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雨- 第12节

　　辛熙说：“把小雨也叫过来吧。”

　　文风点点头。

　　一个飞跃，三层石阶，瞬间即至殷小雨面前。殷小雨弯着腰正上下寻觅，那墙壁好似高考后的红榜，兴许也是为着自己，若有人喜欢自己，怎能不高兴呢？见文风来，直起腰手指着墙道：“这个，这是不是你的字迹，署名咋只有一个‘文’字呢？”

　　文风瞥了一眼，全然没有类似记忆，安下心道：“我有那么无聊，走啦。”

　　殷小雨道：“别忙嘛，走哪去嘛，再看看嘛。”眼睛又死盯着墙壁开始搜索。

　　文风摇摇头道：“要看你自己慢慢看吧。”绕过塔，朝辛熙走去。

　　辛熙半倚栏杆，秀发凭风舞。文风边走边说：“小心感冒哦。”

　　辛熙微笑道：“小雨呢，还在……”

　　文风点点头。文风说：“还是去背面吧，那边风小点。”

　　辛熙点点头。

　　见文辛二人过来，殷小雨直起身来，弯得太久，不甚疼痛，拳头在背上轻轻捶着。叹个长长的“哎哟——”，道：“辛熙，来来来，快来快来，这边，这边，还有这边，都有……”

　　辛熙道：“哎呀小雨，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背弯痛了吧，还不过来——”

　　文风道：“找到了有写给你的吗？”

　　殷小雨眼神一下“摇摇晃晃”，拧开瓶盖仰着脸喝水，不愿意，又非不舍，脚步朝文风和辛熙移动，伸手对文风道：“包给我，我有点饿了。”

　　拉链拉开，臭肝子、牛板筋、锅巴巴……

　　糖，脂肪，蛋白质是人体能量来源的三种主要形式，这里不去分析零食里各营养成分的比例。对于一个女生，特别是爱吃零食的女生来说，怎么吃都不长胖可真是人生幸事。且不论喝水也能长肉在理论上是否成立，事真若如此，倒也痛苦悲哀了。

　　殷小雨递一包给文风，文风摆手道：“谢谢了，我还不饿。”

　　殷小雨说：“那也拿着啊，待会儿可能饿啊。”

　　文风说：“谢谢了，事实上，我不怎么吃……”

　　殷小雨嘴一瘪，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手转向辛熙说，“来，辛熙，他不吃咱们多吃点。”

　　辛熙直看着殷小雨说：“算了，先放进去吧，我……”

　　殷小雨打断道：“哎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呀……”顿顿继续说，“不说了不说了。”

　　文风提着包包，殷小雨拿着吃的，三人一起沿着石栏逛，　辛熙说：“山的正面倒是郁郁葱葱，背面可真是荒凉。”

　　文风前后望望，略微赞同辛熙的观点。事实上文风觉得正面也挺荒凉的，特别是如果拔掉了那移植过来的几十根松柏的话。相比之下，文风真想赞美那满山的茅草几句。山的背面有刚收掉了稻子的田，也有荒着的田；有栽着看不太清楚和不认识的农作物的地，也有荒着的地。一眼望下去，充斥眼眸，几分凌乱。在此荒坡上，想靠种地发财显然不切实际，因此，在小城吸收附近劳动力的同时，也可以看到，比如说文曲山上有人拿着大口袋，捡游人扔掉的矿泉水瓶。生活不容易，不一定非要自己走进社会时才懂得。珍惜！

　　越过文曲，文风朝远方望去，巍巍大山无限绵延，消失在模模糊糊的天边，那天边睡意来临，透着尘埃，毫无生气，萧瑟不已。极目而去，山那边是什么？

　　殷小雨说：“文风，你有带相机吗？”

　　文风转身答道：“不是我带没带相机的问题，而是我有没有的问题。”然后继续道：“你呢？”

　　殷小雨说：“在家里，要是带了手机就好了。”

　　“Why　not？”

　　辛熙道：“我和小雨上了高三就再没碰过手机了。”

　　文风点点头说：“可以理解。”

　　殷小雨叹气道：“太遗憾了。”

　　文风道：“你很喜欢照相？”

　　“我喜欢照相，不喜欢被照相，一点也不。”殷小雨说。

　　辛熙道：“照风景。”

　　文风说：“算我一个。”

　　下午五点。太阳西斜，薄暮的红色仿佛十五带火的月亮。可触的空气竟也凝出冬天的粒粒霜珠，高处不胜寒。文风直盯着那石栏，看得出神。紧非西风，北雁未南飞，淡淡伤离别，却也离别。是一种在意的不在意，心坦然，怎知怅惘无限。如果有梦，那就去追求吧！这道理来得跟教科书一模一样，仔细想想，却找不出来自哪本教科书，特别是理科教材。然而，又是来自“教科书”的。

　　辛熙说：“我们下去了吧，不早了。”

　　殷小雨声音嗲嗲地，似撒娇般道：“我们~再耍一会~儿~嘛。”

　　文风说：“还是下去了吧。”

　　台阶不甚高，一阶连着一阶，下去虽快，但双腿似乎不听使唤。一闪一闪，停不住，一眨眼就到了农庄。太阳作伴，随三人一同降低高度。颜色增深，总是淡淡，无论是《阿甘正传》，还是《泰坦尼克》，都是动心场面。辛熙的欢笑储存心间，只可惜这样的时日不知还剩多少。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事，一切都要勇敢面对。至少，还有时间可言。

　　一句三四步，走着后面的石梯。光线唯美，连接着文风辛熙。文风匆匆掠过，无暇顾及而又万分依恋，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话多话少，谈笑中，望着那秋日里难得的夕阳，心里氤氲的情志也被熏醉。黄昏薄暮，层层山峦，愈远愈浓。那石梯边的草，那山坡上的树，红色的光芒稀稀疏疏，窸窸窣窣，一样摇弋。

　　文风突然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殷小雨在辛熙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辛熙转过头说：“什么？”

　　文风微笑道：“没什么的。”

　　上公路时，华灯初上。安静而喧闹的夜幕，背影在身后拉长，模糊在“夜空”下的街道上。文风解下书包，两个女生也停住脚步，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事实上，新一代的年轻人除新闻播音员播音外，多数是说拜拜的。

　　剩下的路，一个人前行，很多人陪同，心中的静静回味仿佛浓雾里的灯。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人散步，随处走走，永远不会是一件过时的事。

高三上（11）
回家本晚，开门后又发现文父在家，如此一来，挨顿说定是难免了。怎知全球变暖，“飞入寻常百姓家”，文家气候反常，俩大人都只瞧了文风一眼便继续谈话。“去书店看会儿书”真成了这么保险的谎言？突然的漠视让文风恨不得分身百万，再乘以反常概率，物种就可延续。回房，洗脸，简单的一个动作，文风来来回回在文父母面前晃个不停。直到听到“钱”这字，原来是有亲戚向文父借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戚间的金钱来往不比朋友，文风的心，彻底平静了。

　　“奔波”一天，身心俱疲，晚饭后文风提不起半点精神，靠着沙发就想睡。迷迷糊糊，在文父的催促下去洗漱。躺在床上，好想好想睡，怎奈此刻，那睡意仿佛蔗糖分子，如何努力也无法通过半透膜。十指交叉，枕着脑袋，看着空空的不甚清楚的天花板，回想起下午，不禁笑容，一丝薄薄的幸福。文风无法确定这种感觉到底算不算是幸福，偶像剧充斥太多，文风逢听“你一定要幸福哦”就恶心，一般都不愿提“幸福”二字。

　　慢慢地，渐渐地，也就睡去了……

　　一觉醒来，6点10分，再觉醒来，刚好上午上课。人是个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花近40亿年才进化出来，文风感叹生物钟可真是个好东西。余留的睡就意像铜壶滴漏里的水，继续在床上懒着。每次懒觉文风都隐隐约约觉得文母心情欠佳，话虽不多，房间星星冷冷的。

　　灰尘阴霾着空气，一丝阳光在里面发酵，天气普通，心情亦普通。随便吃点东西，文风赶紧回房。坐在凳子上，捣弄物理化学，时不时望望窗外行人，再望望“可逆反应”“能级跃迁”“糖水不等式”，那睡意竟又萌生出来，止不住的，哈欠连连……

　　文风想：洗把脸，还是出去转转吧，三日假期比起紧张的高三，人有涣散。无论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那怕半夜，那怕淋雨，这么多年，文风已记不起独自在未河大堤走过多少！一如史铁生，去静立，“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漫步大堤，文风居然看见有小孩子在河洲垂钓，且不论有无鱼，鱼可吃否，光那不怕脏和臭的勇气就值得佩服。于是——“赞赞孩子”吧。文风正想开口，那脏臭竟要先封人口。循着气味转身，一个乞丐，也不一定是乞丐，衣衫褴褛，头发蓬松，还戴着厚厚的眼镜。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在垃圾桶里翻刨，半个面包，残剩的盒饭，没喝完的水，全都捡进袋子。　　　　一瘸一拐，文风望着“乞丐”远去的背影，“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不是吗？

　　这面对生活的勇气自己是否拥有，是否能勇敢地坚持着走完、走好高三？安逸舒适，自己是否一样难以面对人生，难以勉强自己。为什么学习总是提不起劲？为什么总是无法静心做题？为什么名次老是徘徊不前？到底要怎样才能获得高考成功？我面对着究竟算是怎样的敌人？人生实难，我如何方可战胜困难？力量在肌肉中膨胀，鼓起劲，文风一口气跑完剩下河堤，又跑回了家。练题！练英语题！

　　“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

　　高三实难，人生一站！

　　晚上有自习，假期转瞬便逝。晚饭后文风急着就往学校赶。“锦城”虽自由，不如早上班！刚到教室，金孟老远即道：“风哥，你这两天跟美女玩爽了嘛。”

　　心头的微震闪出脸上的笑容，文风道：“我倒想！你小子通宵上够本了嘛。”

　　“三个。”金孟做个OK手势，亮出三根手指。

　　“磊哥，你呢？”文风转身问尤明磊。

　　“睡觉，看书，打球。另外，还上了一个通宵。”尤明磊道。

　　“通宵？”文风和金孟都瞪大了双眼。

　　“通宵都干嘛了？”文风问。

　　“看电影。”尤明磊道。

　　“3级pian还是A　pian？”金孟问。

　　……

　　“别说了！”一声雷鸣从教室前方传来，钟log抱着一堆卷子黑着脸走上讲台。有研究表明，大齿猛蚁能在毫秒内合嘴咬中猎物，比人类眨眼速度快2300倍。从这声音传至学生们的耳朵，再由学生们判断并作出相应反应：身体坐正，握笔，双眼注视于书。假使只用时秒，那也是毫无用处的，因为一切都已先被钟log看在眼中。同时也说明一点，在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不只我们人类。幸运的是，人类懂得学习。

　　钟log将卷子啪的一声拍在讲桌上，教室里霎时静得只剩下钟log的脚步声。文风的心被这声音震得空白，做题的念头变得模糊，等待着班主任的训话。

　　“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