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上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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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山上的流云-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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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主要不是干预生活本身,而是从事抽象真理研究的职业,对于还没有坚定的原则和牢固不可动摇的信念的青年是最危险的。同时,如果这些职业在我们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如果我们能够为它们的支配思想牺牲生命,竭尽全力,这些职业看来似乎还是最高尚的。

  历史承认那些为共同目标劳动因而自己变得高尚的人是伟大人物,经验赞美那些为大多数人带来幸福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宗教本身也教诲我们,人人敬仰的人物,就曾为人类牺牲自己——有谁敢否认这类教诲呢?

  如果我们选择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的,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这段话深深地打动着田新家,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内心圣洁的溪流丰盈开来,波涛汹涌,不能平息。他被自己内心同样拥有一份崇高神圣的情感而陶醉。

  下午一场大雨,洗掉了连日烦燥。皎洁的月光下,天空是那样洁净。满垌的稻谷将要成熟,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稻香。田新家和刘一飞这对好友相约到学校附近的溪流边,坐在两块大石头上。他们谈毕业后的打算,谈他们的抱负和理想。他们都坦承,白柳确实漂亮,并引起了他们一些莫名的燥动。女人是可爱的,爱情也令人向往,但比起他们要为之献身的崇高而远大的理想,这又算得了什么?

  十五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在这一个美好的夜晚,这对有着共同志向的朋友相约,此生既已许理想,今世当决绝爱情。正所谓少年之志当拿云。

  田刚由于父母太宠,怕儿子被同学欺负,十岁才上小学,所以现在初中毕业,已十七岁了。初中毕业了,家里希望他能升高中,他也是这个意思。但升不升都不打紧,现在他心情好得很,满心的欢喜写在脸上,田新家帮他拟稿,他与白柳传过几次信后,已跟白柳偷偷约过几次会。白柳头发好柔顺,扫到脸上麻酥酥的,*啊。

  田新家初中毕业后,就没把上高中的事放心上,他现在已当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农民。他要尽力帮父母减轻负担,他要从身边最平常的小事入手,为实现自己抱负做准备,他的舞台就在脚下,就是这连绵的群山,广阔的田野。

  大致说来,田智明当时家里的经济状况是这样的,妻子身体不好,出工不满,工分低,全家一年五百个足工,值二佰五拾元,购卖生产队指标原粮叁仟多斤,花叁佰元,购买生产队黄豆三十斤,花生油二十斤,过节分的猪肉、鱼、果若干,计花伍拾元,算下来一年超支一佰元,也就是要补生产队一佰元。当然,除了生产队,家庭另外还有收入。每年养二头猪出栏,购一留一,即卖给国家一头,卖给私人一头,卖给国家的基本持平,卖给私人的可赚一佰元。家里养的鸡、鸭过节自用,自留地主要解决家里蔬菜所需和养猪饲料来源。此外,食盐、照明、牙膏、肥皂、碾米一年需陆拾元,改善伙食一年需一百元,农具一年伍拾元,衣服鞋子一年需一佰元,供小孩读书学杂费包括笔墨本子零花小学每年每人十元,初中每年每人二十元,高中每年每人三十元,高中每年每人外加伙食费陆拾元,还有看病,帮助二弟媳等,总的算下来,田智明每年收支相抵要亏空伍佰多元,这需要他动用复员费贴补。

  随着小孩子长大,花钱会越来越多。以后小孩要结婚,四个小孩就算每个盖三间泥砖房也是笔不少的开销。这样就要早做打算,及早准备。这两年来田智明农闲时请人来帮忙打泥砖,木料便宜时就买些木料备着。从六九年回乡到现在,陆年过去了,复员费只剩不到一千元了。

  田智明感到经济压力越来越大,他跟妻子说要尽力节省,每个月少买些荤菜。妻子不同意,丈夫五十出头的人了,老了才回到农村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不吃好点怎么行?丈夫是一家的顶梁柱啊!再说每月十元钱改善伙食,平均每天才叁毛多一点,一大家人吃,又能有多少呢?好在夫妻俩看到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们相信,他们负重已快爬上坡顶了。

  最近,田智明又收到了一些战友的来信,他们说,这次中央政策很明确,中央军委下了文件,要给他们落实政策,安排工作,解决生活困难,改善政治待遇,还把文件编号和摘要抄录给他。以前,田智明也收到过类似信件,他想,既然中央有政策,就该按政策办才是。于是跑到南宁找信访办、军分区、军区有关部门,结果人家说中央没有这个政策。他的战友跟他说,现在这些办事的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些老兵,对中央关心军队复员干部的政策消极对待。你不要着急回去,不要太老实了,跟他们力争,我就不信中央有政策还解决不了。田智明虽然心动,但他谢绝了战友的好意,不好意思去磨,无奈地回来了。

  现在来信与以往不同,信中把中央军委解决部队复员干部的文件讲得很具体,并举了一些得到落实政策的战友作为例子。这样一来,田智明的心思再次活动起来。自己参加革命以来,对党是忠心耿耿,从未贪生怕死,怕苦怕累,也没跟组织计价还价,多次受到上级表彰。对于党和人民给予的一切,自己是感恩戴德,不敢忘怀的。现在自己所受的不公正待遇,肯定不是党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名堂。他决定大忙过后,安排好队里的工作,再上南宁。

  早上六点钟,田新家迷迷糊糊醒来,母亲已熬好一大锅粥和一大锅猪潲,父亲已出门割鱼草,他不好再赖在床上,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每天早上六点半出门,用饭盒带上吃的,中午在田头吃完接着干,直到下午八点进家,晚上十点睡觉。夏季双抢,每天脸朝水田背朝天,头如啄米的鸡头,腰弯着,累得腰酸背痛。

  社员出工,有按天拿工分的日工,也有计件按量拿工分的,这要依工作情况而定。像割谷子、插秧这样的活就计件拿工分,把社员分成组,十个人左右一组,全组依工作量拿到的工分在组内通过评议分到每个组员名下。

  今天的活是插秧,在一块田里插秧时,按田的形状选择合适的起点,由一个体力好、眼力好、手巧的人靠边领头,其余人靠着领头人的右边依次排开,边插边后退。插秧从左到右,每个人依自己的能力一行可插柒到十五蔸秧苗,能干的人不但插得快,而且插出的秧苗依田的弯曲平顺变化,深浅合适,行列整齐美观。

  三伏天,在稻田劳动,一会头上是火一般的烈日,脚下是滚烫蒸腾的稻田,一会黑风暗雨,每日衣服被汗水雨水打湿好多次。这些田新家都不觉得苦,他感到苦的是整天弯腰累得腰都直不起,有时实在累得不行,他就忍不住把左肘关节支到左边大腿上,干着干着,他都想坐到田里泥水中歇一下。晚上躺在床上,腰好象不是自己的,翻起身来都吃力。是啊,他以前参加队里的劳动,只算小半个劳力,可现在他初中毕业了,十五岁了,是个准劳力了,和社员们一样地干,开始当然有些吃不消。

  有人计算过,一个人插秧要拿满一个日工,一般要弯腰二万次以上。

  中午在地头喝粥,一个同组的大婶问田新家辛苦吗?大婶四十岁左右,壮壮实实,一脸和气,她男人担任公职,在仙岭公社农业推广站任站长。

  “有点。”田新家回答。

  “习惯就好了。”

  “以后用上机械才好呢。”

  “用上机械是好,但那费钱呀。再说我们这种沟沟坎坎的地方,不象电影里平展展的大块农田,大机器在田里跑得开。”

  “我想以后应该有一种小巧的,适合我们的农机。那样我们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那是你们后生人以后享的福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了。一年双抢,就一个多月,眨眼也就过去了。旧社会才叫辛苦呢,我家也算中农,有十几亩地,但兵荒马乱的,我才几岁,我爸就被抽壮丁抽走了,从此再无音讯,我都记不清我爸长什么样了。那时吃穿都没现在好,很多人读不起书,我只读了初小,家里就没钱送了。现在的小孩,最少都是高小毕业,很多还上初中,甚至高中。你们碰上好时代了,这都是托毛主席的福啊。”

  为了多打粮食,生产队收下来的稻草除了留些喂牛,其他都作为肥料还田了,社员家里烧的只有全靠上山解决,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象田智明家,一年下来要烧四五十担柴草。

  农忙过后,田智明家中剩下的山草已经不多。大儿子在公社水利工地上,妻子身体又不是很好,他决定上南宁前带上二儿子打几担山草回来。

  这几天父母谈论上南宁的事田新家也听到一些,他有些兴奋。他没经历过老人们说的旧社会的悲惨生活,因此也没感觉到目前的生活是特别幸福的。他感觉到目前的生活是有很多困难的,虽然这个社会很不错。他没有改变初中毕业前夕明月下与刘一飞在溪流边的誓约,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向往。现在听到父母说落实政策的事情,他兴奋是因为感到幸运将降临在他们家,父母现在太辛苦了,如果靠自己奋斗,给父母较好的生活,这也许要十年、二十年。但落实政策,转回非农业,安排工作,父母就可以马上过上较好的生活。自己可以安心继续上学,有一个较好的生活条件和更好的实现理想的起点。

  和父亲走在上山的路上,对于落实政策的事父亲一句不提,跟他说如果他能上高中,就安心去读书,家中的事不必操心,如果不能上高中,回家来好好种地,希望他在农村能胜过自己,创造一番前景来。

  田新家想父亲真沉得住气,马上落实政策了,搬出去了,还要上山打草,跟他说这些。

  往回走不远,父子俩感到肩上的担子太沉了点。其实,他们肩上担子和以往并无多大差别,父亲的担子一百多斤,儿子的担子八十多斤,只因农忙刚过,他们连日劳累,没有缓过劲来,故感体力不支。

  天上是明晃晃的太阳,他们身上的汗衫已完全汗透,连裤脚都被汗水打湿了。

  如果这时他们把担子上的山草解下来丢掉一部分,无疑会轻松许多,但他们谁都没有这样想过,费了这么大力气,半路上把东西甩掉,这不是他们的性格。

  走一阵歇一阵,他们终于下到了山脚。他们所带的两盒米粥,在下山途中全喝光了。下到山脚,路好走了,这里到家还有五华里,所以父子俩虽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敢停下歇太久,一停下来就感到肚子特别饿,喉咙干得要冒烟。

  两人咬着牙,又起肩了。父亲走在前面,不说话,儿子在后面紧紧跟着。

  如果现在就到家那该多好,喝上二海碗稀粥,跑到大榕树下,躺在那光滑凉爽的石凳上,微风徐来,多美呀。

  田新家正想得美呢,父亲在前面把担子放下,喊休息。刚走几步路,就要休息,看来父亲太累了。“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口干得没办法,喝口水再走吧。”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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