她不注意,悄悄用法力替她疗伤好了。
  昆曲班子次日离开了,我依然趴在墙头,看弱柳扶风般的秦朗坤渐渐淡出我的视线。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伤害沈云珞?难道爱情,要以鲜血为代价么?那太可怕了!
  猛地发现罗净在不远处屋顶上站着,我嗤笑道:“大师,你怎么总是飞檐走壁?要做梁上君子?”
  “看你所谓的伤心也不过一霎那,今日又会贫嘴了。”
  我努努嘴,眼珠子一转,俏皮问:“大师你担心我?所以临走时来看看?”
  “你不是说众生平等么?我只是关心众生罢了。”他眉毛一挑,眼角飞扬着别样的神采。那不是出家人的淡然,更似少年顽童的戏谑。
  我笑眯眯冲他挥挥手,“大师,你过来,小妖有事请教。”
  他迟疑了片刻,飞起、落定在我跟前。我歪着脑袋仰望他,眨巴着眼睛问:“昨夜里,秦朗坤伤着沈云珞了,我想替她疗伤,可是总也寻不到她的伤口在何处?”
  “如何伤着了?”
  “不知,只是看见床单衣物上都有血迹。”我心有余悸道,“秦朗坤看着也是温润书生,怎么这样残忍?”
  罗净垂目看着我,竟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沈云珞破了身子,你只消治疗她下腹。”
  我蹙眉问:“破了身子是哪里破了?”
  罗净不耐烦瞪着我,“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你竟然不知么?不然你昨夜哭什么?”
  “夫妻之实又怎的?难道非要受伤不可?”
  “你……”罗净语塞,蜜色的肌肤变得通红。随后又叹道:“我当真是拿你没法子。”
  “大师,我自知愚钝,不过虚心好学呀!”
  他闭目大概念了会经,方说:“你可知男女为何成夫妻?”
  “因为情投意合,互相爱慕。”
  “所以心存爱慕之人往往深陷情欲,不可自拔。”
  “情欲,是不是相互亲吻、相互依偎?”
  罗净轻笑一声,瞬间飞出天外,无影无踪,徒留元神浑厚的低音在四周震荡:“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阴阳交合则化生万物。”
  我愣愣看着碧空如洗的净空,越发茫然了。说了半天,他还是没告诉我沈云珞哪里破了!罢了,先按他说的,治疗腹部。
  第三章  22、云鬓乱…4
  冉冉青烟从香炉腾起,氤氲在案边。案上铺着苏绣缎子,泛着丝滑的光,针针缕缕飞丝走线,构成一幅绝美的富贵牡丹。沈云珞的绣工极好,我在一旁看着,禁不住伸手摸一摸,“小姐,这是金线?那得多矜贵!”
  “那都是两年前绣的。”沈云珞手中的绣花针顿了下来,狐疑问,“你不会绣花?”
  幸好这回转得快,我赶紧答:“会一点,但是绣的不好。比小姐的活差远了。”
  “我素日也是闲着,便绣着打发时间了。”她这几日精神好多了,总是微喜的表情,一双眼眸也灵动起来。一边与我闲聊,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一般,我惊羡不已。
  忽闻远处一阵锣鼓声,欢庆热闹,我好奇走到窗边探望,沈云珞说:“那是宫里来人选妃来了。”
  “选什么妃?”
  “你不知么?名门望族把女子送入宫里给皇上和皇亲国戚们挑选,运气好的能封个妃子,或者被赐给王侯将相,再不济,也会有个封号品级留在后宫,只不过一生都困顿了。”
  “皇上很多女人么?”我猜自己问的问题是不是很傻,因为沈云珞看我的目光很困惑,我也很困惑,天上的玉皇大帝只有一个王母娘娘,为什么地上的皇帝有好多女人?
  “于归,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只要皇上要的,就一定能要得到。”
  “那他有妻子么?”
  “当然有,皇后就是。”沈云珞放下针线,也走到窗前,看远处河岸边吹吹打打的艳红队伍,如迎亲一般,侧目睨着我问:“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自小在乡野长大。”我嘿嘿笑着,吐吐舌头。
  楼梯传来咚咚的响声,翘儿神情激动冲进屋子,挥舞着手臂大叫:“小姐!小姐……你看!看呐!”她指着河岸的方向,气喘吁吁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听说、听说……不、不是听说,是真的!他们是来……接、接状元的!”
  沈云珞又惊又喜,几乎雀跃起来,捉住翘儿的双手,一个劲问:“是他中了?!是秦朗坤中了状元是不是?是不是?!”
  翘儿喜极而泣,哽咽点头:“是……是秦公子!”
  我僵在当地,果然一切皆有定数,老天偏生不让我如意。
  “真的……”沈云珞泪如雨下,“我这就去告诉爹,我要出去找他!”
  “小姐,秦公子必须即刻上京面圣,恐怕不能耽搁,待他任职之前回乡省亲时,一定会来提亲!”
  “会吗?他会吗?”沈云珞又哭又笑,看上去有些疯癫。我从旁拉住她,“小姐,想必员外也得到了消息,不如稍作收拾,去听听员外的意思。”
  沈云珞连连点头,慌忙拉着我,语无伦次:“是了,你们帮我上妆!快些!爹一定知道了,他不会让我嫁给梁公子了……状元,一定有个好官职,爹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心中百味杂陈,安抚她坐下。她的手指在颤抖,睫毛也在颤抖,幸福的笑容溢满了一整面菱花镜。我品尝到一种好似叫嫉妒的强烈情感,令心肺在焚烧。可是再嫉妒也无用,秦朗坤是她的,人和心都是。
  我独自坐在屋顶上,从晌午一直到日暮,看见迎状元的队伍向着夕阳的方向远去了,融入一片绯色落霞中。沈员外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只要秦家来提亲,他便会答应。天意弄人大概就是如此罢,我没法像白娘子一样向许仙报恩,可我的确被秦朗坤伤到了。至于伤到哪儿了,也说不清,我只是固执地认为他负了我,我一心要报恩,他竟然不理会。
  天边渐渐黯淡下去,残留一丝被河水反射的光,就像我的光明,只剩了那一点点。回到自己屋里,冷不丁发现沈云珞站在中央,我忙点上灯,觉得她神色有些奇怪。
  她举起一张纸,就是那张容华随手给我的纸,问:“这是哪儿来的?”
  “前些天弄湿了,我就晾在窗台上。”
  “我是问这纸哪儿来的?”沈云珞此时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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