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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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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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都不信任,你还指望别人,拉倒吧你。吃屎你也赶不上热的。

  啊,又包给谁了?

  西大街的那个外来户。

  我还不如一个外来户。张文一直惦记着这园子,终于要实行第二次承包了,没料到自己又晚了一拍。都说外乡人少吃二两地瓜,搁到咱村倒反过来了。

  有这心,早干啥去了?去问你那马大哥不就清楚了?

  马卫国有个姐姐,嫁到离家千数里的外地,不想她那独生子还没成人,两口子便双双无常(死)了,独门独户的,马卫国只得把这孩子接来。等到了娶亲的年龄,却总也找不到对象。这孩子不光是长得太一般,关键还有点缺心眼儿,了解他的,谁也不愿跟他。这成了马卫国的一块心病。还多亏他老婆出主意说何不去穷山沟里弄个?这还真成了,只是姑娘家的条件是把全家十二口人的户口全迁来。山里太苦了,他们就指着养个姑娘把全家人迁到个好的地方。经过一番周折,真如愿了,村里把马卫国所在小队的原来那个饲养处给他们安置成了新家。除了责任田外,连英说,山里人最喜欢树也最会种树,何不将果园包给他?多少有个进项也少拖累咱。就这样他便承包了。谁知这又一次断了张文的发财梦。

  唉,这只金篓子让别人抢了去。儿子啊,你没考上大学,我本想让你下来种这园子,用不了几年也许能成点气候,没想到咱还是……唉,那可是五十亩地的园子啊。

  听说人家是种树能手。儿子随口应付着。

  哼,能手不能手的过不了两年就见分晓,吹也没用。说不定又是个外来的和尚。

  我有一同学,他们家里养狐狸,说狐狸皮又涨钱了。

  噢?前一阵子听说有养的,那是邻县的,太远。这下好了,既然是你的同学,就抽空去看看,挣钱不挣钱咱可不能光听人说。

  人要忙起来,日子过得就跟公路上跑的汽车似的。这不,才几天的工夫,丁家的大孙子都满月了。

  天刚蒙蒙亮,丁家的大儿媳妇沐浴一新穿戴整齐,然后把孩子抱到了婆婆屋里。一个月来,除了丁老四外,全家人都见过这孩子。当地有个讲究,儿媳妇月子里,当公爹的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即使想看孙子,也非得等到满月才行。丁老四接过孩子,左看了右瞧,一个劲地乐呵,大孙子,可想煞爷爷了,来,让爷爷亲亲。只听哇地一声,孩子哭了。

  你说你啊,像没见过孩子似的,胡子拉茬的,看把大孙子给扎的。给我、给我,让奶奶抱。

  哈哈,丁老四摸着胡子说,这小子,粗门大嗓小牛犊似的。

  快换水沐浴去吧,天不早了,弄利索了好去请阿訇。翠枝催促着。

  邻居婶子大妈的都来了,她们早早的沐浴好,过来帮着烫面做油香。

  孩子满月后要铰第一次头发,做奶奶的请来了四姓有儿有女的老太太。四个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一人铰了一圈,最后由奶奶铰完。按说,孩子满月是该到姥娘家完成这套程序的,可姥娘家离得太远,又舍不得让孩子出门,因而只能在自己家里铰了。最后一小撮头发,用当妈的奶水团成个小球系上红绳,带在了孩子的手腕上,以延续千年来平安吉祥的说法。这边铰头发,那边做油香。等一切准备就续,丁老四便请来了阿訇和四个乡老。

  阿訇坐上首,四个乡老按长幼分别落座。桌子上放着五份“海儿叠”, 盛着小麦的白瓷碗里,插着几只巴兰香,清溢的香气袅娜着在房间里弥漫着。丁老四坐在一旁,当奶奶的抱着刚刚铰完头发的孩子坐在床沿边,怀里的孩子这时也瞪大了眼睛望着。阿訇说,为主的慈悯,看这孩子像懂事似的。是啊,刚才还哇哇乱哭,这时却是安安稳稳的了。阿訇便念起了古兰经,向真主为孩子祈福,丁老四作为一家之主接了“嘟啊(wa)”。之后阿訇给孩子起了穆斯林名。回民的传统,每个孩子来到这世上都要请阿訇起穆斯林名,以便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谨遵圣言,一心向善,以求得真主的加护。

  起名的仪式完成后,大儿媳妇好像去了一块心病,乐恣恣地把孩子放在婆婆屋里,同几个来帮忙的堂叔小姑子一起挨家挨户地送起了喜油香。

  丁老四看到孙子睡得这个香,他笑了,脚步也轻了,来到天井里把刀子斧子的收拾到南墙根下的大石头旁,拿过油磨石磨起了家什,准备儿子们下午回来用。他磨得正带劲,突然听到了儿子的摩托车响,心里不觉纳闷,只见四儿子已骑车进来。他把车开到了院中央,急忙摘下头盔说,爸爸咱不宰了。

  放屁。不宰,喝西北风?

  不是。

  还想反嘴?我问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卖净了?

  批发了。四儿说着,这才下来支起了摩托,又从驮篓里拿出包袱、称以及压在最下面的小皮包。随手把皮包递给了他爸爸。丁老四没好气地拽过来进屋点钱去了。

  爸爸,我……

  行啊,你小子长能耐了,批发省事了不是,啊,你算没算少卖多少钱?他爸爸坐在椅子上,把皮包往桌子上一扣,哗,倒出了一堆票子和钢崩儿。

  爸爸,你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你说,还有理了你。当爸爸的往手上吐了口唾沫连看也不看他,盯着钱边点边说。

  我在集上听说了一件事后,就再也无心卖了。

  啥事这么上心?什么大买卖?五十八,儿子的话并没影响他点钱,五十八块一……

  爸,咱在家是光想着宰羊宰牛了。

  你要是当了大官还用得着全家人没白没黑的这么个干法?不干这个,你想干啥?

  开矿?

  啊,开什么?他停下了手中哗啦哗啦响的票子,两眼不再看钱而是紧盯着儿子。

  开矿挖煤。

  净满嘴胡诌!这私开煤矿自打旧社会起就是犯法,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咋的?

  爸,都八十年代了,你还翻过去的老黄历。咱街上早有人干了?

  谁啊?我咋一点风声也没得到?

  你眼里除了买卖就是钱,累得咱连喘气的空都没了,啥风到了你这里也得拐弯。

  少给我贫嘴,到底是咋回事?

  马伯伯家的大闺女。集上的人嘀咕我才知道的,说大妮子家跟几家人联合起来,今天一早去挖那眼老井了,就是早年县煤矿的那眼。

  噢?别说了。丁老四这时猛地站起来,把钱一拢说,你点点吧,待会你妈回来交给她,把钱锁好,我去看看。噢,他一指床上的小孙子说,别让你大嫂送油香了,看好孩子。说完丁老四推出那辆儿子们不再骑的自行车,一撇腿骑了上去。

第一节
第一节

  连续的干旱让这方百姓的夏季颗粒无收。不怕麦无收,就怕秋连旱。到了秋上,还真是连续上了干旱。人们盼雨水简直就成了盼救星。就在眼看着连冬小麦也无法种上的时候,真主终于发了慈悲,一场透地雨过后,裸露的黄土上终于长出了绿色的麦苗。这苗儿,柔柔的,绿绿的,闪着诱人的光,人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又做起了丰收的美梦。

  西大街的人,大多数是穷底子一个,一年的干旱让他们早就慌了神。有人失去了理智,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一场“赶集风波”,折腾得更是雪上加霜。好不容易种上的麦子,竟让这一夜间冒出的三角架又给遭踏了个七零八落。

  有人已从那麦苗下面挖出了黑金子。这一块块、一车车的黑金子,全都是哗哗响的钱啊,这可是种一辈子绿苗儿也换不来的票子。眼看着煤一天一个价的涨,势头就连六月里的庄稼都撵不上。

  四哥,都说镇上的物资交流会热闹,要我说,它还不如咱这坡里热闹。

  就知道热闹,屁蛋玩艺儿,啥时候才能有个大人的心眼儿。

  我说的是真的。他瞪了四哥一眼,心里并不服:口气就像比我大多少似的,整天往大人堆里钻,长不老也愁老了。如果是大哥说这话,我早就跟他嘻皮笑脸的没了正经,而眼前的四哥你跟他就别想逗起来。他也变得一本正经地说:这满坡里人欢马炸的,你看这路上,小推车,牛车,拖拉机,呼呼隆隆比赶集的都多。再看这些三角架,一夜就长出了这么多,比咱村上的树还多。你再往远处看,那黑压压的成群结队的人,咋像看戏看电影似的。你说,信息咋就这么灵,咱这里刚一开始挖,他们隔老远就跑了来,神了。

  哼,这有啥?就像大六月天,你在毒日头下的庄稼地里拉滩屎一样。

  四哥,这都快过冬了,你咋又扯到大热天上去了,还净说恶心的。我这饭都咽不下去了。

  兄弟俩说这话时正蹲在地上吃饭,丁老四还领着一帮人在不远的三角架下起劲地挖。先让这俩小的吃,等他俩吃完,再替换他们。

  不说这恶心的你能明白?

  啥?

  你刚拉了屎,就飞满了苍蝇,再远它们也能嗅到。嘿嘿。

  真有你的。呵欠,你噎得我都打喷嚏了,你还笑?恶心,不吃了。

  不吃省下。

  行啊,咱都省了,连力气也省了,待会儿干活,我只看着你干就行。嘿嘿。

  你个小兔崽子,痒痒了是吧?啊,你跑啥?有种的就吃我一拳。

  不闹了,四哥你吃你的,我保证不说你那滩屎了,嘿嘿。丁思武跑到一边还在乐哈哈地说,让爸爸听见,他一指井口说,又得骂。不笑了,真不笑了。说真的,那边的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多。

  傻笑,还看,有啥好看的?告诉你,大多数是外省的,他们专门下窑挖煤。就像咱买牛一样,有牛的地方,再远再偏咱也较准能跑去。说着,顺势躺在了地上。

  四哥,你身子底下的这些麦子绿油油的压了多可惜。再说你躺在地上也不怕冻着。

  啥叫可惜?啥叫怕冻?

  这可是前阵子咱累死累活种上的。

  去,小娘们似的。这井压了多大一片,还在乎这点?看这四周,啊,看,哪个井架下不是踩得光溜溜的?还可惜,可惜个屁。这能叫麦子?这叫麦苗!你没听咱妈说,谷上场,麦上仓,豆子扛在肩膀上,那才叫收了庄稼粮食。这小苗子能算什么?呵,就算是长成了,等到开镰收割时来场东南旱风,就能把麦穗刮得光剩麦杆了,到那时还不是空欢喜一场?哪有窝兔子不拿,拿跑兔子的理?他顺手薅了一把麦苗,一扬手撒了出去。

  也怨不得丁思勇这通乱侃,理想主义能顶什么?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脑袋里才会盛的东西,老百姓,他就是现实,连傻瓜都知道,它这煤,比土坷垃值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节
第二节

  星期天的的时光,总是快乐的,对于学生来说,它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不管它是什么天气。风也罢、雨也罢、冷也罢、热也罢,这一切似乎一点也不影响学生的好心情。夕阳西下,正是文人们多愁感怀的时刻,但对于年青人来说,落日与朝霞同样美好。

  就是在西阳夕下的余辉里,弯弯的山路上,走来了两个学生。不知是不是默契,每次返校走到桃花山底下的时候,他都能撵上她。

  马六亭,你家是不是也开矿了?

  我爸才不稀罕那煤黑子。

  嘿嘿,昨天我一回家,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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