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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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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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子叫几个闺女愁得我都不知道啥叫乐了,啥好事快说说也让我欢喜欢喜?

  咱村的每条大街就要变成水泥路了,哈哈……

  就这?

  对啊。

  这有啥好笑的,就是变成金光大道,又不是咱家的,我还寻思你长工资了呢。

  你别老是私心太严重,工资再怎么长,它又能长到哪里去?可这就不一样了,哈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哈哈,你说能不欢喜吗?那年咱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招也想了路也修了,可到头来,不光寺管会的人唱咸的唱淡的,村委也说过于急燥。现在,现在眼看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要实施了,你说我能不高兴?

  吹得都没边了,是国务院给你拨款啦?呵欠……连英打了个喷嚏她抱怨了——我这觉都让你给吹跑了。

  马卫国哈哈的笑着说,高兴啊,我知道你也高兴,人一高兴就来了精神不是?听我说,咱自己能办的事,哪能去惊动上级?不用拨款,就咱村,响当当的模范村,跟上级伸手,好意思吗你?上级就是拨,咱也不能要。

  既不是拨款又没招起人来,该不是村委那伙儿修吧?

  哪能啊?

  我想也是。一个个胖狗熊似的连走路都拽不动了,还能拿动镐推动车?就是真干,就那伙?哼,也快不过咱俩那阵子。快说说从哪儿弄的钱?

  当然是集资嘛。

  不用问,又是你出的好主意。

  我只不过提了个建议。当然,这是村委会的决定,支书拍的板。哈哈……

  甭管谁定的,我只关心这资是怎么个集法?

  按人头,每人十元,剩下的由承包户揽着。

  要不说,你出了个馊主意,又要搜刮民财。唉,我算看透你了。

  看这话说的,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不懂还乱说。

  行行行,大道理说不过你。不过,该叫那些承包户全包了。这日子是好过了,可是就连你这村主任,咱不也是刚刚不愁吃穿?更别提那些靠土里刨食,没点进项的人家了。

  这些我比你清楚,总不能光叫大户出吧?别说这路人人都得走,就是尽义务,也是每个公民的责任嘛。

  叫我说啊,就是该大户出。他们那大车小车没白没黑的蹿,这路修好了,先受益的是他们。就说丁家吧,人家都坐上轿车了。咱好,连自行车还是旧的。那几户有钱的主,富得都流油。那些整天从山上采石头的、粉石头的、往西村那个大水泥矿运石料的,还有烧石灰的,虽没丁家阔,也是盖了前院盖后院的。就连那些养殖户也是今日盖房子明日盖院子的,让他们出点血还不该?

  看你还没完了,村委自有村委的道理,咱只是提个建议,这么大的事,村委当然要从全局考虑,哪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说就能行的?这里边的道道大了。你懂什么是领导?还瞎搀和个劲。说到这里,马卫国的脸凝固了,他的脸上挂满了冰霜,这让他老婆既有点害怕又有点不服。

  可,可是,村委也不能吃柿子专挑软的捏吧?你前段日子还抱怨咱村的这费那费的,噢——想起来了,是承包费,他们是能拖的就拖,连村委的轿车都是人家扔了的破车,你们还宝贝似的,是不是顶了他家的承包费?真窝囊,这么大的村委,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路不平人人踩。尽管他丁家是咱的亲家,我这个人也要一碗水端平,向人难向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说是吧?

  好,好,就你能。明天叫你当支书,咱全村就走上柏油马路了。

  你还别怂恿人,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半夜三更的抢屁官?我只是提个醒,他丁老四虽说是火爆子脾气,年青时是有点花花,可归根结底也是个仗义人。听丁老太太说他有个打算,等他有钱了要为咱村办件大事。你说,这不正是个机会?自古都说修路是积阴德。你也别跟他计较了,消消气给他个台阶,我想他还不是个难劈的柴,人嘛,都是吃软不吃硬,只要他应承了,起码西大街上的人,用不着你这伙挨家挨户“撒洼布”讨“人头税”了,弄好喽,全村的路他也捐了。

  我还给他找什么台阶?我都不记得跟他抬过多少回扛了。不说我转身就忘,也差不多是吃顿饭的功夫就不知道啥叫生气了。要是像你说的这样,他倒也算是条汉子。只要他出修路费,我这村主任给他作揖嗑头也是该的。好吧,就这么办,明儿一早我就去找他。

  我就知道你这个毛病,只要是村里的事,比谁都麻利。快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到外甥家帮媳妇做镰刀去呢。

  镰刀?离过麦还早呢,咋又想起弄这个?马卫国不明白了。

  谁说割麦子?做镰刀是要卖。你不知道满院里那些镰把,连个插脚的空都没了,我不帮着赶紧的做出来好倒腾俩钱嘛。

  嘿,这小子开窍了。趁农闲干点卖卖也能换俩钱活泛活泛。难得他夸外甥了。

  是啊,要说媳妇也是个不争气的,咱街上跟她一年结婚的仨,人家生的可都是大男孩儿,就她偏偏生了个小闺女。唉,好歹又弄了个二胎证怀上了。求为主的给咱个孙子,我也过去帮着干点,积赞下钱到时候也坐个好月子。六儿这个星期也没回来,是不是学校有事?唉,这几个闺女,一个不说一个,你说让那个“熟迷井”给拖的,都快跟上那“撒洼布”的了,要是……

  瞎扯什么?马卫国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都嫁出去了,咋管也白搭,谁让她们不听我的?见钱眼开!干井、干井,你道那钱是好挣的?我刚说那路马上就要动工了,好不容易叫人心里松缓了点,你又乱扯一气。对了,刚才你说什么堆满了院子?

  这么大声,吓唬谁?挨刀的,不跟你费劲了,把人家吵醒,还有理了你。睡。关灯。

  你先给我说清喽,怎么着堆满了院子?马卫国下了军令。军令如山倒,谁敢不听?说!

  啊,那什么?是木条子。终归是娘儿们,男人来了硬气就怕了。她虽然继续说着,但是明显的没了刚才的蛮劲:能做镰把的木条子有的是。外甥去卖。俺娘俩做。又不是旺季,哪能卖那么快?就堆在满院子里呗。

  哪里弄的木条子?

  噢——其实是果园里的树。那些树,死的死,老的老,小两口砍了推回家。粗的做锨把,细的弯成了镰把,枝枝叉叉当柴烧。

  啊!什么?

  哎哟,也不知黑瞎子它娘是咋死的,还没明白?就是那些果树。

  贼胆儿,敢砍公家的树?

  早就快光了,这两年,果子没挣着钱,他就干脆砍了种庄稼。

  小王八羔子,真是傻大胆啊!那片果树,它可不只是果树啊!

  明明就是果树,你又要翻腾什么花样?

  住嘴。自从入社起,新社会咱村的第一代青年,响应党的号召,全村的党团员日夜奋战,种上了那片果树。五十亩啊,那些个小树苗,当时只有小指头粗,你咋忘了?咱天天浇水、除草、施肥,拉扯孩子似的总算盼来了结果、丰收。一年又一年的管理、间种、套换品种,这些年来它才这么旺盛。它一直供着全村人吃水果,咋到了他小子手里就坏了、死了?你咋不早告诉我?

  这事儿,又不是一半天了?是人的都看见了,你没长眼咋的?唉!说起来我也心疼,提起那些树,就是因为那年你当上了种树模范,成了大红人,俺才跟你定了亲。还记得当时你娘托丁老太太到俺家提亲的事么,想想给俺的定亲礼是什么来着?

  陈芝麻烂谷子!谁记得?

  我记得!是一包茶叶。连半斤都没有,你就把个媳妇娶回了家。我还给她姑白玉儿买了一根红头绳。她天天扎在那根大粗辫子上。

  哪壶不开提那壶,你?

  哦,我不是诚心提她姑的,别伤心呵。我是说那些树没了,我心里也不好受。说到真处到底是你的亲外甥,说深了浅了的,我还担不起个名呢。老婆自圆其说了。

  我正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去管他。

  他来回推那些木条子树枝子,人都看得见,就连村委那帮子见了也没个吭声的。反正是他承包的。

  瞎嘟嚷。承包了也不是他的私人财产。村委里的人不吭声,说不定还以为是我马卫国的主谋呢。我、我清白了一世都让这小子给坏了……

  村里修路的费用终于落实了,丁老四的举动让马卫国感动得不轻。他费了两天的时间写了一篇表扬稿在村里的大喇叭里作了广播宣传。支书说这样的事迹,你作为一个村主任不能只在村里传播,咱应该向上级汇报反映。广大群众的思想觉悟提高了,精神素质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这都是党培养教育的结果。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他树立成学习的榜样,成为咱村、咱镇的一个大标牌。过去,学习雷锋咱们唱了几十年。一个榜样就是一面旗帜,拿今天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品牌。咱们要把他做活,做大,由点带面,让群众的精神面貌来个焕然一新。现在人们缺什么?咱不能日子过好了,没了精神头儿,我们一定要响应党的号召,要两手硬,一手抓精神,一手抓物质。

  支书的一番鼓励,让丁老四真的就欲罢不能了。他本来不过是想走个过场,这下倒好,他不得不把全部费用都包了下来。老婆说他是被当官的给操弄了,丁老四却一反常态地瞪起了眼说,人活着也不能光为了钱!

  这天晚饭后,连英正在看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她不仅被动物世界给迷住了,更被那讲解人的声音给迷住了。

  你说北京人的声音咋就这么好听呢?人家长得也好看。

  好、好、好。你知道什么叫好?

  这模范人物才真叫好。马卫国也不看电视,他一拍手里的报纸说。

  哎,到天井里看看天线是不是又给刮歪了。一点影儿也没了,急死个人了。眼看着小豹子被柴狗给叼啦。

  马卫国抬头扫了一眼电视,哧哧啦啦的全是雪花点,黑白电视这霎是名副其实啦。他把快背过的报纸依依不舍地放在椅子上。来到天井里一看,大槐树上绑着的天线杆子果真歪了。

  他一边晃一边问,清楚了吗、有人了吗?

  啊,再晃晃。

  这时,听到大门口有人咳嗽了两声,他直冲屋里喊着把声音拧小点。回头再看时,原来是老沙头。噢,老哥,快,快屋里坐。哎——我说,快去把那壶龙井沏上。来稀客了。

  又不是外人,忙活啥?咋?天线歪了?

  可不是咋的。绳子松了,紧紧。

  这会子老哥咋样了?

  嗨,别提了。被那些“离不离斯”给害的,陷到迷糊阵里啦。主啊,俺这老了老了又遭起二茬罪啦。

  人啊,哪有不受磨难的。昨天还听你大孙子——我那大外甥给我念他写的一篇作文,说是还上了学校的墙报,一句现成的话说是: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看来,俺是跟不上形式啦。老亲家,你知道,俺活了这些年也算是见过阵式的,咱啥样的罪没受过?咱也是滚锅里烫过,冰水里镇过。苦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可你说,自打干上这“熟迷井”,俺这颗心就整天在油锅里煎啊,俺、俺现在是叫主主不应啊。

  老哥哥。连英看着电视上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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