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不迭的点头，脚下刚站定，耳边忽然听到从远处地下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发出巨大的机械坍塌声。
孙延秋一听到声响，循着声儿第一个先往里跑，我混在后面的人里门头苍蝇似得揪着心乱闯，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矛盾的很想看到景焱，又不希望他出现。
声音是从工厂茶水间传出来的，赶过去时铁门被推开，里面零星有几个人跑出来。其中一个女人一见到警察猛地跪在地上，崩溃的大哭，说这她是第一次制毒，她愿意配合，把自己的知道的全说出来，然后抓着警察的裤脚，不停地问能不能从轻处理。
孙延秋冷着脸，让人把她铐起来，什么话都没说。
女人哇的眼泪鼻涕哭了一脸，我看着她被带过去问话，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滋味。
孙延秋挽着袖子瞧我，半嘲讽的说：“在你同情心泛滥之前，最好先想想，那一小克东西能害多少人，我可以告诉你，天歌流出去的毒品占整个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而这九十里，有将近五分之一都是未成年人，懂了？”
我咬着嘴角点头，审问的警员过来跟他耳语几句，确定吴恪现在就在里面，准备工厂进行烧毁。
孙延秋冷笑着把外面的警服脱下来扔在地上，手指骨捏的咔咔响，握紧了手里的枪，期待的样子完全不像个警察，身上由内的一股痞气。
茶水间有个地下室，这里又留了一个人把犯人带出去，孙延秋很兴奋，根本不讲什么配合战略，独自一个人顺着楼梯下去，把其他人抛在脑后。队长不发话，除了之前跟他通电话的小郑，剩下的都留在了入口处防止有漏网之鱼。
小郑想让我留在这跟他们呆在一起，我见他有这个意思，还没等他开口自己先跑了下去。
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预感这种东西，那一刻，我虽然知道自己跟进来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就是有种感觉，我必须要去看一看。
地下室很大，木板做了许多小隔间，里面一股呛人的化学试剂的味道，堆积的机器和各种瓶瓶罐罐摊倒砸了一地。
我没有看到孙延秋，自己摸索着往里走了几步，听到塑料桶摔在地上的声音，从机器残骸上爬过去便看到里面泼的满地的汽油。我惊恐的扫了遍周围，有争斗过的痕迹，半人高的箱子上满是刀子的划痕，带着点点的血迹。
我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小的打火机，当下一惊，刚刚捡起来抬眼就看到吴恪从一个隔间里挤出来，身上受了伤，动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脚步踉跄，看到我手里的火机瞬间有了精神，伸出手一步步靠近，嘶哑着嗓子说：“把火机给我。”
我无路可退，想把火机扔出去，还没脱手就被他扑到地上。
“给我！”吴恪疯子似的大吼。
我不停挣扎，把手放在胸前攥的紧紧的。
他真的疯了，在这种情况下点火，不仅我们，连他自己都走不出去，他就是想拉上一帮人给他殉葬。
吴恪拿了一把铁椅子往我身上砸，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模模糊糊的瞥见刚才景焱跟孙延秋一块儿从另一个方向出来。
吴恪反应迅速的反过来拿了一块生锈的铁片抵在我脖子上，用行动跟他们对峙，只是或许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手开始有些发抖。
我昏昏沉沉，到这个关头却没觉得怕，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喊了景焱的名字之后，撞开吴恪把火机冲他丢了过去，自己摔到了后面的机械零件里。
景焱愣了愣，没去接反而直接跑过来一拳砸在吴恪脸上，吴恪手里摸了个瓶子，冲他头上砸过去。景焱用手挡了一下，瓶身没有砸到头上，里面溅出许多透明液体洒在了脸上。景焱把他踹在一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俯身把我从那堆杂物里抱了出来。
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从景焱的表情里就知道一定很吓人，他很急的把外套紧紧裹在我身上，抱着我一遍遍的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说不上哪里疼，余光瞥了瞥刚才摔倒的地方，很乱，尖锐的突起上粘了很多血。
孙延秋把火机捡了扔到杂物里，把枪收起来，景焱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站在了那滩血迹前。
吴恪算被逼到绝路上，什么反抗都没有，被孙延秋押在地上老老实实。
我看着景焱，他眼睛里不断地流出一点眼泪来，瞳孔是灰色的，眼白血丝密布，呈现出骇人的血色。
我看着景焱，他眼睛里不断地流出一点眼泪来，瞳孔是灰色的，眼白血丝密布，呈现出骇人的血色。
景焱捡了瓶蒸馏水，仰头对着沾到液体的地方冲了一遍，脸上有些发红。
孙延秋一手押着吴恪，冷冷的对景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前面先走。
我试着动了动，喉头腥甜，脑袋也犯晕恶心。景焱沉默的把我抱起来，从另一面绕过那堆东西往前走，跟孙延秋拉开了一定距离。
快到楼梯时，他颇显颓丧的垂下头，对我说：“迈出这里，以后好好生活，知道吗？”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听他接着说：“五年了，你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其实，我是个特别自私，也特别胆小的人，一开始我只顾着自己，毁了你的学业。到后来，我还是这样，破坏了我们的生活。我做过很多错事，我都不敢告诉你，怕你会对我感觉厌恶，所以我一直在骗你，偏到最后，留下一个我怎么都圆不上的谎。”
“我跟你爸说了你过去的生活，说了我们两个的事，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结束了就回家吧，你爸……他会接受你的。如果想自己做点事，就去找四哥，他喝过你的茶，一定是要帮你的。”
“阿焱……”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抓着他的手攥的更紧，好像只要放开，他就会从我的面前消失。
“昭昭，如果我坐牢的话，你千万不要来看我。”
景焱淡淡笑笑，再往前一步，从地下室出来，光线很刺眼。
我紧闭着眼睛，大概是因为失血，耳朵里嗡嗡直响，有一瞬间失聪，没太听清他说的这句话。
吴恪一直表现的很顺从，临到地下室出口前，却忽然猛地反身一脚踢在孙延秋胸口，试图要往回跑。
在外面守着的警察本来松了一口气，这会儿都慌了，有个几乎是本能的掏出枪来对准他。
在我之后进去的小郑从最近的隔间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看到外面的警察立马大喊：“别开枪！里面全是油桶！”
他话还没说完，这边的子弹已经打出，孙延秋反应过来直接扑在吴恪身上，小郑立马扔给他一副手铐。
子弹没有打到吴恪身上，擦出的火花把汽油点燃，火焰很快燃了起来。
“快跑！”
有人大吼，几个人的车间乱成一团，先前抓的几个犯人有的没有带出去还在审问，里面的热气流一冲出来，有人试图借这个机会逃跑，而这个地方留下的人少，根本控制不住他们困兽一样的攻击。
我听到孙延秋在后面喊，放弃对他们的逮捕，先把自己人撤出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跑，我被景焱抱着，迷迷糊糊感觉出了工厂门时，里面传来更大的爆炸声，强烈的气流把所有人掀翻。墙壁坍塌，两扇铁门烧得滚烫的炸了出去。
我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漫天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灰尘，景焱护在我身上，左眼有点点血迹流出。天是黑色的，所有的事，都像做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我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漫天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灰尘，景焱护在我身上，左眼有点点血迹流出。天是黑色的，所有的事，都像做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那场火燃了将近九个小时，两个消防中队联手扑救，期间里面的化学物品不断发生爆炸。
在抓捕过程中试图逃跑的那几个人，无一例外的没有逃出来，而孙延秋的手下，也有一人殉职。
医院里弥漫着血腥和呛人的药水味道，死者和伤者的家属在走廊里崩溃的大哭。
几个小时的手术，我再清醒过来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
或许是因为药物里有麻醉的关系，我全身上下什么感觉都没有，喉咙里干干涩涩，尝试了许多次才把眼睛睁开，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刺眼光线。
眼睛闭上，视觉还停留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上。再睁开，看到周围有很多影子。
直到适应了病房里的亮度，才看清那些人的脸。
我爸被后妈扶着坐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看到白头发就像一场暴雨之后的嫩芽，一下子新窜出来许多。他真的老了，脸趴在我手背上流出恐惧和后怕的眼泪。
我心里一酸，试着别过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从房间的一边扫到另一边。
除了爸妈，四哥，林回，Alvis，甚至连楚扬都在。
可是……
我却怎么都找不到景焱了。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滑落下来，我重新阖上眼睛，微微侧头很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睡一会。
四哥跟我爸耳语了几句，后妈便把他掺起来，颤颤巍巍的扶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四哥轻叹了口气，安慰的对我说：“安心养伤，景焱……他没事，比你轻得多，只受了点皮外伤。”
这一次，他脸色的微笑比起以往有些牵强。
“他……他的眼睛……”我磕磕绊绊的开口，话没说全，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转变话题，问四哥：“什么时候……宣判？”
四哥沉默片刻，说：“现在还在审查起诉阶段，要等下个月了吧。”
“我能见见他吗？”我接着问。
四哥愣了愣，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等你好点再说，过几天，我带你去找孙延秋，看能不能让你们见一面。”
我嗯了声，四哥只说让我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
我还是觉得以孙延秋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并不抱太大希望。
在医院住了十几天，过去的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无论幸与不幸，甚至曾经以为会产生的一点怨恨，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常看电视剧里，主角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回忆起来，会说如果再重来一遍，他还会是这样的选择，还会爱这个人。于是我也问自己，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新走一遍，我会不会选择这条路？
我想了许久，始终认为答案是不会。
我没有多伟大无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着按部就班的小日子，而不是每天面对残酷的刀枪血影。
硬要评价这份爱情的话，我也只能用无悔两个字来概括。
不后悔，也不愿重复。
出院之后搬回了我爸家里，开始可以很自然管他们叫爸妈，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有提景焱的事情，偶然看我爸有点那个意思的时候，很快就会被妈的一个眼神压下去，再也不提起。
四哥遵守承诺带我去了警察局，孙延秋没在办公室，小郑把我们领过去之后冲了两杯咖啡让我们在那等。
孙延秋的办公桌上反扣着一个相框，四哥在屋子里打量了一遍，随意的靠在桌沿上，把相框反过来，莫名的笑了一声。
我好奇瞥了一眼，微微诧异。
那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两张面孔依稀能看出是他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两个人搭着肩膀，四�