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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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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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心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慈祥地看着三个儿子,笑了:“德虎,德豹,别拿你大哥开心,你们将来还不知能找个什么样的呢,说不定赶不上你大哥。” 路灯下,肖德豹正和一群孩子撞拐子。一群女孩子正在为他们加油。肖德豹一边撞着拐子, 一边用眼瞄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肖德豹撞着撞着,突然蹲下了,捂着自己的裆部,伸手一看,哭了,撒鸭子就往家跑,边跑边喊:“妈呀妈呀,不好了,不好了!”
  冯心兰从东厢房出来,撞上了肖德豹。肖德豹哭着喊:“妈,我得病了,我要死了。”说着,从裆里摸了一把给冯心兰看。冯心兰笑了,摸着德豹的头说:“儿子啊,你成人喽!”肖德豹懵懂地问:“妈,什么叫成人啊?” 冯心兰笑着:“ 问你哥去!” 肖德豹问:“ 妈, 我得的什么病啊?”冯心兰还是笑:“不是说了吗,问你哥去!”
  西厢房里, 肖德龙和肖德虎检查着肖德豹的“ 小雀”。两个人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肖德龙哭丧着脸:“完了。”肖德虎:“是,完了,没救了。”肖德豹哭咧咧地问:“哥,妈说我成人了。这是什么病啊?”
  肖德龙诈他:“三儿,你病得不轻啊,知道吗?你已经开始尿脓了!”
  肖德虎也悲伤地点了点头:“唉,太严重了。” 听到这,肖德豹“哇”的一声哭了。
  肖德虎还加上一句:“三儿,完了,真的完了,你活不了几天了!
  我和大哥心里都很难受!”
  肖德豹一头拱到炕上,哭得死去活来。突然,肖德豹爬起来,往正屋跑去。
  肖德龙和肖德虎看着肖德豹的背影, 捂着嘴,“ 喷儿” 地笑出声来。
  冯心兰搂着肖德豹,替他擦着眼泪,轻声地说:“唉,咱们家里又多一个爷们儿了!妈又添了一件心事;长大喽,小三儿,再过些年,你就要娶媳妇喽! 那时候, 咱们家里会多热闹啊, 这院子里就是三房媳妇。到那个时候啊,妈就成了老太婆了,没人理了,也没人疼了!你们一个个啊,在自己的花被窝里,搂着自己的媳妇,你媳妇放个屁你都说是香的。” 肖德豹说:“妈,别害怕,我长大了养活你,要是我媳妇不听我的话,我就揍她!就像我爸那样,在家里说了算!”
  冯心兰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妈记着小三儿的话,小三儿一定是个能顶起锅盖的爷们儿。” 肖德龙顶着大雪,支好自行车走进向阳商店,他脸上戴着个大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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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第八章(5)
王一刀正在剔半片子猪,动作麻利,剔完了,把刀往空中一扔,刀插在猪肉上颤着,把戴着大口罩的肖德龙吓了一跳。
  肖德龙小声地说:“称半斤肉。” 王一刀一刀割了半斤肉,扔秤上,看了一眼,油纸包了,递给肖德龙,收了钱。肖德龙还磨蹭着不走。
  王一刀抬起头:“ 怎么还不走? 别挡着窗口!” 肖德龙摘下口罩,尴尬地笑着:“就不能给点肥的?都是老熟人了。”王一刀问:“你怎么又来了?” 肖德龙严肃地说:“ 小王同志, 虽然咱俩有很大的差距,可这些日子我经过认真考虑,决定和你正式交往下去,你有什么意见?”
  王一刀哈哈大笑,笑得德龙有点发蒙。
  肖德龙问:“ 你笑什么?” 王一刀实话实说:“ 我也经过认真考虑,觉得咱俩差距实在太大了,你也就是个空壳子,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 肖德龙不乐意地问:“我怎么不中用了?”
  王一刀轻蔑地说:“你呀,还是个技术工人呢,我打听了,你的技术太差了,听说还经常出事故,不是烫了胳膊就是砸了腿,成天包扎得像个俘虏兵,没劲,我看拉倒吧。”肖德龙辩解着:“我们干轧钢的,成天和钢铁打交道,有几个没挂过彩?你成天舞弄刀子,就没失过手,割过手?我就不信。” 王一刀伸出肥厚的手:“没有,就是没有,你看,有个疤吗?溜光水滑。”肖德龙看了看说:“你是运气好。” 王一刀道:“ 我不和你多说, 我们家也不同意。要不你找我妈说说看,我听我妈的。”肖德龙生气了:“咱俩处对象,找你妈干什么!”
  王一刀说:“我们家,我妈是佘太君。”肖德龙跟着:“我们家,我爸是杨老令公。” 王一刀翻脸了:“ 说啥呢! 滚一边去, 我咋看你像个小流球。” 肖德龙也气急了:“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个卖肉的吗?” 王一刀鄙夷地说:“卖肉的怎么了?现在都找卖肉的走后门,要肥肉。你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着这些肥肉,我顶看不上你们这号的。”肖德龙怒道: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臊!”
  清晨,肖玉芳顶风冒雪,推着自行车,艰难地爬着雪坡。她停下车子,四处张望。蓦地,她看见,杨老三在不远处,推着小车,不停地用铁锹在雪地上撒炉渣。肖玉芳呆呆地看着杨老三,泪水盈满眼眶……
  肖玉芳猛地推车走过去。
  杨老三快步朝前走去……
  转眼到了年三十儿。
  肖德龙和肖德虎正在往墙上贴春联,挂灯笼。对联是:中华大地龙腾虎跃,钢铁世家喜迎新春。
  肖德龙夸赞着:“德虎,你这手毛笔字写得正经不错了。”肖德虎谦虚地说:“差老了,比起咱们邻居高大爷,九牛一毛。” 大街上,鞭炮声此起彼伏。
  肖长功提着一篮子供品走出来。肖德豹问:“ 爸, 又请师爷来家过年哪?我去吧!”肖长功说:“不用,有你去的时候!”
  山映斜阳,暮色中,肖长功走到师傅墓前,从自己的筐里取出五碟菜,摆好,又放上筷子酒盅,肖长功在树上挂上灯笼,点燃一挂鞭炮。
  鞭炮在炸响。肖长功点燃一炷香,在师傅坟前跪下,喊了声:“师傅,回家过年了……”过了一会儿,站起来,慢慢地走了。
  这时杨老三提着篮子从树后闪了出来,他把供品摆到师傅坟前,跪下。他也念叨着:“师傅,回家过年了……”
  肖家桌上摆满了酒菜。冯心兰前后忙活着。龙虎豹围着桌子坐着。
  肖德龙摆出老大的架子说:“德虎,德豹,就咱妈一个人忙活,你们就这么坐着等吃? 帮妈干活去!” 肖德豹瓷着眼珠子:“ 你怎么坐着?” 肖德龙说:“ 我不是成天干活吗?” 肖德虎说:“ 谁不干活? 我也天天上班。” 肖德龙道:“ 你那叫干活?” 肖德豹说:“ 我念书也是体力劳动。” 冯心兰摆手平息着:“好了,好了,家里活不用你们,干活的好好学手艺,念书的多考一百分,比什么都强。” 肖德豹伸手要抓肉丸子,被冯心兰捋了一筷子:“越学越没规矩!
  

大工匠 第八章(6)
等你爸。”肖德豹伸了伸舌头。
  肖长功正在给父母做祭祀,默立在父母遗像前,良久。
  冯心兰走过来说:“他爸,好了吧,就等你了。”肖长功坐到桌前,端起酒杯, 又轻轻地放下。冯心兰看着肖长功, 悄声地对肖德龙说: “快把你小姑叫来,一块儿吃年夜饭。” 肖德龙说:“妈,我都请三次了,她就是不说话,我是没招儿了。” 肖长功叹口气道:“不来就不来吧,可能身子不大舒服,咱们吃!”
  话音刚落,肖玉芳挺着大肚子走进来。她先给母亲遗像上了香,磕了头。冯心兰急忙拥撮着她落座:“他小姑,快坐这儿,守着嫂子。” 肖玉芳冷冷地说:“不用坐了。”端起一杯酒,“哥,嫂子,我给你们敬酒了,拜年了。”说罢,一饮而下,转身出门。
  屋里静悄悄的。哥儿三个面面相觑。
  肖长功的脸色极其难看。
  过了一会儿,肖长功端起酒杯说:“她走就走吧。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儿,不分男女老少,都喝一杯。喝了这杯酒,我祝你们手艺有长进,学习有进步。这一年,我光顾忙厂子了,没顾得上家,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咱们再打锣,另开张,争取有大作为!来,干杯!”大家喝了酒。
  肖长功问:“德虎啊,现在厂里正在开展红专辩论,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肖德虎说:“哦,我们工会也在辩论,结论是明摆着的,只能走又红又专的道路。”肖长功说:“哦。现在的问题是,有的人,不红,也不白,手艺顶呱呱的;有的人,手艺稀松平常,可思想很红。你说,这两种人,哪一种更符合国家建设的需要?”
  肖德龙道:“ 那还用说? 还要看手艺, 手艺能看出个哥哥大弟弟小。红有标准吗? 那是给脑袋瓜上颜色吗? 刷上红色就是红的了? 你能砸开脑瓜子看看?”肖德虎驳道:“你的观点有问题,红也是有客观标准的,那些党团员,要求进步的积极分子,出身好的同志,都可以说是红的。”肖德龙说:“那可不一定。” 肖长功道:“要我说,红是虚的,专是实的。要是让我用人啊,只要不反动,我先看手艺。就拿咱们锻轧说吧,光喊进步,拿不出产质量,屁用也没有。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 不是喊出来的。” 肖德虎小心地说:“爸,你这个观点正在受批判呢,在厂子里可不能乱说。”肖长功一笑:“我也就是在家说说。哎,德虎,车间要大伙订红专规划,你帮我规划规划。” 冯心兰说:“ 也帮我规划规划。” 肖德龙说:“ 还有我。” 肖德豹说:“ 还有我。” 冯心兰瞪了肖德豹一眼:“ 掉虱子锅里也得有你条腿。” 肖德豹嚷着:“现在谁不订红专规划啊,我们钢校也订。”肖德虎道:“行,你们的规划我都包了。” 正说着,东厢房里突然传来肖玉芳凄厉的尖叫声。冯心兰慌忙站起:“不好了,怕是他小姑要生了!”说着慌忙跑出去。
  肖长功刚想站起来,又坐下来,慢慢地喝着酒。
  肖玉芳疼得在炕上滚着,叫着。冯心兰推门而入,“玉芳,别在家硬挺了,赶紧去医院吧!”肖玉芳咬着牙说:“不,死也不去!”
  冯心兰跑进院子,吆喝道:“德龙,你出来一下!”哥儿三个都跑出来了。肖德龙问:“ 妈, 怎么样了?” 冯心兰吩咐道:“ 你赶快到西街头,把赵大婶请来,别的什么也别说,就说我找她有急事。”肖德龙答应一声,飞跑而去。
  冯心兰又安排着:“德虎,德豹,你们俩烧大锅,燎开水。” 院子里忙成一团,肖德虎往大锅里倒水,肖德豹拼命地拉着风匣。
  肖长功还是默默地坐在屋里喝着酒。东厢房里突然传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肖长功不由得身子一震,站起来,又坐下了,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肖玉芳躺在炕上,凝视着刚出生的婴儿,心绪起伏。
  肖长功在外屋默默地坐下了。
  冯心兰欣喜地跑出来:“他爸,是个女孩,长得像玉芳。”肖长功轻声地说:“ 大人孩子平平安安就好啊! 不过……” 肖长功对冯心兰说:“这些天你就在这儿伺候吧,不过,过两天你告诉玉芳,咱们要约法三章:第一,对谁也不要说是他的孩子,要不就送人;第二,她赶紧找个人嫁出去,这样最好; 第三,孩子姓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姓杨。”说罢,起身走了。
  

大工匠 第八章(7)
冯心兰愁了,又跑进里屋说:“玉芳,孩子也生了,再也捂不住了,不行就送人吧。” 肖玉芳执拗地说:“嫂子,我是铁了心了,我谁也不嫁!我就自己养活,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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