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语气纠结，难以开口。我竟稍稍松一口气，又想他是不是需要钱。艺术团那些还没花，可以给他们，反正我也用不着。
后妈干咳两声，我爸便接着说：“我们两个，想……想再要一个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们，愣了。
我爸都快五十的人了，后妈小也小不到哪儿去，孩子不是不能生，只是这个年龄太危险了。
我一阵失意，又想爸他提出这件事，会不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做的那些事，让他失望了。
“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们也老大不小的，这……”
“不行！”后妈打断他的话，急急地说：“我嫁给你多少年了都没来得及要孩子，我是个女人，我想要我自己的根，等我老了，爬不动了，也不至于烂在屋里没人管！”
“你这是说什么话，还有韩昭在呢。”我爸表情很难过，隐忍着怒气。
“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的，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后妈用余光瞥我一眼，“而且我药都吃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半途而废我这么多罪不都白受了。”
我听着心里一颤，侧头艰难地硬扯出一个笑容，“爸，没关系，你们想要就要吧，我无所谓。我都这么大了，不会在这方面争什么的。”
我爸顺着我这个台阶下了，没再说什么，后妈拉他他也没理。
其他的我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晚的年夜饭吃得特别苦，烟花爆竹声盖过了电视里的欢闹，三个人面对面，全都无话可说。
我没跟他们一起看春晚，骗他们说困了就躲回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屋子没开灯，会给人一种感觉，这就是你的世界，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所以会很放松，会想清很多很多事。我开始反思自己对后妈的态度是不是错了，否则她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担心我不会给她养老。
我不太会跟生人接触，跟她只见过几面，要亲近实在太难了，加上她处在后妈这个位置上，多少会不自在。打心眼儿里，我对她并没有恶意，也希望跟别人家一样，和和睦睦的相处，但想归想，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临到十二点，我快睡着时，林回打了个电话，说让我出去一趟。
我狐疑不懂他的意思，套了件大卫衣无头苍蝇一样的随着他的指示往前走，到广场那就看他靠在一辆车上对着我挥手。
我懵了，手插在兜里走过去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不客气的把我塞进车里，“说了会被赶出来，预言应验了呗。”
说着看一看时间，“四十一，正好，没白费我飙了一路高速，还能赶上跟你一块儿跨年。反正没啥事儿，带你去兜兜风。”
我一系上安全带就开始忐忑，问：“你妈那么请你回家，就没留你？”
“她也去交个差，有我哥在呢，她哪儿顾得上我。”林回说。
我被他骗到了一块荒地儿，一下车他就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一大箱烟花，打火机转了一圈点上，往地上一坐望着天空，烟火在头顶绽放，把气氛渲染的很美。
“你爸说让我劝劝你。”他不合时宜的吐出一句话，一本正经说：“但我今儿不想说那杂七杂八的事儿，孩子的事儿，你自己心里肯定有数。”
他挺认真，我不打断他，安静听着。
“韩昭，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今儿算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想再争取一次。景焱怎么对你，给过你什么承诺我不知道，我没什么能给你的，除了一份他给不了的，实实在在的幸福。我们可以一起工作，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一起看看球赛，一起去健身，一起做饭，一起洗碗，一起经历余下的所有喜悦和感动，平摊对方的忧愁和痛苦。”
林回说完这段话，漫天的烟火恰好渐渐黯淡下来，站起身带着期待的看着我，“如果景焱是刺伤你的那柄尖刀，就让我做你的铠甲，我比他更有能力保护你。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默默的低下头红了眼眶，是啊，他说的都是我想要的，可唯独这个人不是。
他往前走一步，轻蹙着眉，眼神深情至极，一手从后面把我揽过去，靠在我耳边轻轻地念：“昭昭，我爱你。”
那个自以为是底线的东西，顿时天塌地陷。
我僵硬的颤抖着抬起手，死命咬着嘴角，再三犹豫后释放的抱着他哽咽。
Chapter 29：假如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
从二十岁之后，我一直坚定的认为，余生里陪在身边的会是景焱。因为那时候他待我太好，我们都被热恋的火光灼伤了头脑，才觉得永远就在眼前，忘了有种景象叫海市蜃楼。越是靠近，越触不可及。
但林回是真实的，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可靠地感觉。
我想重新开始，渴望新的生活，所以在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我犹豫了。
林回用了二十分钟，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朋友拉进成恋人。
当晚我们表面上假装平静的回到家里，爸和后妈在包饺子，看到林回便招呼他一起坐。我不会做这个，心里不想过去，看到后妈低头擀面皮的样子，便由着林回把我拉过去，头一次坐在家人中间一起做一件事。
饺子馅是爸调的，但其实我们三个男人谁都不会包，后妈挨个儿手把手教过来，两双手碰到时，我特别想就这么管她叫一声妈。
我被林回抹了一脸面粉，看着他跟我爸搂着肩膀笑，内心出奇的平静。
后妈几乎没有说话，剩下的时间都一边看电视一边手下麻利的干活儿，嘴角轻轻上扬着任我们怎么闹。
凌晨我冲完澡准备睡了，林回在对面发个短信：“睡着没？”
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刚要回他又发一条：“你要不要过来掐我一下，我现在特别像做梦。”
我侧躺着打字，按了两下，一眨眼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好回一个“我也是。”
林回：“明儿咱俩出去转转吧。”
我：“好。”
林回：“对了，你是不是得陪你爸去那些叔叔朋友家拜年？”
我怔怔，“不知道……”
“这种事儿你积极着点，怎么说也是个拉近父子关系的好机会。还有你后妈，她也挺不容易的，没事儿跟她聊聊天，她一准对你好。”
我手抖了抖，有点鼻塞，回：“嗯。”
他对我的好从来不单是爱情上的，他想的细，更适合去生活，有些话听进去，真的会给我很大的帮助。
初一我跟林回在市里转了一大圈，吃吃玩玩的过了一整天，看到别人拍照，他手痒弄了台微单，找到个风景好的地儿就抱着我拍个不停。我说他是职业病，他撇嘴不置可否。后来他把我推出去，跟着我爸到处串门，自己一个人撂在小房子里苦闷的研究窗台上的盆栽。
去小玫家时，我爸给她包了一红包，临走悄悄看着跟小玫坐在一起的男人，抱怨的对我说：“当初说让你们俩在一起你不愿意，现在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这还没个信呢，还让不让我们老两口抱孙子了。”
我敷衍，“过两年吧，我不急，想先把工作稳定了。”
我踌躇一下，把从林回那学来的漂亮话拿来跟他说：“您身子骨这么硬朗，现在一点都不显老，怎么不得再活个六七十年，还怕抱不上孙子吗。”
我爸本来不太高兴，这会儿倒是一笑，“孩子长大管不了啦，随你吧，我们也操不了这心，别太晚就成，要不想帮你们照顾孩子都有那心没那力了。”
我附和的点头，我爸想起点什么似的，边走跟我说：“哎，回去把我那几条好烟给你老板送过去，他这个人不错，对你挺好的。人家跟你差不多大，混得可比你好多了，看他屋里那些东西，还有开的那车，肯定不少钱吧。你是他助手，跟他多学着点，以后说不定也能自己干。”
我忙不迭的点头，林回的确比我强，他接一组私活儿能比上我干大半年的。
他说了很多，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等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催着把烟给林回送过去，我瞥了一眼牌子，景焱以前也抽，还总嫌不够味儿。
林回坐在地上画透视图，没察觉到我进来，我站在后面没出声，看着他画了改改了画，咬着笔头很烦躁的样子。最后把纸张团了团丢进了垃圾桶，往后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我把东西放下，悄悄俯身蹲在他面前，伸手去帮他按太阳穴解乏。
林回愣了一下，见是我松了口气，把我拉过去坐在他腿上，揽着我的腰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我不太自然，接着帮他按摩，说：“我把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他扭头看看，抿嘴笑笑，“那我就收着了，不过，我不抽烟。”
我手下一用力，他稍稍蹙了蹙眉，握住我的手，“老人家的一份心意我领了，我家还有几件古玩，改天你陪我去挑一个，送给叔叔还礼。”
我爸有两个爱好，一是茶，二就是收集些小玩意儿，这个我妈活着的时候总说。
垂下头，应了之后站起来坐到一边，或许是因为近日吵闹忙碌，微微心悸。
我捋着桌上盆栽的叶子发呆，林回察觉坐起来问：“不舒服？”
我摇头，林回将信将疑的起来去倒了杯温水，从卧室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倒了几粒，两种不同的挑好了过来递给我，“把药吃了到里面睡会吧。”
我的目光完全落在他刚才的举动上，他怎么知道我吃这个，还有那个瓶子，是景焱随身带着的。两种药，他嫌麻烦，问了医生之后把它们掺在了一起。
我含了口水把药送下去，盯着他的口袋假装无意的问：“这药哪来的？”
林回稍稍沉默，开口时我宁愿他编个谎话来骗骗我，可他没有，他很坦诚，说：“我回家前去工作室拿东西，遇见景焱了，他给的。”
我捏紧了手里的水杯，呢喃道：“他……还好吗？”
林回把杯子拿过去放下，抱着盆栽去晒太阳，“也就那样吧，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被警察拷走的，只给了我这个。我跟他们警队有些交情，查了是普通药物就让我拿回来了。”
“他犯事儿了？”我问。
林回往叶子上喷点水，拍拍手仔细打量着小盆栽，漫不经心的说：“没事儿谁进那地儿啊。”
我稍显得激动，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他放下水壶转过身来，咂了下嘴，“韩昭，你还想他？”
我喉间一哽，被这个话题引得骑虎难下。
林回就这么死盯着我，弄得我饱受煎熬，只好讨饶说：“说不想是假的，我们俩毕竟一起过那么长时间，他出事我肯定会着急。”
“那我呢？要是我处在他的位置，你会怎么做？”他问。
我不知道，便说：“你不会的，你跟他不一样。”
“嗯，这话对，我怎么也是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也落不着那下场。”林回说：“你要是早跟我在一起，也不至于受那么罪。”
我：“嗯。”
他心情好了很多，跟我说：“你也不用担心，听说是他因为天歌里的纠纷，顶多拘留几天意思意思，也不严重。就算真有什么，还有吴恪在上头罩着呢。”
我说：“警局里的事儿，吴恪说话能管用吗？”
何况景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