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世界 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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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 完结版-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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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  
   “这是我们为什么可以确定现在地球不可能会再有新的生命(包括细菌和病毒)形成的缘故。地球上所有生物存在的时间一定走相当的;大象的家族史和最小的细菌一样悠久。我们几乎可以说一只大象(或一个人)事实上是一群单细胞生物的集合体,因为我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有同样的遗传物质。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是由这些隐藏在每一个小小细胞里面的物质决定的。”  
   “想起来真奇怪!”  
   “生命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在于;虽然所有不同的遗传特征不见得都活跃在每个细胞内,但多细胞动物的细胞还是能够执行它特殊的功能。有些遗传特征(或称基因)是‘活跃的’,有些是‘不活跃的’。一个肝脏细胞所制造的蛋白质和神经细胞或皮肤细胞不同。  
   但这三种细胞都有同样的DNA分子,同样含有决定各个有机体形貌的所有遗传物质。在最初的时候,由于大气层里没有氧气,地球的四周也就没有一层可以保护它的臭氧层。这表示没有东西可以挡住来自宇宙的辐射线。这点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种辐射线可能有助于第一个复合分子的形成。这类的宇宙辐射线是真正促使地球上各种化学物质开始结合成为一个复杂的巨分子的能量。”  
   “喔。”  
   “我现在要做个总结:所有生命都赖以组成的复合分子要能够形成,至少要有两个条件:一、大气层里不能有氧气,二、要受到宇宙辐射线的照射。”  
   “我懂了。”  
   “在这‘一小摊热热的水’(现代科学家时常称之为‘原始汤’)里,曾经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巨分子。这个分子有一种很奇妙的特性可以自行分裂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单位。于是,漫长的进化过程就这样开始了。简单一点说,这个巨分子就是最初的遗传物质,也就是最初的DNA或是第一个活细胞。它不断分裂再分裂,但从一开始,在分裂过程中就不断有变化产生。历经千万年后,这些单细胞的有机体中,有一个突然和一个更复杂的多细胞有机体连结上了。就这样,植物的光合作用开始了,大气层慢慢有了氧气。这个现象造成了两个结果;第一,含氧的大气层使得那些可以用肺呼吸的动物逐渐进化。第二,大气层如今已可以保护各种生命,使他们不致受到宇宙辐射线的伤害。说也奇怪,这种辐射线原本可能是促使第一个细胞形成的重要推动力,但却也会对所有的生物造成伤害。”  
   “可是大气层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形成。那最早的一些生物是怎么捱过来的呢?”  
   “生命最初开始于原始‘海’,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原始汤’。那些生物可能生活在其中,因此而得免于辐射线的伤害。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海洋里的生物已经形成了一个大气层时,最早的一批两栖类动物才开始爬上陆地。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我们已经讲过了。于是,我们今天才能坐在这栋林间的小木屋里,回顾这个已经有三四十亿年的过程。透过我们,这个漫长的过程本身终于开始逐渐了解自己了。”  
   “可是你还是不认为所有的事都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如何,这块板子上的图表显示进化仍有一个方向。这几千万年来,动物已经发展出一套愈来愈复杂的神经系统,脑子也愈来愈大。我个人认为,这绝不是偶然的。  
   你说呢?”  
   “我想人类之所以有眼睛绝非偶然。你难道不认为我们能够看到周遭的世界这件事是很有意义的吗?”  
   “说来好笑,达尔文也曾经对眼睛发展的现象感到不解。他不大能够接受像眼睛这样精巧敏锐的东西会是纯粹物竞天择作用之下的产物。”  
   苏菲坐在那儿,看着艾伯特。她心想,她现在能够活着,而且只能活一次,以后就永远不能复生,这件事是多么奇怪呀J突然间她脱口念道:“一世人劳苦奔忙有何益?”  
   艾伯特皱着眉头向她说:“你不可以这样说。这是魔鬼说的话。”  
   “魔鬼?”  
   “就是歌德作品《浮士德》里面的曼菲斯多弗里斯(Mephistopheles)。”  
   “但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浮士德死时,回顾他一生的成就,他用一种胜利的语气说:‘此时我便可呼喊:停驻吧!美妙的时光!我在人世的日子会留下印记,任万代光阴飞逝也无法抹去,我在这样的预感中欣喜无比,这是我生命中最崇高的瞬际。’”  
   “嗯,很有诗意。”  
   “可是后来轮到魔鬼说话了。浮士德一死,他便说:谈到既往,不过是蠢话一句!过去的已经过去,消失在虚无里,一切又从零开始!一生劳苦奔忙有何益?到头终究须把眼儿闭!‘消逝了!’这个谜可有尽期?正仿佛一切不曾开始,若再回头重新活过一天,我情愿选择永恒的太虚。”  
   “这太悲观了。我比较喜欢第一段。即使生命结束了,浮士德仍旧认为他留下的足迹是有意义的。”  
   “所以,达尔文的理论不是正好让我们体认到我们是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细微的生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吗?苏菲,我们就是这个活的星球。地球是航行在宇宙中燃烧的大阳四周的一艘大船。而我们每一个人则是满载基因航行过生命的一条小船。当我们安全地把船上的货品运到下一个港口时,我们就没有白活了。英国诗人兼小说家哈代(ThomasHardy)在《变形》这首诗中表达过同样的想法:这紫杉的一截是我先人的旧识,树干底的枝桠:许是他的发妻,原本鲜活的血肉之躯,如今皆化为嫩绿的新枝。  
   这片草地必然是百年前那渴求安眠女子的化身,而许久前我无缘相识的那位佳丽,或者已凝为这株蔷薇的魂魄。  
   所以他们并未长眠于地下,而只是化做花树的血脉经络充斥于天地万物之间,再次领受阳光雨露以及前世造化赋形的活力!”  
   “好美呀!”  
   “我们不能再讲下去了。我只想说:下一章!”  
   “哦,别再说那些反讽的话吧!”  
   “我说:下一章!你得听我的话。”       
   佛洛伊德  
   ……他内心出现那股令人讨厌的自大的冲动……  
   席德夹着那本厚重的讲义夹从床上跳起来。她“砰”一声把它扔到书桌上,抓起衣服,冲进浴室,在莲蓬头下站了两分钟,然后就火速穿好衣服,跑到楼下。  
   “席德,早餐已经好了。”  
   “我得先去划船。”  
   “可是,席德……!”  
   她出了门,穿过花园,跑到小小的平台那儿。她把系船的绳索解开,跳进船里,在海湾里愤怒而快速地划着,直到她平静下来为止。  
   苏菲,我们就是这个活的星球。地球是航行在宇宙中燃烧的大阳四周的一艘大船。而我们每一个人则是满载基因航行过生命的一条小船。当我们安全地把船上的货品运到下一个港口时,我们就没有白活了……她记得这段话的每一个字。这是为她而写的,不是为了苏菲,而是为她。讲义夹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爸爸为她而写的。  
   她把桨靠在桨架上,把它们收进来。这时船微微的在水面上摇晃,激起的涟漪轻轻拍击着船头。  
   她就像浮在黎乐桑海湾水面上的这条小船一样,也只不过是生命表面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在这里面,苏菲和艾伯特又在哪里呢?是呀,他们会在哪里呢?她不太能够了解他们怎么可能只是她父亲脑子里的一些“电磁波”。她不能了解——当然也不愿接受——他们为何只是由一些白纸和她父亲的手提式打字机色带上的油墨所形成的东西。果真如此,那也可以说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由某一天在‘那一小摊热热的水’里突然有了生命的蛋白质复合物的集合体。可是她不止于是这样而已。她是席德。她不得不承认那个讲义夹是一份很棒的礼物,也不得不承认爸爸的确碰触到了她内心某种永恒事物的核心。  
   可是她不喜欢他对苏菲和艾伯特的强硬姿态。  
   她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在他还没回到家之前。她觉得这是她应该为他们两人做的事。席德已经可以想象父亲在卡斯楚普机场的模样,他会像发疯似的跑来跑去。  
   席德现在又恢复正常了。她把船划回平台那儿,然后把它系紧。吃完早餐后她陪妈妈坐了很久,能够和别人聊聊诸如蛋是否有点太软这类平常的话题的感觉真好。  
   一直到那天晚上她才开始继续读下去。现在剩下已经没有几页了。  
   现在,又有人敲门了。  
   “我们把耳朵掩起来吧,”艾伯特说,“说不定敲门声就停了。”  
   “不,我想看看是谁。”  
   艾伯特跟着她走到门口。  
   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他的姿态一本正经,但除了头上戴着一顶王冠以外,全身上下什么也没穿。  
   “如何?”他说,“你们这些人觉得朕的新衣好看吗?”  
   艾伯特和苏菲都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使得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有点着急。  
   “怎么回事?你们居然都不向我鞠躬!”他喊道。  
   艾伯特鼓起勇气向他说:“确实如此。可是陛下您什么都没穿呀!”  
   那男人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艾伯特弯下身子在苏菲的耳朵旁悄悄说:“他以为自己很体面。”  
   听到这话,那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这里难道没有什么言论管制吗?”  
   “很抱歉,”艾伯特说,“我们这里的人脑筋都很清醒,神智也很健全。国王陛下的穿着如此有失体面,恕我们无法让你进门。”  
   苏菲觉得这个光着身子的男人那副正经八百的神气模样实在荒谬,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笑声仿佛是一种事先安排好的信号一般,这时,那个头上戴着王冠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便赶紧用双手把他的重要部位遮起来,大步跑向离他最近的树丛,然后就消失无踪了,也许已经加入亚当、夏娃、诺亚、小红帽和波波熊的行列。  
   艾伯特和苏菲仍然站在台阶上,笑弯了腰。  
   最后艾伯特说:“我们还是进屋里,坐在刚才的位子上好了。我要和你谈佛洛伊德和他的潜意识理论。”  
   他们在窗户旁坐下来。苏菲看了看她的腕表说:“已经两点半了。在举行花园宴会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也是。我们再大略谈一下佛洛伊德(SigmundFreud)就好了。”  
   “他是一个哲学家吗?”  
   佛洛伊德“至少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文化哲学家。佛洛伊德出生于一八五六年,在维也纳大学攻读医学。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维也纳,当时那里的文化气息非常浓厚。他很早就决定专攻神经学。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他发展了所谓的‘深度心理学’,或称‘精神分析’。”  
   “请你说明这些名词好吗?”  
   “精神分析是描述一般人的内心,并治疗神经和心理失调现象的一门学问。我不想细谈佛洛伊德本人或他的著作,不过他的潜意识理论可以使我们了解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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